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英麻木地模著,忽然停留在她的小月復前,最後竟從她的肚臍眼處又扣出一物,那是一個大如雞蛋的蠶繭般的東西,依稀還能感覺到里頭有東西在動,而且一端還殘留著一絲血跡。任是魁英平時再怎麼男兒氣,也不禁惡心地幾乎甩掉。
怪異的是,這個繭子一拿出來,原本昏迷的徐娘子忽然猛地抽搐了兩下,陡然地睜開了眼楮,盡管眼中那血紅的光芒一閃而逝,但是在場的幾人卻都看的分明。
不待她動作,司馬重手掌一轉,劍尖已抵住了她縴細的脖子。
古岳曦舉起方才喝糖水的杯子,示意魁英將繭子扔進杯中,細細地端詳了一會那個繭子,才望向臉色陰沉的徐娘子︰「原來是季苗國的余孽。」
他如今這個古里古怪的樣子顯然取悅了徐娘子,即便身在囹圄,徐娘子竟還是綻放了一個嬌媚之極的笑容︰「五殿下這造型可當真別致,想必這火燒火燎的感覺必定**。」
古岳曦一本正經地答道︰「尚可,但比起七縷香來還是弱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徐娘子忽然仰頭發出一陣肆意地狂笑聲,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五殿下,你不會是以為我身上會有解藥吧?」
「這個倒是不曾指望,我已經不需要了。」古岳曦溫柔地看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雷打也不醒的辛韻,「她已經幫我找到了。」
徐娘子的笑聲頓時頓住,面皮忽然不可控制地抖了抖,隨即扭曲地嗤笑了一聲︰「她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會有七縷香的解藥?」
「我原本還有些懷疑你和嚴穎的關系,如今看來,他倒是和我一樣,也曾被你蒙騙。」古岳曦悠悠地道,「你居然不知道嚴穎的毒,便是她解的麼?」
徐娘子死死地盯著酣睡的辛韻。忽然猛地抬起脖子迎向司馬重的劍尖。
說時遲那時快,寒光一閃,司馬重的劍已飛快地移開,同時拍了一聲。側著擊打在徐娘子的脖頸之上。
徐娘子頓時一陣昏眩,還未回過神來,已被點上了**道。
古岳曦慢悠悠地道︰「這是做什麼,我話還沒問完呢?你又何必急著死?何況,有一種活著。叫做生不如死,我想,你一定沒有經歷過?」
徐娘子喘著氣,卻猶在冷笑︰「我沒有經歷過?你錯了,從你們滅了我季苗國那一日起,我就一直生不如死。」
「哦,那我們對于生不如死的看法必然是有些爭議的,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再和你討論討論。」古岳曦平靜地道,「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很想听听,你們是怎麼讓我們都中了七縷香的毒的,不知道徐娘子願不願意替我解惑?當然,如果徐娘子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們自會去問問徐娘子的那些同胞們。正好,我湊巧知道有位大員的愛妾也姓曲,而且似乎與你長得有些相像,叫什麼名來著?好像是……阿……」
古岳曦故意拖長了音。徐娘子的瞳孔卻是忽地一縮,古岳曦便笑了︰「想起來了,似乎應該叫曲阿香,不過。這似乎還不是她的本名。」
「要殺要剮你盡可沖我來就是,不準你們傷害我們的公主!」徐娘子徹底地嘶叫了起來,話一吼出口,她自己的面色先駭地蒼白。
古岳曦卻是因為這意外的消息而一凜︰「曲阿香竟是你們的公主?」
「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再說了。」徐娘子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辛韻,索性閉上了眼楮。仰著脖子,準備引頸就戮。
「你雖然小看了自己的價值,可對于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如此狠準的人物,我卻實在不敢低估了。徐娘子,還請安心休息,這後頭的路,還長著呢!」
古岳曦淡淡地道,伸出一手在從她身上搜出來的那堆東西中撥弄了幾下,然後挑了一只小瓶子嗅了嗅,吩咐道︰「打點水來。」
……
辛韻醒來時,發現已身在一個山洞的凹**之內,身上蓋著古岳曦的那件斗篷,不遠處一堆篝火靜靜地搖晃著,將周遭烘地一片溫暖。****處,一座用樹枝臨時搭起的支架上晾了幾件衣服,把凹**圍成了一處**的空間。
一支身,身下立時發出窸窣窸窣的聲音,卻是鋪了厚厚一層干草和兩件衣裳,難怪沒有感覺到任何不舒適。
听到動靜,很快有腳步聲往里走了過來。
「現在什麼時辰了?」
「天色剛黑。」古岳曦走了過來,頭上仍夾著夾板圍著白布,「餓了吧,剛煮了點新鮮的魚湯,要不要來一碗?」
辛韻點點頭,空間里雖然有不少存貨,但她現在是在古岳曦的小團隊中,若是不吃一點還有體力,別人看來未免會有些奇怪。
古岳曦便又轉身出去,辛韻趁機擦了擦臉,振作了一下精神,又隨手攏了攏頭發,想要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只是長久以來,她的頭發都是珠兒珍兒打理的,自己並不擅長這些復雜的古代發式,總也攏不好,想著那兩個女孩兒一輩子都是伺候別人的命,還只有花樣年齡就慘死非命,死前那一瞬也不知該有多驚恐絕望,董二也不知去向,淚珠兒不由地就滾落了下來。
古岳曦再進來時,看見的便是少女披散著長發,呆呆地望著篝火,默默悲傷的樣子,心底不由泛起一股鈍痛感。他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將碗遞了過去。
辛韻抹了一把淚,放下梳子,接過碗喝了兩口。
因條件簡陋沒法好好處理,魚湯並不鮮美,透著一股腥氣,辛韻原本不想再喝,可轉念想到比起很多人,自己如今還能健康地活著已是無比幸運,又默默地將一整碗湯都喝了下去。
隨著她的動作,散亂的頭發陸續地垂到了胸前,讓火光中的少女看起來分外的無助。
看著她的淚一滴滴地掉入碗中,古岳曦很想伸手拭去她的淚,但還是等她喝完才把空碗接過。然後。拿起側旁的梳子,單膝跪在她後頭,輕輕地為她梳發。
他的動作太讓人意外,辛韻忍不住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側頭去望他,但轉到一半又默默地轉了回去。
「有件事情,我從未對旁人說過。」古岳曦緩緩地順著她的發,忽然低低地開口,「母妃剛去世。我和妹妹不得不投靠皇後的那一年,原本是有兩個宮女跟著我們的。一個自小帶我,一個是妹妹的**娘。可是有一天,妹妹的**娘失足落水了,不過三天,自小帶我的那個宮女也不見了,幾天之後才被人發現埋在了花壇之中。宮里有傳言說是皇後容不得人,不願意我和妹妹身邊有老人,免得將來會不斷地提醒我們,我們真正的生母是誰。我那會雖然信誓旦旦地對皇後說。我絕對不相信是她害的人,可是在內心深處,我真的相信了這種謠言。那是第一次,我的身邊有人因我而無辜枉死,而我,卻連她們的最後一面都不得見。我心里悲傷,充滿了仇恨,更是十分害怕,可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偷偷地躲在花園的角落里哭……」
辛韻微顫了一下,閉上了眼楮。
「後來,死去的人多了,我就慢慢習慣了。」古岳曦的聲音開始變得冷漠和麻木。「總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有時候是因為我,有時候是因為別人,我無法假設說如果他們沒有遇見我們,也許命運會如何如何,因為那些生命逝去了就是逝去了。不會因為任何假設就能重新來過,你所能選擇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認命,一條就是努力地成長,盡量地讓忠心你的人少為你而犧牲。」
辛韻沉默了一會,直至他為自己簡單地挽起長發,才下意識地學著他那淡漠的語調問︰「都問出來了嗎?」
「她是十多年前被康朝和燕國聯合所滅的季苗國的人,追隨著她們的蓮香公主,一心想要復仇復國。因季苗國的女子多以美貌著稱,在亡國之時,大量女子被送入兩國宮中,這麼多年過去,應該已是建立了龐大的消息網,這才有機會給我們下毒。至于這次的行動前後計劃和目的,她還不肯交代,只說要單獨見你。」
「她人在哪里?」
古岳曦帶著她往外走。
辛韻默默地打量了一下這個棲身的山洞,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小分叉是最干燥的所在,其他的地方都多少有些濕意。燃著篝火的地方還好,多少能烘烤一下,沒有篝火的地方就是悲催了,尤其是左側一處凹洞,還堆積著一汪自上頭岩縫滲下來的水,地面又潮又冷。
徐娘子便正蜷縮在這里。
她的衣裳完整,頭發也只是微微凌亂,看起來並沒有遭受什麼刑法,听到腳步聲,她瞬間就抬起頭來,見是辛韻,下意識地就挺直了背,還用手撩了一下散發到耳後,竭力地想要顯示出往日的端方儀態來。
即便是到了這樣的地步,她顯然還是死心不改,辛韻看了她一眼,就想轉身。
「等一下,」徐娘子顯然沒有預料到她的反應,急忙地喊,「你就沒有任何問題要問我嗎?」
「問你什麼?問你為什麼要奪走無辜的性命,問你是否這數月來的相處和感情都是假的?問你為了復仇是不是什麼都可以舍棄?不,問的再多,死去的人都已經回不來了。」辛韻仰起頭,咽下眼中的澀意,「你顯然並沒有反悔之心。」
徐娘子的背卻挺的更直︰「就算這些你都不想知道,難道你也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沒殺你嗎?」
「不外乎是想利用我而已。」
「你錯了!」
「我錯了?」辛韻譏諷地看著她,「難道你要說你沒殺我,是因為不忍心嗎?」
徐娘子卻看向古岳曦︰「我要求和她單獨談。」
「不可能。」古岳曦斷然拒絕,「我不會讓她再冒任何的危險。」
徐娘子卻忽然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你真這麼在乎她?」
辛韻卻冷冷地看著她︰「不用耍什麼花招,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我也無所謂,我只要知道我還活著,而你就要死了就可以了。」
瞧出她眼中的殺意,徐娘子淒然一笑︰「你竟打算殺了我嗎?」
「很奇怪嗎?」辛韻冷笑,「你會殺人,我為何就不會,且不說其他人,單就珍兒和珠兒,讓你一命抵她們兩條命,也夠客氣的了。」
「好,那你殺了我吧!」徐娘子呵呵呵地笑了幾聲,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她,「總有一日,你會後悔殺了我的,不過,無所謂,你既然已經出現,我們的願望總有一日就能達成,我死,也值。」
「莫名其妙!」辛韻不想再听她胡扯,毅然轉身。
徐娘子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又看看緊緊跟隨的古岳曦,忽然抿了抿唇,豁出一切似的道︰「我不殺你,是因為你就是我們預言中唯一能拯救我們季苗國的人。」
「什麼?」這個理由實在是太過荒謬,荒謬地辛韻忍不住回過身,笑著搖頭看她,「我竟不知自己是如此偉大的人,我這是該謝謝你的抬舉呢,還是該贊許你居然能想出如此荒謬的離間計來?怎麼,當初沒殺我,你後悔了,現在才想起要借刀殺人嗎?」
徐娘子一字一句地盯著她的眼楮道︰「我曲青靈以女媧之神發誓,你就是預言中唯一能拯救季苗國之人。」
以女媧之神發誓,這可是季苗國最高的誓言。
一旁的古岳曦眼神頓時閃動了一下,顯然是震動的不輕。
辛韻卻是並不了解這個已經亡國十多年的小國的民俗,根本就沒感覺出這個誓言的份量,只冷笑著說了兩個字「好笑」,便再一次想要離開。
徐娘子卻語出驚人地道「「你不相信我可以,難道也不相信你身旁這個人嗎?他的眼中,可明明白白地寫著他知道我說的都是真話。」
辛韻一頓,下意識地望向古岳曦,卻見他露在白布之外的那雙眼楮中,顯然還殘留著一絲震驚之色,不由一怔。
難道他竟然還真相信這騙人的離間謊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