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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假堂妹欲作人妾,真主母亂點鴛鴦

響鑼哪用重錘敲,玉娘一听這話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她跟算盤想的一樣,跟了秀娘這些時候,早就打心里將她當成了主母,那些外頭的下人,哪里似他們的日子好過,瞧瞧王雪娘家里,跟來的丫頭瘦得身無四兩肉,看見王家下人下午還有一頓點心能吃,眼楮都在冒光。

秀娘從不在吃食衣裳上苛待下人,一季給做兩套衣裳,還加鞋襪,吃的雖不能同主人家比,一日里也有一頓有個肉菜,既沒餓著也沒凍著,便是說起話來也不吆三喝四,從來好聲好氣,再沒有比秀娘更好性的主家婆了。

好容易有個心善人正的主母,在她手底下討生活容易,再進一個人來把水攪混了可怎辦?算盤是見識過陳大姐厲害的,有她這樣厲害的當家人在,那些個新進門的妾還時不時挑些小事出來,暗地里使使絆子,待瞧見她真個能把人提腳就賣了,這才收斂。

秀娘怎麼看也學不來那樣的厲害,算盤若不是想到這一節,也不會急巴巴的趕回來報信了,玉娘同他想的一樣,白了一張臉,有心想問問又實開不出口去,想想沈家一家待她這樣好,一咬牙道︰「老爺,老爺可有那心思?」

說完這一句漲得滿面通紅,算盤打量她一眼,「哧」的一聲笑出來︰「若真有那個心思,還不若收用了你,我是怕老爺叫那不知哪一門子的堂叔三杯黃湯一灌醉了過去,吃了人暗算。」

如今那些人打的還是叫王四郎自己開口的主意,也顯得自家閨女矜貴些,可若再不成事,說不得就要灌醉了他送作一堆,到時候天亮喊破了,想賴都賴不掉。

玉娘叫算盤說的臉頰通紅,一口啐了上去︰「混說個甚,事兒我知道了,你且趕緊回去。」自來便跟算盤不太熟識的,不過因著同過路這才有幾分面子情,在江州雖一處理事,卻也光明正大,不意頭一回背了人說這麼些話就是為了這事兒,把唇一咬︰「你可看緊著些,把籬笆扎緊了,別叫野狗鑽進來。」

這一句說的倒像潘氏口吻,算盤眨巴眨巴眼兒,看見玉娘轉身回去才笑,又趕緊忍了,轉身往渡頭小跑,得趕緊在天黑暗前趕回去,說不得日日在老爺床下打地鋪。

算盤年紀不小了,在王家吃得飽穿得暖,還跟了王四郎跑商路,早就生得高大起來,原來還能在他跟前充一個侍候人的小廝,如今這付模樣卻叫人看了不成話,不過才打了一夜地鋪,天明起來那家人瞧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算盤心里暗啐一口,又嘆一聲氣,指望著玉娘趕緊把太太請到王家塘去,他也好放下這樁心事,這麼兩頭跑,一面監工一邊監夫,腿都跑細了。

玉娘進了屋里也不知道怎麼同秀娘開口,她來來回回坐臥不寧,幾回想要說話,又覺得思量得不細,直話直說秀娘免不得要生一場悶氣,可又沒別的法子,把她往王家塘引。

玉娘這個模樣秀娘又怎麼瞧不出來,她眼著玉娘回來好幾次,添個燈油拿了油燈出去的,添完了卻忘了拿回來,一日里連著出幾回這樣的錯,招了杏葉過來︰「玉娘這是怎的了?」

杏葉捂了嘴兒笑,她卻是瞧著玉娘出門的,還看見她同算盤兩個頭挨頭的說悄悄話兒,在江州王四郎同秀娘還沒回家前,家里的各項事體便是算盤跟玉娘兩個商量著辦的,一個主外一個主內。

算盤如今正當年,玉娘也還是花信期,這兩個門前院後站的多了,宅子里頭的丫頭婆子早就傳這兩個要在一處,做夫妻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雖年紀上頭差著些,可男人家一長開便瞧不出來了,算盤在外頭風吹日曬,還是玉娘生得女敕相些,瞧著頂多只差二三歲,再猜不著竟差了五歲這樣多。

如今世道待女人不似程朱學說盛行的時候,全因著當今龍椅上坐著的皇帝,一站穩了腳跟,就把寡母給嫁了,嫁的還是蕭太貴妃年輕時在宮外就有了情誼的男子。

為了這個雪花一樣的奏章往皇帝案前飛,他辦事的時候是明君,到這上頭竟一句也不的別人的,有那相守的便守,不想守的便嫁,初嫁已是由了父母,再嫁便由自身,若是夫家不許娘家阻攔,還能去擊鼓告官。

玉娘雖是寡婦身份,可她是當家主母拐了彎的親戚,算盤不過是個下人,有的丫頭還嘆玉娘不該低就尋個管事,是以杏葉瞧見這兩個在說話,把問菜單子的事咽進肚里,等玉娘進來,卻似三魂少了六魄,杏娘更是覺著這兩個有事,秀娘一問,便笑了起來。

「這是怎麼的,不許弄鬼。」秀娘見杏葉一笑,本來沒往這處想的,也不由得往那上頭思量了,自說著還笑,笑了一回又道︰「不能吧,也沒見他們在一處呀。」秀娘還想著算盤跟玉娘兩個剛來家時的模樣,再一想算盤如今的年紀,招手把杏葉叫到跟前︰「你說的可是真的?」

杏葉點點頭︰「可不,宅子里哪個不說,這事兒便也只有太太還不知。」

玉娘若真跟算盤兩個情投意合,秀娘自然沒什麼好攔的,原來她倒是想把玉娘說給帳房錢先生的,他那個渾家到底沒能挨過冬天,留下一雙兒女撒手去了。

玉娘是個心正的,待孩子又好,錢先生做帳房一年到頭銀錢紅包不少拿,人也是個老實頭,嫁給他也算是生活有靠,有她在錢先生也不敢欺負玉娘,倒是一門好親事,只差一年後看他們兩個對不對得上眼,秀娘才打起這個主意,不意玉娘竟自己捉了對。

「那她今兒這樣,可是算……可是王管事說了甚?」

杏葉搖搖頭︰「我只瞧見玉娘姐姐臉色不好,隔得遠不曾听見,也不知道說了甚。」杏葉其實還是知道些消息的,那些外院里的小廝,如今沒有一道院門隔著,跟里頭侍候的丫頭們走得近了,杏葉幾個倒是常常能听見他們聚在一處說話的。

算盤在城里只是個二管事,可在鄉下人眼里卻是體面人,配給他總比配個莊稼漢要強,好幾家本家親戚都盯住了他,他正年少又有為,還是個沒娶親的,好些個跟他拉關系的,為著就是把女兒說給他。

杏葉瞧見秀娘皺了眉頭苦思,吞吞吐吐的開口道︰「仿佛听見來安來福兩個說起過,小王管事如今可是香餑餑呢。」這兩個說的更粗俗些,甚個狗熊舌忝蜜的俱都說了出來。

秀娘一听眉毛擰得更深,莫不是算盤見了外頭的姑娘家,便想跟玉娘了斷?玉娘的出身是叫人詬病,可算盤同她好時便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如今看準了別個再來把她拋下,就是薄情寡義的負心人。

玉娘看護蓉姐兒這麼多回,秀娘嘴上不說,心里也記著她的好,一巴掌拍了桌子︰「混帳。」這一氣便想著要幫玉娘作主,可憐她連這個都說不口,也不定往肚里咽了多少苦水。

她叫了杏葉收拾東西,欲帶了玉娘跟幾個丫頭小廝一起往王家塘去,杏葉剛在里頭收拾東西,玉娘听見動靜一問,真如意外之喜,急急跟在秀娘身後,眉頭也開了,那吊著的一口氣兒也松了。

秀娘一見更覺得確有其事,把杏葉叫到跟前︰「往後再有這事一概不許瞞我,結連理枝我不成,可卻還能作得主。」

杏葉高應一聲,腳不沾地的往外頭叫人套車,又親去沈家抱了蓉姐兒回來,蓉姐兒正跟寧姐兒兩個瘋玩,寧姐兒叫他爹送進許員外家讀書,兩個各倒苦水,又比一比誰肚子里的詩文多,終是寧姐兒得了先,蓉姐兒輸了,正噘了嘴兒不高興,听見到鄉下去玩,立馬又把讀書的事兒拋到腦後,樂滋滋跟著杏葉回家。

「帶大白去,娘,帶大白去。」秀娘哪有功夫跟她歪纏,點頭應下,蓉姐兒抱了大白︰「去看爹呢。」大白歪了頭把爪子往蓉姐兒身上一搭,「喵」一聲似在應她,翻個身露出白肚皮撒嬌叫蓉姐兒給她撓。

一路上馬車搖晃,又坐了船行了三九水路,到了地頭已是夕陽西下。蓉姐兒自小就長在濼水,哪里見過這樣的田園風光,抱了大白天怔怔的立住了,遠遠一片田埂,麥子還沒到收割的時候,叫晚霞映得披上金衣,一層層的火燒雲,紅黃紫融成一片,牧童騎了大牯牛,搖搖擺擺的從小道上走過來。

蓉姐兒似是叫怔住了,立住了「啊」的一聲,秀娘拍拍她的腦袋︰「那是牛,明兒叫人帶你出來玩,咱們趕緊找爹去。」王四郎借住在大伯家里,秀娘帶了一堆禮叩開了門。

王家大伯跟王老爺生得極像,蓉姐兒一進門先給大伯磕頭,磕完了抬起頭來,歡叫一聲︰「阿公!」惹得王大伯笑呵呵應了一聲。

「這是大阿公,是阿公的哥哥。」秀娘一說蓉姐兒立馬明白了,她覺得王大伯眼熟也不認生,屋里還有好幾個小女圭女圭同她一起玩,因在鄉下,家家都養了狗看家門,大黃狗剛剛生了小女乃狗,一個個還在地上拱啊拱的學走路,蓉姐兒一瞧就喜歡上了,抱起一只黑灰色的小狗再也不肯撒手了。

大白怕狗,急急跳到屋檐上去,已經養熟的貓兒還怕它自家走月兌,平日里大白的吃食全是綠芽在料理,看見大白跳上去,急急招了手叫它,還對蓉姐兒說︰「大白吃醋,姐兒趕緊叫它呀。」

大伯一家子見蓉姐兒這麼點子大的人竟還有個抱貓的丫頭,面面相覷,趕緊叫渾家去把屋子再理一回,王四郎住的這間已是家里最大最好的屋了,又急急給添上個水盆恭桶新毛巾,王四郎的堂弟媳婦堆了滿臉的笑來跟秀娘攀起家常來。

他們哪有不知道的那些外姓的打算,見秀娘客客氣氣性子又柔,生得也比一般鄉下婦人白淨,顯得女敕相,身上好衣裳好首飾的戴著,比玲姐兒不知美貌多少,原就生了看戲的心,如今背轉了身子越發指謫︰「玲姐兒也真會想,瞧瞧這個堂嫂,真是叫豬油蒙了心。」

玲姐兒既是好生養的,腰條自然不細,身子也不縴弱,都不必往秀娘身邊立,一眼瞧上去便襯得她粗手大腳的,大伯一看秀娘來了,趕緊差了兒子把王四郎叫回來。

堂叔正預備了今兒做下事來,誰曉得四郎的正頭娘子竟然來了,玲姐兒正在屋里等著,換了新衣抹了脂粉,听見這一句差點兒咬碎一口牙,她一掀簾子出來︰「堂嫂來了,正想拜會呢。」

算盤心里念了百來聲「阿彌陀佛」,還佩服玉娘見機快,他可在灶下瞧見好幾壇子酒,也不知道這家打的甚樣主意,一听見秀娘來了,十七八顆擔心的心也都咽進肚里,臉上笑意分明。

王四郎一听老婆女兒來,也不用飯,只點點頭︰「無事我先回去,得了空再來吃酒。」一轉臉看見算盤喜出望外的模樣,心里一奇,轉念一想又明白過來,這個算盤怕是瞧中了秀娘哪一個了,瞧著也是到了年紀,王四郎笑盈盈的轉回去,算盤前後忙活很是得力,也正是時候該給她討一房娘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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