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此時對于晚沉香的身份拿捏不定，心中自然也是萬般情緒飄過，也不多做挽留，只是道︰「正好碧荷也一直想著要和你討教幾個問題，你若是願意，便在那院子住下也無事。等會兒我便起了那酒出來，今兒晚上便是品酒的好時候。」
晚沉香也一旁笑道︰「燁哥哥每年的好酒竟然是為了前輩而釀，沉香也要借前輩的光呢。」
葛上亭長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
待葛上亭長離去，我面色一沉，銳利地看向這晚沉香，整個房間都是從我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
那晚沉香哪里抵擋得住我這般不怒自威的氣勢，早已經冷汗濕透面頰，顫聲道︰「燁哥哥……」
我冷聲打斷道︰「虞南音，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住進我的院子？」
虞南音，眼前這晚沉香的真正名字，曾經只是虞家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庶出女兒，因為她那與娘親七分相似的臉龐又恰好與我同年出生，我將她帶出虞家，現在也是那天下第一商中負責珠寶服飾這一塊的領頭人物。
她垂眸，跪在地上，道︰「當初主上命我以晚沉香之名入住相府，而且要傳出主上與晚沉香未婚夫妻的消息，南音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皺眉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南音，雖然我要求天下第一商中人要完全貢獻他們的忠誠，但卻也不想見這種景象。更何況南音畢竟是西樓東旭等四人中，唯一一個知道我晚沉香和虞冰燁雙重身份的人，對她的信任自然又是不可同日而語。
嘆息一聲，道︰「即便如此，你也應當知道我的底線在何處，這絕無下次。」
南音抬頭，見我怒氣稍緩方才起身，跳到我身邊嬌俏道︰「就知道燁哥哥最好了！」
好？
我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閉眼用大拇指揉了揉眉心，道︰「當初我對你們那麼嚴格，這幾年也不曾對你們有半分柔色，這‘好’字你說的恐怕也太口不對心了。」
當初我每日通過玄術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外出，換回女裝蒙面秘密培訓南音、北堂、東旭、西樓幾人之時，可從來不曾有半分手軟，畢竟他們是我真正的秘密力量和後盾。而這幾年進入朝堂，一開始最先掌握的朝中力量便是戶部，以我之能自然是沒有任何難度便瞞過了眾人打造出了一個「晚沉香」的身份。
南音的眼神之中有著淡淡的孺慕之思，她將雙臂環在我身上，臉也埋入我的懷中，悶悶道︰「若沒有燁哥哥的嚴厲，又怎麼有現在的天下第一商呢？更何況燁哥哥說過，有付出才有回報啊。而且對南音來說，燁哥哥永遠是小時候對音兒笑得那麼好看的大哥。」
我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將手輕輕擱上南音的背，緩緩拍打，時間仿佛也回到了當年那個無意中迷路到靜園之中的小女孩，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若真是如此，剛才又是誰在哪里口口聲聲地稱我為主上？」
憶起三歲那時將南音帶回她小院的時光，那時我是真的將她當做一個小妹妹看待的，那一次也是四年里唯一一次踏出靜園。只可惜後來我卻為了娘親給自己親自種下了絕情神咒……
她的腦袋在我懷里輕蹭，變成了那個如貓兒一般的真正的南音，嘟囔道︰「誰讓姐姐這些年來讓音兒一會兒當晚沉香，一會兒當姐姐的當家主母，現在又當姐姐的雙胞胎妹妹。」
我拍她的手一頓，皺眉道︰「記住，我只是你的燁哥哥！」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外人知道我的女子身份，現在想來對于墨青藍紫碧幾人的坦誠，也多有不妥，我恐怕還要多做一番功夫才行。
南音抬起頭見我的神色，也知道我話語中沒有玩笑成分，委屈的應了一聲，「燁哥哥，我知道了。」
緩了緩氣勢，我淡淡道︰「你那曲子練得如何？可曾熟練？」
南音坐到一旁，不滿道︰「燁哥哥明知道我在音律方面比不上月西樓那個人妖，還讓我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面必須練熟那般陌生的曲子，不是為難我嗎？這幾日雖說將曲譜記熟了，但是那意境上的領略尤其是一朝一夕。」
我看她一眼，當初她的音律可是我手把手引進門的，她的天分雖說比不得西樓，可也是世間難尋，哪有那麼寒磣？不由好笑道︰「放心，還有大半個月讓你來領略。」
「燁哥哥為何不親自上陣呢？那宴會上晚沉香可是重點中的重點，但是神機妙相卻是可以閉口不言。」
苦笑一聲，喃喃道︰「當初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可是……」可是一切都有了龍天傾這個變數，他武至卓絕能辨人之氣息，而且又對我了解之深，想要瞞過他的眼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萬事，還是絕無意外的好。
他是那樣的敏銳啊，只是那麼一點點不著邊際的線索都可以找出虞秉杰這人的存在，若非我已經做了妥善安排，早就已經被他識破真身。現在想來我雖然沒有告訴他那早已編好的謊言，卻也說出當年一胎雙生之事，以他之能找出當年那個產婆將事情引往我所希望的那個方向，已成定局。
一切，終是沒有挽回了……
「燁哥哥，這一次西樓也堅持要隨我一起入帝都，你……」
我知道她欲言又止下的話語是何意思，只是淡淡道︰「當初我雖然以晚沉香之名讓他不能接手帝都中諸事，沒有借口呆在帝都，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策。更何況不久這神機妙相便會消失在這世間，讓他徹底斷了這份心思也好。」
南音嘆息一聲，道︰「西樓真是孽緣啊，誰能夠想得到他不但做女子打扮，甚至就連性向都與女子無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