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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的燈光未變,朦朧依舊,卻因為窗外的夜幕越來越深沉而將房間里反襯得明亮起來。薄薄的絲被下,蓋住兩具柔軟的身體。潘絲媛醒轉時,就是這樣一幅景象,一時間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

微微側過臉,就看到那個近在尺咫的人,她的呼吸緩緩吹送在自己的脖頸,此刻卻不再帶起絲毫欲、念,有的,只剩安心。細細看著沈傾的睡容,神情放松,似乎還帶著一絲淺笑,這與那年在巴黎截然不同。那個早餐,沈傾的眉頭緊鎖,即便是在夢里,也帶著濃濃的哀傷還有解不開的心結。

不再是心疼地撫模,這次潘絲媛溫柔的手,游走在沈傾的臉龐,指尖貪婪地描摹著她的五官,她的眉眼,她的鼻梁,還有她睡覺時微微嘟起的唇。這是屬于她的權利,也是屬于她的甜蜜。

身上某處隱約有些不適,剛才沈傾的激情,一瞬間爆發,她不忍拒絕,也不想拒絕。這樣激情又溫馨的時刻,她時常獨自懷念,如今,也想重溫,不是麼?

「醒了?」沈傾感覺到臉上的觸感,悠悠醒轉,睜開眼就對上那雙神情還殘留著一絲媚的眼,心跳又開始加速。

稍稍調整了情緒,沈傾笑著覆上了在自己臉上的手,拉近唇邊,輕輕一吻。還被自己擁在懷里的人身體一顫,帶起彼此的漣漪。四目相對,濃情滿溢,兩個人都漸漸回憶起剛才的片段還有那酥化意志的聲響,紅暈成了臉上主角。

沈傾的肚子發出呼救信號,打破了即將重演激情的氣氛。漸漸靠近的唇在理智下,依依不舍地分開。「呃,餓了吧?咱們起來吃些東西吧,晚上再……」沈傾話還沒講完,腰間就被擰住,力道不大,卻也足夠讓她乖巧閉嘴。

忙亂套上剛才被自己丟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沈傾先出了房間,听著她在客廳里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潘絲媛心底劃過一陣暖流。換上睡衣,就看到沈傾從門外拿進來披薩,然後訕訕笑著去加熱。

沈傾體貼地吻著潘絲媛再次入睡,夜的靜謐讓人的記憶格外敏感,沈傾體貼地沒再折騰她,時隔多年重溫的激情,也讓她難以沉穩入睡。潘絲媛輕輕移開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起身下床。披著沈傾的浴袍,潘絲媛站在窗邊,樓下已沒有人影,玻璃窗反射的是那個還在床上沉睡的人。記憶的匣子打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此時,潘絲媛才發現,關于沈傾的一切,她都記得如此清晰。

那一年,巴黎又到雨季,即將開始大四實習的潘絲媛剛結束假期旅行,在戴高樂機場等著行李。這和以往的每一次旅行回程沒什麼不同,她從沒想過,會在那一天,在那個地方遇到一個讓自己忘不掉的人。

「jesuisd sol e。」剛從轉盤上把偌大的箱子提下來,就被人撞了,這讓潘絲媛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跌入了一個軟軟的懷抱。

眼前是明晃晃鮮亮的黃色,蓬松的羽絨服外套充當了軟墊,非但讓她沒有感到一絲疼痛,更產生了一種身陷海洋球里的錯覺。清新的氣息從頭頂上方傳來,被攬在懷里的潘絲媛以非常尷尬的姿勢抬頭看去,一雙墨黑的眸子將她吸引了過去。只一眼,就仿佛就找到了多年等待的感覺,從沒有過的心跳感覺陡生,讓潘絲媛竟忘了反應。

直到抱住自己的那人微微有些皺了眉頭,她才慌忙起身,難得一見地失了禮儀,再仔細一看,自己的大箱子斜倒在旁邊,滑輪正好壓在那人腳上。被取行李的人無意沖撞,自己和箱子都失去了平衡,幸好有這個懷抱,不然潘絲媛一定會恨透戴高樂。

「對不起。」當看清抱住自己的人,亞洲人的膚色,黑色的頭發,還有眼神里小小的緊張與對這里的陌生,潘絲媛大膽猜測了一下︰這是跟她父母一樣的,中國人。

果然,當法語切換成了中文,那人咧開嘴就笑了。純粹而羞澀的笑容讓潘絲媛也跟著開心了起來,她不知道什麼原因,格外喜歡眼前這人的神情,臉上的青澀都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閑聊了幾句,潘絲媛看著已經有些破損的箱子,只好打電話讓朋友過來接一下,便站在大廳里和沈傾一同等待著。站在她身旁,那一年的沈傾還沒有她高,雖然禮貌地答著她的話,眼神卻不時朝入口張望。比起她的鎮定自若,沈傾還真是忐忑不安啊。看著她像個小兔子一樣,潘絲媛的興趣就又上了一個台階。

直到,那個人被沈傾千呼萬喚等到的人出現,潘絲媛看到的不是她學姐的美麗,她只看到那一瞬間,沈傾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滿眼的深情滿溢,從學姐一出現,就再也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離開。

沈傾臨走前滿臉喜色地跟她告別,那個回眸,是潘絲媛喜歡的,卻不是她想記住的,因為那樣的興高采烈是因為剛才那個女人。潘絲媛覺得自己很失常,明明是在機場偶遇的人,明明只是閑聊了幾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不舒服?為什麼竟然還會覺得剛才那個前來接機的女人,有一點點眼熟?

噢對了,剛才沈傾好像說,那個人是她的學姐,她的學姐叫sarah。可沈傾並沒有問自己的名字,如果她問了……潘絲媛不由得苦笑一下,恐怕沈傾會愣了吧,因為她也叫sarah。

直到elane在大廳里轉了好久才發現兀自沉思的潘絲媛,為此她還請了一頓大餐。可每次elane問她當時在機場傻笑什麼,那個答案就像看不見的空氣,一直存在,卻總是隱藏著。

潘絲媛不會知道,那被她箱子壓過的腳,那並不嚴重的疼痛,會成為沈傾在學姐介紹完男友後欲哭的理由。可令人遺憾的是,沈傾記住了箱子,卻沒有記住箱子的主人。

潘絲媛以為她和沈傾的相遇始于戴高樂,也會消散在戴高樂,一個注定屬于旅人的場所。如果她們再不相見,那麼潘絲媛也許會在之後的許多年里偶爾記起,又或者不再記得。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某一處,是曾經觸踫心底的悸動,就算只有一瞬,只有一次對望,也足夠真實,值得回憶。

可當她在校園里,再次看見沈傾的身影,她就不得不開始相信,這也許就是外婆常對她說的,緣分。因為一次偶遇而被自己記掛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自己眼前,讓潘絲媛也不得不留心。可很快,她發現,沈傾的表情變了,那分別時喜悅的神情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變故讓她在短短幾天里,就變得如此消沉。

連續下了幾天雨的巴黎,難得一見的陽光,給這座城市換上了另一種面貌。陽光氣息沖淡了陰郁低沉的浪漫,增添了些許怦然心動的激烈情、趣,潘絲媛在校園的咖啡廳里做著畢業實習規劃,卻听到背後傳來喃喃自語,是純正的中文。

「巴黎的雨,跟別處沒有什麼不同。」潘絲媛只是停下听了一會兒,見那人似乎一直在重復著幾句莫名的話,也就不再關注,埋首繼續做自己的事。

直到那人起身走過,卻不小將一杯咖啡打翻在她身邊,潘絲媛也許就要和沈傾擦身而過了。沈傾仍是那略帶拘謹的表情,可卻沒了那天在機場的純真,她渾身散發著濃濃的哀愁,眼里則是一片空洞。仿佛是被掏空了心,沈傾的反應有些遲緩,也顯得有些無力。

潘絲媛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都會在這個咖啡小館里看見沈傾,每次都坐在同樣的位置,每次都表情幾乎都一樣。潘絲媛的實習規劃用了比往常多了幾倍的時間才完成,卻無意中在座位底下撿到了幾頁散落的信紙。

紙上的筆跡出自于誰,潘絲媛無從猜測,可她卻在紙上讀懂了一個人的心思,不知覺地,她竟然因為這樣的愛戀而落淚。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感覺嗎?可從小到大在身邊出現的那些人,幾乎沒人可以令她感受到。即便是此前交往的蔣辛楓,也在三個月新鮮期後再無感覺。

讀者別人的故事,自己卻被感動得一塌糊涂,也許是這樣細膩的筆觸太對她胃口,又或許,是滿頁滿頁出現的sarah讓她情不自禁地代入了。滿篇的如果,讓潘絲媛真切體會到那份可望卻不可及的情感,到底傷人多深。可是沈傾,卻沒有發現,她弄掉了那封信。

也許是,太過在意了吧,才不敢一再面對。所以她再不敢刻意去找那封信,生怕在房間的某個角落里突然被發現,後腦就會像被狠狠一擊地痛到麻木。她害怕被小心包裹的傷口,不經意地被再次撕裂。

也許沈傾,永遠不會知道,她是憑借著什麼,吸引了潘絲媛,也不會知道,正是那封被遺忘的信,打開了潘絲媛心里的缺口。如果沒有那晚被學姐帶去參加的校園趴體,如果沒有那晚故作成熟地一杯接一杯,她不會在走廊上遇到滿臉暈紅的潘絲媛。她其實看得清潘絲媛的,可她記不起她們曾經見過,她也不想把在這里經歷的一切記得那麼清楚,因為三天後,她即將離去不是嗎?

也許,這一生,她都不會再來巴黎,所以,巴黎的一切,她都不會帶走。

如果面前的女人沒有勾住自己的脖子,如果自己不是為了躲避身後追出來的學姐,以及她身邊如影隨形的洋帥哥男友,那麼沈傾不會跟著進入那個陌生的房間,更不會笨拙地回應著對方的熱情。當溫熱又含著酒氣的氣息通過緊貼著的唇傳遞到自己吼間,沈傾不由得閉起了眼,像個羞澀的小女生,用那顆最柔軟的心,小心翼翼地去感受那只偷偷幻想過的親密。

對方妖嬈的身姿讓沈傾沉醉,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真實的滑膩,更不用說細節,只憑著感覺,還有身體里涌動著情、潮一步一步探索,直到她進入了不該去的地方。對方的震顫讓她瘋狂,她再也控制不住,月兌離對方的引領,在那陌生又充滿誘惑的領域橫沖直闖。她們都是如此生澀,而靦腆最終在這場迷離的放縱中消失。

那女人走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沒有留下任何言語,甚至沒有等她醒來。也許,她們都怕清醒後的尷尬吧。沈傾看著鏡子里身上的吻痕,狠狠哭了許久。她在巴黎,把自己弄丟了,她的心碎了,人也丟了。那麼,這樣的她,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喜歡學姐呢?

沈傾就是個死腦筋,在她莫名其妙地經歷這噩夢一般的夜晚之後,她的心境就起了巨大的變化。她迅速收拾了行李,從容地和學姐共進了最後一次晚餐,這是學姐特地請她的,沒有旁人,只有她們兩個。面對面坐著,沈傾卻覺得有東西變了,她和學姐,已經離得那樣遠。

淡淡地說著再見,心底里卻隱約有了一個聲音︰或許真的不會再見了。

沈傾從巴黎離開的那一刻,回頭看著戴高樂的一切,默默地說了聲永別。卻從沒有想過,因為在這里的偶遇,有個人會在多年之後,從戴高樂起飛,去找她,特地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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