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沖開的缺口很快就被士兵們填不上了,所幸沒有人沖進來。
流民不斷的從聚點涌來,防御圈已經縮小到差不多先前的一半那麼小了。遠處還不斷的有三三兩兩的人奔過來,近處那些沖在前面的人,不斷的推搡著士兵們,朝他們吐唾沫、扔碎石。
士兵們的情緒也激動起來,只因為羽鳶下令不女敕動武,他們只得壓抑著心中的火氣,咒罵著眼前衣衫襤褸的暴民。是的,現在只能稱他們為暴民了,公然挑釁權威,以下犯上。
「看來不妙啊,若是這些暴民全部聚集過來,勢必難以收場。」羽鳶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轉身對冷凝楓吩咐道︰「讓他麼再牽一匹馬過來,你帶如萱、再找人帶殷。」
副將牽來一匹馬來,白色的鬃毛與淺金的毛色相得益彰,羽鳶靈活的翻身上馬,周圍的士兵們都有些楞,原來皇後的身手竟是這般矯健。冷凝楓也一把將如萱拉上馬背。
果然,防御圈再度被沖開一個缺口,這回還沒來得及補上,就有暴民沖了進來,越發的多,直向羽鳶他們沖擊過來。這里守不住了,羽鳶勒緊韁繩,準備沖出去。
這時忽然瞥見遠處揚起一陣煙塵,似乎是有很多人策馬過來。冷凝楓使了個眼色,一旁的士兵翻身下馬,俯子將耳朵貼在地面,起身回稟道︰「將軍,有很多人馬過來了!」
「是敵是友,看看便知。」羽鳶長鞭一甩,將靠近的一三人掃倒在地。
果然,不多時,有一大群人馬從不遠的小山丘上出現,向這邊奔過來。待到近一些後,羽鳶看清了,旗幟上寫的是很大的「凌」字。連城將軍凌千辰,正是我方主帥。
凌千辰的隊伍沖過來,到了近處還沒有要減速額意思,那些暴民雖然被人煽動,顯得異常激憤,但也並非視死如歸之徒。一想到會被狂奔的戰馬踩在腳下,心里就十分懼怕,紛紛向兩邊散開來,最後作鳥獸散。
騎兵直直的奔來,最後停在離羽鳶不到兩丈的地方。為首的人並沒有下馬,只是將手里拿的銀戟擲在地上,雙手抱拳道︰「臣凌千辰,率軍兩千,特來恭迎皇後娘娘鳳駕。」
一路上,他一直在猜想皇後是什麼樣的,應該是端莊的女子吧,不過……他哂笑。越過土丘,就看見前面混亂的局勢,心里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那個女人,一定嚇得面色慘白了吧。
可是到了近處,他看見馬背上那抹明艷的紅色,又那麼一瞬的失神。沒有一絲的慌亂,手執韁繩一臉的堅毅,面容卻分外的妖嬈。凌千辰見過無數的女人,卻從未見過羽鳶這般的。
騎馬沖撞,沒有下馬行禮,這分明是公然挑釁。羽鳶眯起眼打量著眼前的人,披著銀色甲冑的男人不過二十出頭,稜角分明的額下是毫不避諱的犀利目光,在北疆歷練而顯得稍許黝黑的皮膚,英挺瀟灑,一般女子見了,怕是要心心念了。不過,她是夏侯羽鳶。
凌千辰薄唇微啟,呈現出微微的弧度,似是輕嘲。這就元君耀是削了夏侯家的兵權將叔父也一並架空後、轉而任命的男人麼,羽鳶也不避諱的對上他的眼︰「見了本宮,凌將軍怎麼也不下馬行禮?」
「甲冑在身,難免不便,臣認為皇後娘娘是通情達理的人。」凌千辰挑眉道,這顯然是故意的。
羽鳶也不看他,拉著韁繩掉轉馬頭轉身對冷凝楓說道︰「一路上辛苦你了,既然凌千辰已經來了,那麼就準備交接吧,你也可以早點趕回上衍。」
「是。」
休整妥當,大約一個時辰後,馬車緩緩的行進起來。冷凝楓與三千禁軍此刻就掉頭回帝都了,走在馬車最前面的,換做了絲毫不把羽鳶放在眼里的凌千辰。
在他看來,女人是不能踏足軍營的,哪怕是皇後也不行。再加之羽鳶的尷尬身份,他不想那些一直對他口服心不服的夏侯家舊部對羽鳶俯首,這樣一來,面子上總歸是掛不住的。
「娘娘,你剛才為什麼不治他的大不敬之罪?你沒看到凌千辰那副囂張的樣子,見了您也不勒馬下來行禮,竟敢直直的看著您,依律是要處以斬手腳、挖眼之刑的!」
「哎……」羽鳶嘆氣,道︰「這次來到戰火紛飛的北疆,本就是凶多吉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要倚仗他的,如果鬧翻了,也不好處。這口氣,我遲早要出的。」
羽鳶靠在窗邊,用手撐著下巴,怔怔的有些出神。你們只看到我無尚的地位,又有何人看到過我的辛酸?或許有一個人,他懂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的笑,像是雙手掬起的一捧清亮的水,潤澤著干涸的心田。但轉瞬之間,一切都灰飛煙滅了,被那個人親手捏碎,化為粉齏。
車顛簸了一下,手一動,下巴便失去了支撐,羽鳶回過神來。「元君耀」,她反復低念,下一世我也不會忘記你,你給的,我定十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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