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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膽,我今天忘了帶銀子,這一萬兩你先幫我墊上?」方連山笑著道。
「寶爺,您能來,咱賭坊可是掙臉了!」張大膽指著牆上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陪著笑,「這賭坊的規矩您是知道的,這數目也太大了,咱想借也沒有啊。要不,您隨便扔些玩玩兒?」
「把爺嚇一跳!」一個賭徒啐了口唾沫,「沒銀子還敢橫?要押便押,爺可沒功夫等你!」
「你不借?」方連山臉一沉,「明天你就等著關門吧!」罷,就要拂袖而去。
「等等!」幾個粗壯漢子攔在了方連山身前,張大膽用袖子狠狠擦去鼻涕,「關不關門是明天事,今日個兒你不掏出銀子賭兩把,休想走出這門!」
「我不呢?」方連山淡淡道。
「給我打!」忍無可忍,張大膽吼道……
祥和商行掌櫃丁無謂打著呵欠,昨日里討了個妾,折騰了一晚,搞得筋疲力盡。今日剛出門,卻被幾個乞丐纏住了,護院們正狠狠揍那些臭乞丐呢。
騷娘們兒,今晚看我怎麼收拾你!黑著兩個眼圈,丁無謂信步走到一家胭脂坊門口。
「哎喲」,丁無謂被一個行色匆匆的破落戶猛地撞了一下,差點摔地上。
「瞎了你的狗眼!」丁無謂罵罵咧咧,那破落戶卻是頭也沒回一下。
「站住!」卻見一個黑乎乎的子一把將破落戶拽住,「把銀子交出來!」
「啥銀子?滾開!」破落戶嘴硬,卻是慌張。
「大爺,你的銀子還在嗎?」黑如木炭的子轉頭問道。
「錢袋?」丁無謂模了模,回過神來,「娘的!你他媽敢偷老子的銀子!」
「兩位爺,饒了俺吧!」破落戶頓時跪倒在地,雙手奉上錢袋,鼻涕眼淚一起流。
「喲呵!誰敢管我們洛陽四虎的事情?」只見張大膽領著幾個大漢奔了過來。
破落戶忙立在張大膽身後,恨恨道︰「張爺,就是這個黑子破了俺的好事!」
「又是你?臭阿寶!」張大膽暴怒,「昨天還沒挨夠,今日個兒又來找抽?兄弟們,給我……」
「慢!」丁無謂看不下去了,怒視張大膽,「你可知道我是誰?連我也敢偷……」
「管你是誰!給我打!」張大膽一聲令下,幾名大漢撲了上來,方連山忙護在丁無謂身前,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
「快救老爺!」危急時,幾名彪壯漢子沖了過來,卻是丁無謂的幾名護院。
沒幾個回合,張大膽等人便連滾帶爬跑了。
方連山擦去鼻血,一瘸一拐地就要離去。
「阿寶兄弟請留步!」丁無謂忙喚道︰「今日承蒙兄弟仗義,這里有些散碎銀子,還請收下。」
「我與張大膽有仇,今日看不過去,才壞了他的好事,出口惡氣罷了,要什麼銀子?」方連山卻是搖搖頭。
「你不怕他們日後找你麻煩?」丁無謂道。
「一條賤命,他們要,拿去就是!」方連山卻是捂住鼻洞,轉身就要離去。
「沒想到兄弟竟是條漢子!」丁無謂走到方連山身前,「我是祥和商行的掌櫃,如若兄弟不棄,來我商行做事如何?」
「原來是丁老爺!」方連山搖搖頭,「我一個破落戶,只會打架,到商行去能做什麼?」
「我們商行正好缺一個挑水打掃的雜役,雖辛苦些,月錢還夠飽暖。」丁無謂想了想,「就是規矩嚴些。今日總算因我而起,為防剛才那伙人尋仇,來我商行也算有個落腳處,不知兄弟可願意?」
「這……」方連山心中暗喜,卻是猶豫著……
祥和商行門面低矮,毫不起眼,內里卻是佔地極廣,房屋重重疊疊,銀庫把守地特別嚴密。
方連山沉默寡言,為人也算大方,做事情也勤勞,沒過多久,便深得廚房上下的認可。
丁無謂秘密調查了方連山的身世,發現他是一個不知去向的叫孫為民的破落監生的遠房親戚,就住在孫為民留下的破院子里,平日里就是個混混,沒什麼可疑的,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方連山開始給銀庫的守衛們送飯,不出一個月,他便發現了其中的規律,大概十天左右銀庫便要出一次銀子,因為那天需要送的飯少了許多。
「阿寶,今天只送十份飯菜。」管事的吩咐後,便匆匆離開了。
「知道了!」方連山笑臉答應著,將飯菜在籃子里裝好……
夜色沉沉,幾個影子隱沒在樹林間。
「有什麼動靜沒有?」方連山沉聲道。
「還沒有。」張升悄聲道︰「祥和商行四周都埋伏了兄弟,如果有銀子運出,定然知曉。」
「了怪了!」方連山蹙眉道︰「這銀子是怎麼出去的?難道……」
「地道!」張升肯定地點點頭。
「等到下次出銀日,給我把附近的陸路水路統統監視!」方連山咬牙切齒。
「是!」張升心道︰「方叔,其實打入祥和商行也不是什麼難事,您又何苦親自進去?太危險了,不如……」
「鴻達。」方連山頭又隱約作痛,「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听了你的回報,我愈發覺得這是事情的關鍵。不定,這是找到芊芊的線索。」
「您就放心吧!」張升握緊了拳頭……
又到出銀日,天黑許久,方連山正在樹林焦急等待時,張升來報。
祥和商行果然有地道,他們將銀子數箱堆積到洛水南岸的一個碼頭,正要裝運……
碼頭上,數支火把燃起,數名漢子正忙著將大木箱抬上大船,四周戒備森嚴。
從草叢中露出頭,卻見丁無謂正在船旁指揮,跑來跑去,忙得大汗淋灕。
過了半個時辰,所有的木箱都運上了船,丁無謂忙走到一艘船旁,隔著簾子,恭敬道︰「大人,所有的箱子都上船了,這點事竟勞動大人,的慚愧。」
簾子掀開一半,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冷冷道︰「幸苦你了,你的功勞我記下了。開船。」
「謝大人!」丁無謂大喜,恭送船隊離去。
那白胖子的身形好熟悉?方連山頭痛得似要裂開,卻是想不起……
方連山做事踏實,「偶然」間在管事面前表露出有些數學天賦,加之送禮到位,很快便在前店賬房處做了學徒……
「方叔,我們知道那船隊將銀子運到哪兒了!」張升神情凝重,「那船隊從洛水轉入黃河,又順著大運河下了江南,最後停靠在杭州碼頭,可他們竟然將銀子放在了江南韓家的倉庫里!」
「江南第一綢緞莊,韓惟深?」方連山驚道。
「我們給了他們那麼多好處,還敢背叛我們!」張升怒道︰「那韓家將祥和商行送去的銀子一半留在了庫房,一半卻以自己的名義存入了四海錢莊!王八蛋!」
「韓家一向恭順,其中定有什麼玄機。」沉吟一下,方連山緩緩道︰「先不要動手,畢竟他們是江南世家的代表,樹大根深。去向韓家攤牌,如果他們拒不合作,不要留下一片瓦。」
「是!」張升躬身領命……
「阿寶,我要去和老友相聚。」賬房老頭兒將櫃子鎖好,「今日的來往賬目你做便是,做好後放在抽屜里,我明日再來檢查。」
「您老走好。」方連山忙打開門,恭送賬房出去。
四處張望了一番後,關好門,用早配好的鑰匙打開櫃子,方連山細細地翻閱各冊賬本。
我靠!賺這麼多!方連山愈看愈心驚……
「方兄恕罪!」韓耀祖誠惶誠恐,臉色蒼白,「前番齊王借征討賦稅,打壓韓家,那時方兄又生死不明,無奈之下,家父才答應和齊王合作。請方兄放心,我們絕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方兄的事!」
「前番?」方連山冷笑數聲,「那齊王這麼多年就沒放銀子在韓家?航海貿易的許多銀子,韓家恐怕也孝敬齊王了吧!」
「方兄饒命!」韓耀祖兩腿一軟,跪在地上,「不只韓家,江南許多世家大族都是腳踏兩只船,只是為了自保而已!不過,許多世家其實都是向著方兄的!從今後,我韓家只忠心于方兄,不敢再有二心!」
「不殺雞怎能嚇猴!」方連山面色一沉,「看在韓兄曾救過我一命的份上,從此後,四海錢莊和泰安商行從事的買賣,韓家再無機會參與!愛心基金也交出來吧!」
「這……」韓耀祖面如死灰,癱軟在地,「這不是將我韓家逼上絕路嗎?方兄……」
「我也不願如此。」方連山平靜道︰「本來我以為我活著回來,韓家會站回自己的隊列。沒想到,近來,祥和商行竟將更多的銀子存入了韓家!韓家沒有人間蒸發,我已經是念了舊情,希望韓兄好自為之!」
「方兄且慢!」韓耀祖一把將方連山拖住,哀求道︰「家父早已病重,近一年來,韓家其實是由我在主持。方兄平安歸來,父親便想要我斷了齊王的聯系,可是……可是我發現清清姑娘還活著!有人用清清要挾我……」
清清?方連山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倩影,忍著劇痛,忙扶起韓耀祖。
原來韓家有意無意地開始拒絕和齊王的暗中合作,準備全心全意倒向方連山勢力。不想一日有人拿著清清的畫像找到韓耀祖,威脅道,若不合作,韓家將面臨朝廷的無情鎮壓,且清清也將性命難保。
「更讓我心痛的是——」韓耀祖閉上眼,落淚道︰「畫像上,清清的眼楮上蒙著一層紗布,清清瞎了!」
眼前一片猩紅模糊,雙目刺痛,方連山的頭猛地炸開,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