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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血浴廢土 第二十章 奪嫡

夜風吹過,淮河的夜,讓人覺得驚艷。&&

粼粼波光,將那水中的月兒都蕩漾開來,層層疊疊,宛若美味可口的蛋糕。

只是,那食指大動的人兒,卻唯有臨淵相羨。樓台近水、能得月焉?

風掠過了帆,船泊在河畔。

孤舟葉葉,究竟是在等待才子光臨,又或者佳人傾心。

微涼的露水,打濕了薄薄的衫,卻熄不滅心中的火焰。

,是一種最完美的動力。淮河長街,就是最好的證明。

劍洗心的到來,灑在街頭的熱血,不能讓長街出現分毫改變。

一個晚,一個白晝,那孤單劍客、凋零公主,已經被長街徹底遺忘。

沒有人在乎,長街死過多少人,死了什麼人。就像沒有人在乎,為何那許多皇室子弟,都喜歡游戲青樓。

老鴇照常開業,龜奴掃地如故。

缺了半個耳垂的老鴇,還是老鴇,並不會影響客人的心情。受到重創的龜奴,也只是龜奴,扯根布條,裹一裹,就罷了。

今夜的客人,和昨晚不同。淮河,很少會有常客。

鶯鶯燕燕的小姐們,嬉笑打鬧著戲客。她們或許疲憊,但提前打烊,卻不是夜夜發生。

砰!

兩扇伶仃的屋門,被人暴力推開。

十幾道可怖的氣息,闖入了屋內。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樓中大廳瞬間變得安靜,那些飲酒尋歡的公子豪客卻不畏懼,反而有些惱怒、有些戲謔的看著那些闖入者!

 !

一柄大刀,足有人高,直接拍到了櫃台、老鴇面前。

一名名惡客魚貫而入,最先的一個,尚未發言,就給此間主人來了個下馬威。

吱呀

櫃台仿佛是不堪重負,發出了申吟。

想來也是,只看那猙獰巨大的刀身,反射出的金屬寒芒,就知道絕對是個真家伙、大家伙。

 里啪啦。

老鴇理都不理,打著算盤,記著賬本。

當先一名黑衣人,眼中流露出濃郁的殺意,卻又生生克制,顯然也在顧忌什麼。

「昨日一名白衣劍客,在你這里吃酒。我需要他的身份、以及具體住址!」

那人甕聲甕氣,顯然是刻意改變了音調。否則以他高達兩米的身形,理當中氣十足。

老鴇恍若未聞,反是看向了一旁窗邊,一位自斟自飲的簑衣客。

日里整天放晴,夜間也是碧空如洗。這廝穿著一件破簑衣,興許有病。

「蕭兄弟,你今天,可還是不留宿?」

老鴇態度頗為熟稔,顯然這人,並不是一般的零落客。

「不。」

簑衣人淡淡的回應了一句,又自斟自飲起來。

老鴇點了點頭,兀自記下。

十幾名黑衣人,見此勃然大怒。合著,這里根本就沒有一人,把己方當成豪劫。

為首的黑衣人,揮手攔住正欲發作的同伴們。直接把手伸到懷里,拿出了一個小錦袋。

小小的袋子,看著也裝不下什麼東西,但黑衣人的眼神,卻閃過一絲掙扎、不舍。

「老板,我不想重復自己的話。規矩,大家都懂。」

黑衣人把錦囊放在櫃台,強自扭過目光,不去看它。

「大哥!」

身後接連傳來驚呼,卻統統被為首之人作勢壓住。

老鴇這才停下雜事,兩指捻起那個錦袋,掂量了一下。最終,在眾黑衣人不耐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京畿,雍侯府。爾等,自便。」

也不看那十幾道殺人的目光,老鴇慢悠悠將錦袋收入懷中, 里啪啦打起了算盤。看她眉梢的笑意,不難想象,應該是大賺了一筆。

黑衣人頭目道了句謝,抽搐著眼角,轉身帶人離去。

他的額頭青筋暴露,也不知是心疼、還是憤怒

「雍王府」

臨窗的簑衣客,自斟自飲,嘀咕了一句。

與此同時,最少有幾十道暗中監視著這座小店的目光,悄然消失。

風卷雲動,不知何時,這淮河之,變得有些沉悶。

方才還天朗氣清,只一眨眼,就宛若醞釀著雷霆風暴。

狂風呼嘯,夾著濃郁的水汽肆虐。一座普通的樓船,一名傾城女子打開了二樓帷窗,朝著遠方眺望

雍王府,月光下,劍洗心一人在中庭漫步,欣賞著夜風中瑟瑟發抖的花兒。

白日里,在庭院賞花的人不少,包括一些無所事事的侍女、下人。

夜間,眾人皆已休憩,這興致,倒是特別。

嬴莫原本是應該陪在劍洗心身邊的,甚至在片刻前,他也曾這樣提議,以示對「貴客」的尊重。

但謀逆終歸是一件大事,至少對他而言是大事,許多細節要商議。身為事件主角,他實際比劍洗心要忙的多。

劍洗心並非不近人情之人,何況他亦喜歡獨處。客氣拒絕了對方的善意,徑自來到院外。撤去晚膳、變成臨時會議大廳的偏殿,已經吵得熱火朝天。作為事情的挑起人、主要戰力核心,倒是獨享清淨。

話又說回來,倘若他呆在殿中,可還有人敢暢所欲言?

柔柔的月光,在他身鍍了一層銀輝。淺淺的笑容,宛若羞怯含苞的花兒。輕輕的腳步,無聲無息,未在泥地留下半個足印。修長的手指,默默無音,按住了腰際的劍柄。

風大了,月沉了。蒙蒙的夜色,愈加朦朧。

一片片巨大的黑影,就像是一只只夜襲的梟鷹,凌空而來。

翼展的雙翅,將月色都遮住。抬頭,那白衣劍客漠然顏色。

鏘!

長劍出鞘的聲音,仿佛比之往日尤其輕柔。

十幾片黑影,凌空綻開幾十朵青蓮。頂聚三花,五氣初結!

一道寒光擦著一朵扶桑,撕破了夜幕!

那一線精芒,猶如閃電破空,無比璀璨!

足踏虛空,步步生蓮。

同樣的蓮,一在天,一在地。天空中的,不少還睡著,而地的,已經綻放!

扶桑花落,齊睫而斷。掉在地,興許用不了多久,就會零落成泥。

一片熱血,灌溉在花瓣,為那妖艷的紅,增添了些許色彩。

一股股血泉自天空灑下,一道道亮銀虛空電閃!

沒有半次金和鐵的踫撞,唯有不停劍與血的共鳴!

來襲者、屠殺者,仿佛都有著默契。直到最後一片黑影落下西山,都未曾響起半聲慘叫、多余動靜。

踏著青蓮而去,踏著青蓮而來。

幾個呼吸,斬掉了十幾名三花境以武者,縱然劍洗心,落地之時,臉色也有些蒼白。

直到此刻,沉悶的利器入肉身,才隱約散開,又被夜風掩蓋。

看著一片片黑影,如雨摜下,也不知砸壞了幾多花草。原本空曠的庭院中,忽然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黑暗深處,不少侯府暗衛,如同高密度的儀器,轉動起來。

沒有人來打擾劍洗心,哪怕有一具尸體正好落在此間庭院。

劍洗心感受著黑暗中傳來的恐懼意志,有敵人的、有侍衛的,冷然一笑。

總有些人,不自知,想要嘗試。見了棺材,也未必覺得躺下的就是自己,直到被人抹了脖子。

天,何時飄來了一朵白雲?

從來淡定的皇子莫麾下現任第一高手「劍先生」,露出無比詫異的神色。

風吹過,拂動了那朵落在地、又被血泊掩埋的扶桑。

花朵滾動,如皮球一般惹人發笑。地面,留下是一條蜿蜒紅線

「夫君,可是時局出現了變動?」

李清悠看著愁眉不展的林荀,不禁問出了心中的擔憂。

自白日朝會晚歸,林荀就將自己鎖在房,一整天不飲不食,滿臉陰霾。

一件能讓林荀暫時放下調查林麟昏迷之疑的事情,李清悠相信必定是極其恐怖的大事。

她原本不想問、也不該問。但幾十年的深厚感情,加林荀的特殊身份,終究讓她沒能忍住。

李清悠是一個自知的人,這卻是建立在林荀的律己之。她曉得,不該她知道的,縱使問了,林荀也不會說。這是林荀的底限,更是她比一般官家命婦,更顯大膽的唯一原因。況且,林荀並非一個,喜歡遷怒旁人之人。

林荀幽幽的看了看房中瓖嵌在牆壁的明珠,而後拿起桌的筷子,復又放下,搖了搖頭。

幾碟小菜,一碗白飯,是李清悠親自下廚準備。林荀從來不會拒絕愛妻的善意,這是第一次。

「不是時局變動。而是,政局」

澀聲,滿面苦色。林荀沒了往日雄武的氣勢,就像一只斗敗的公雞。

李清悠聞言,整個人仿佛癱軟,無力的倒在一旁靠椅。她臉的溫柔被定格,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從未有過的驚駭!

「怎麼!可能!」

低聲自語,這個答案,是她不曾想過的!

政局動蕩,這簡直比嬴皇下令將她抄家滅祖,更加讓人難以置信!

但是

諫議大夫林荀,有可能會和家人開這種玩笑,來諷刺對朝政的不滿。

暗衛副統領林荀,絕無可能說出這番話來,因為他本身,就處在政權的最中心!黑暗政權的中心!

暗衛,是一個龐大的機構,直屬秦皇,不受其他節制。

一些大臣府邸、王公之家,都有暗衛的影子。包括準許開府建制的、各皇子府。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暗衛早已經不是鐵板一塊。

唯一肯定對秦皇效忠的,只有內門暗衛,也是世世代代鎮守皇城的暗衛!作為內門暗衛四大副統領之一、唯一一名非世襲、而是從外門抽調者,林荀獲得的聖恩不可謂不隆,這卻也讓他,更加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

秦皇本就是天下絕頂的高手,比之那些山嶺間修仙大派一宗之主,絲毫不差。甚至,在秦人心中,嬴皇,比那些山野匹夫更強!皇城中、夜夜紅光沖天的內殿,更是鎖著連眾皇子都不知道的秘密。

暗衛,未必就是秦皇手中最鋒利的屠刀。但必定是外人眼里,大帝坐下最可怕的走狗、爪牙。

連鷹犬頭目都為之動容的「動蕩」,可想而知

「難道,是某個皇子」

李清悠很聰明,大膽做出了猜測。她已經亂了心神,只是下意識的在呢喃

「慎言!」

林荀忽然低喝,而後雙目如電,盯著一側閉著的紙窗。

砰!

一聲悶響,一片暗色的濁血灑在雪白的窗紙。那暗紅,漸漸蔓延開來,好似已經浸到了屋內

李清悠一驚,惶恐的站了起來。她當然知道,自己已經亂了方寸。但一介婦孺,再怎麼賢惠,又指望能有多少大將之風?

再堅韌的名將,只怕面對巢覆之勢,也要望洋興嘆!

「倘若,真的只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莫名的,看著驚慌失措的妻子。林荀心中一軟,說了這樣一句話來一句原本不該說的話

楚影睜開眼楮,目光中精芒閃動。

這具身體,限于先天資質,哪怕已經洗脈伐髓、重鑄七魄,只怕短時間也恢復不到全盛。

但不論如何,丹動期雄厚的底子墊著。短短一日一夜,他已經恢復了十之二三!

不要小看十之二三,這種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原本他以為,至少要七天才能恢復至如此標準。雖然,原定三月之內重獲全部修為的計劃,怕也不可能達成。

臉出現一絲思索的神色,林荀的話語,一字不差、完全收入耳中。

若說原本只是對京畿、對大秦有一點點興趣,那麼現在,楚影已經被吊足了胃口。

林荀修為太弱,弱到楚影誤以為暗衛其他統領都這麼弱。一只先天巔峰的菜鳥,亦能成為一朝大帝的心月復。那麼,想來這個王朝,也強不到哪去。

弱,實在是弱爆了。至少楚影,心中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他的背後,忽然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幻影,幻影猛然朝著窗外一撲,只听撲通一聲,仿佛外面有什麼東西摔倒在地。

楚影臉出現一絲玩味,在顫動燭光照耀下,顯得詭異。

呢喃自語著,楚影又一次開始修煉。

「不是奪嫡,難道是大臣謀逆?政局動蕩,有點意思,我喜歡」

一道黑影,如同騰起的飛鷹,躍出了林府。

南面,皇城方向,一片紅光沖天!

「隊長,你怎麼來了?」

劍已入鞘,心洗無塵。劍洗心看著凌空走來的楚翔,如是問道。

「我不能來?」

模擬出情緒,楚翔踏著颯爽的秋風,如是反問。

劍洗心于他而言,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若要論因果牽涉,不拘是楚影、明月乃至褚茗,都要比劍洗心,深的多。

偏偏,劍洗心是第一個,和他重新架起因果橋梁的人。

楚翔沒有重拾過去的意圖,斬斷了,再撿起來,未免可笑。但倘若發生,那就不該回避,因為有著必然這樣的理由。

劍洗心一愣,隨即,笑了笑。

「自然,歡迎之至。」

攤開雙手,也不知是表示著歡迎、還是無奈。

自從又一次和本尊斷開聯系,劍洗心感受最深刻的,並非如同第一般的惶恐,而是莫名。

他想起了許多以前發生的事情,一些瑣事。實際,在听到那天籟琴聲之前,在追殺楚影的時候,他也會偶爾恍惚

輪回者之間的羈絆,早在楚翔將小隊成員、傳送到第八高等位面,就已經全部斷開。

可以說,他們已經不再是輪回者,而是單純的穿越者。

這,是楚翔給予隊員們的賞賜、禮物。離開主神空間,對于大多數輪回者而言,興許是一種錯過。但站在楚翔的立場,絕對屬于恩賜!

修為達到某種程度,穿越不過隨性而為。那麼,為何還要讓「主神」、平白加一道枷鎖?

每個神,都有離開輪回空間、斬斷「主神」枷鎖的力量。楚翔,只是比其他輪回者神祗,做的更多了一些。

雖然,一切的榮耀,其實並非是諸神太強,而是「主神」、不是主神。在結果面前,這又有什麼關系呢。終歸,劍洗心等人,已經得到了去超月兌的機會!

不離開「主神」空間,甚至連超月兌的資格,都不具備!

對于劍洗心仍舊稱呼自己為隊長,楚翔沒有過多表示。

興許,那些隊員由于修為太低、境界不足,尚未明悟現狀。又或者,他們懂了,只是不願將過去當成空白。

人和神的想法,終歸是不同的。倘若曾經的楚翔站在現在的他面前,多半,二者也完全無法理解、溝通。蛻變已經不僅僅局限在、變之一字!

感受著遽然變得寂靜的黑暗,前一刻還傳來搬運物體的動靜,下一瞬仿佛全都消失。

劍洗心心下有些驚異,看著楚翔,越發覺得茫然。

「那麼,隊長也對,這個王朝有些興趣?」

甩開腦海中諸多雜念,劍洗心笑了笑,如是問道。

楚翔搖了搖頭,指了指地面。

「我感興趣的,是它——」

大地是寬容的,包容、孕育著一切。

那麼,它是否,能連那些圖謀不軌者,一起包容?

劍洗心心中一寒,不知為何,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大地之墓,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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