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邱家就落敗了,邱行雲的爹娘見證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最終沒熬過那個冬天,相繼離世。緊接著,他的結發妻子遣散家中所有奴僕,帶著邱家唯一的血脈遠走他鄉,幾年後,也郁郁而終撒手人寰,僅剩下了邱家唯一的一根獨苗。所以錦兒,邱家因此事家破人亡,他日你若有幸遇到邱家血脈,必不得虧待之。」
習慣性坐在寢宮外台階上的宮錦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葉姨和他提及到的幾件事,其中之一就是邱家,邱行雲身為御前總管,沒能及時找出下毒殺害公主的幕後主使人,宮鼎在一怒之下不顧群臣反對,毅然砍了邱行雲的腦袋,大概是為了瀉火,也想替自己心愛的愛妃和皇兒找個替死鬼。
伴君如伴虎,無外乎如此。
邱行雲死了之後,邱家就一步步走向了衰敗的境地,最後不得不離開京都,背井離鄉。
現在來追究當年事件的錯與對,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事情已然發生,悲劇已經造成,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挽回。唯一可以做的,大概就是找出真相,還當年所有人一個清白。
宮錦無聊的用手中的樹枝在地上輕輕的劃過,透過微亮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出兩個字的痕跡——邱白。
「我姓邱,名白,白是以求清白的白。」
記憶中,那個少年冷冰冰的看著自己,如斯介紹他自己。
「邱白,我們又見面了!」宮錦喃喃低語。
「哎喲,我的殿下,你可千萬不要再折騰奴才了,你若是再有個萬一,幾位爺都快要把我給拆咯。」小喜子不過是轉個身去拿了一條薄薄的被子,看這氣候,怕他的主子晚上睡的時候凍了,哪知曉不過是轉個身的時間,他家主子就這麼坐在台階上,連一件外衣都沒加。雖是春季了,可夜間的溫度比較低,是還隱隱透著冰冷的寒氣,一不注意就很容易染上風寒,更何況他家主子的身體一貫都不是很好。
宮錦被他尖銳的嗓音嚇了一跳,隨後捂住額頭,低語著,「唉,被你這麼一說,本宮的頭還真有點暈了。」
小喜子直接愣了,半響後立即抽打自己的嘴巴子,苦著一張臉道︰「都怪奴才這張臭嘴,呸呸呸,殿下,屋外冷,我們趕緊回屋躺著吧。」
見他不念叨了,宮錦也樂意他在身旁鞍前馬後的伺候著。他也是半夜睡不著,這才想起來走一走,想一些事兒。
「殿下,鐘太醫說了,平日里你要多注意氣候,冷就添加衣服,熱就少許月兌一些。萬不可再像上次那樣感染了風寒卻不重視。所以,下次晚上若是睡不著兒,小喜子可以陪殿下說說話兒,殿下不能在這樣不聲不響的跑去外面吹冷風的。改明兒鐘太醫知曉了,怕是也要念叨您好久的……」
宮錦無奈的搖頭,心想在他身邊的一個個都是個嘮叨的老媽子,擺擺手道,「本宮乏了,小喜子你退下吧。」
良辰宮前前後後的大小事務全部都由一個小喜子來打理,據說在茹妃娘娘剛進宮時,對他曾有過一飯之恩。當時幾位宮嬪爭分吃醋,明爭暗斗,小喜子本該直接被調入萬鳳樓中,奈何被當時頗得寵的陳妃橫插一腳,將他調入了其他宮中伺候著。哪知曉,茹妃娘娘生產之際遭遇不幸,萬鳳樓里里外外所有奴才全部都死在了獄中。之後他的名字入了玉蝶,宮鼎為了給予他最大的補償,便將他放在了堇妃娘娘身邊照顧,豈想有些人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表里不一。五年前,他月兌離琉璃宮後,也不知道小喜子是從哪兒得知的,便在皇上面前懇請來照顧……
對于母妃身邊的人,宮錦一向都親近,外加上這幾年的習慣,對奴才越發的沒了架子。
小喜子悄然退下,由于不太放心,夜間多次進入寢宮看了又看。
御書房內
「父皇,你要為四哥做主。」玩耍回來,宮玉科可沒忘記御前告狀,把堇妃不知為何打宮錦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最後不忘記撒嬌的想為宮錦討回一個公道。
宮鼎任由他拉扯自己的手腕,一邊看書,一邊听著他的抱怨,好一會才無奈的放下書籍,「科兒,堇妃名義上算是錦兒的母妃,母妃適時的教育孩子也算是合情合理,更且,你四哥都沒在意,朕看此事就此作罷,時辰不早了,如果你實在睡不著,可以陪著父皇來一盤。」
宮玉科一听此事就此作罷,不由嘟起了小嘴,「父皇,父皇,四哥最近病了。」
宮鼎不為所動,繼續盯著手中的書,仿佛一個皇子還頂不上他手中的書籍︰「讓鐘太醫多去看看,需要什麼上好的藥材直接去國庫中取來。」
「四哥想要的不是這些,父皇,你為什麼都不去看看四哥,四哥難道不是你的皇兒嗎?」
「放肆!」
「父皇!」
沉重的氣息壓得宮玉科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垂下腦袋,一聲不語。
「唉。」宮鼎哀嘆了一聲。
「科兒,你四哥的事到此為止,你且退下吧。」
宮玉科是在宮鼎冷然的態度中退出了書房,整個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發怒中的父皇。
整個書房靜悄悄的,宮鼎閉上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近日來,郭愛卿他們又重新提及設立儲君一事,想來這次朕再不做出答復,怕是會引起兩方的爭執,墨,你說朕該讓誰來繼承朕的江山呢?」
墨不知何時已佇立在宮鼎的旁邊,對于他的提問,只是淡淡的回復了一句,「幾位皇子各有千秋,陛下英明,想必已有了答案。」
宮鼎蹙眉,手指在桌延上敲擊了好一會,「玉帛已離開了十余年了,朕甚是想念。」
「據說三皇子已學成歸來,可能是被路上的事給牽絆了,再過一個月陛下就能見到他了。」
「恩,朕一個月後立儲君,昭告天下。」
漆黑的深夜,夜深人靜之時,宮廷的某一處隱蔽地兒卻是亮著燈。
屋子里的人來來回回的走動著,顯然是有煩心事兒。
「李賢王雖已死,可他的那些門生們大多推崇二皇子和四皇子,二皇子已無懼,可是這四皇子卻是有些棘手,五年前我們派人將他推下湖,嫁禍給堇妃,卻不想會惹得皇上動怒。可若是皇上寵愛四皇子,又何不直接將他帶在身邊,反而用一座破落的宮殿直接打發了,真是帝心難測,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搖頭嘆息,生了一副俊容,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膽寒。
「茹妃雖瘋了,可這生下的孽子卻是礙事的很,皇上待他究竟如何,我事先已讓堇妃卻試探了一下。」一華麗女子抿了抿嘴。
「結果如何?」那書生追問道。
「哼,皇上根本就不管不問,仿佛就當他是不存在,可好吃的好用的卻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孽子身上塞。」
「唔,這就奇怪了。」書生搖頭細想,喃喃道,「莫不是皇上想以此來補償四皇子嗎?可是,若是補償,又豈會無視堇妃的所作所為,真是——讓人糊涂了。」
「你莫要繼續想這孽子的事兒,以本宮看,皇上的態度有些奇怪,不如先將他的事兒放上一放,且讓我來試探皇上對他的底線在何處,若是無用,自是無須費我們的心思。若是那般,我定要將他除去。不過……」
「娘娘可還有什麼顧慮?」
「淑妃這女人倒是極其的聰明,早早的將自個的兒子送去了宮外,躲了這些年了。本宮擔心……」
「娘娘無需擔憂,臣早已接到密報,三皇子已在往京趕的路上,我們只需讓他來不及回來,或者是干脆讓他永遠回不來宮,那這太子之位,呵呵。」
「也罷,此事就交由你去做,做得干淨一些。」
「是。」
近日來,整個京都都有一種怪異的氛圍在流傳,大概是上早朝時,宮鼎隱隱透露出,此次他會定下儲君之位的意思。這讓朝中的一干人等開始尋思他的心思。
尚未站隊的大臣開始琢磨,將賭注投入誰家才不會輸得一敗涂地。
在皇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下,宮中的幾位皇子們也有些活躍,宮錦除外。
先不論年紀大小,但看家世背景,他就落了幾位哥哥弟弟好大一截,母妃尚在冷宮,母妃家所有人都沒了,之前還有個為母妃撐腰的李賢王,可是五年前,李賢王也離世了。
把他從冷宮中接出來後,父皇也從未有過任何的表示。宮錦不得不承認,其實,他就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可有可無,偏偏還總是被人惦記著。
這十年來,大大小小的暗殺十根手指伸出來都不夠數。
太子之位,于他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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