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這個是你的麼?」少年伸出手,攤開的掌心中躺著半塊白色玉佩。
愣了幾秒,舒默這才發現原本放在身上的玉佩在無意中遺失了,卻不想被仇決撿到……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終還是物歸原主了。
「從現在開始,它是你的了。」拍了拍小皇子的腦袋,青年笑了笑,蹲將玉佩掛在對方脖子上。
仇決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跳的砰砰快,即便面上依舊保持淡定的模樣,卻無法掩蓋眼中的期待。
他小聲道︰「這是給我的麼?」
「是的,它本就歸你所有。」舒默點了點頭。
掌心因為長時間練武而生出薄繭,不復平常孩童般細膩;少年握著玉佩,用指尖細細摹裟過每一個角落,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雖陌生,卻也溫暖。他按捺著內心的激動,低頭說了句謝謝。
「為什麼這玉佩上有一個黑字?那是你的名字嗎?」
「不……也不全是……」
「那,你叫什麼?」
「就叫我阿默吧。」
「黑土墨?是個好名字……」
「……」
明知對方理解有誤,舒默卻沒有開口糾正,他現在終于明白了,仇決心心念念的那人究竟是誰……那個在最艱難地時候拉了他一把後,又忽然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墨公子,竟然是從外進入副本的自己。
「就連我也……變成了劇情的一部分麼?」喃喃著,舒默忽然覺得恐慌;就像所謂旁觀者清,本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清醒的旁觀者,卻從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成為了深陷局中的一員。
「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撫模著耳垂上的銀珠,舒默開口質問︰「為什麼我會變成墨公子?」
「……因為劇情中存在我無法觸及到的誤區。」系統機械化的聲音響起,似乎隱藏著一絲嘆息︰「而您的存在,就是為了補漏……」
「用什麼補?」
「用……您自己。」
說完這句話後,系統就像消失了一般,無論他怎麼說話一律保持沉默。那麼一段時間舒默是真的怕了,哪怕身負金手指,他也只是個會yy的宅男,做不來什麼偉大的事情,那句陰森森的‘用您自己’仿佛夢魘,不斷暗示著被迫獻身的結局。
恐懼過後,便是無奈,無奈後便是……習慣。
天無絕人之路,舒默自認為是個樂觀的家伙,說白點就是沒心沒肺,怕一陣子也就過去了,或者是發現了或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可怕。
面對還是個少年的仇決,相處起來倒是要比從前那個輕松得多,至少對方是全心全意信任自己,他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怕被發現什麼破綻……出去打工的時候就掛機神游,晚上回去的時候帶點吃的,進了門還能得到一個不那麼熱情、卻也溫暖的擁抱,其實也挺不錯的。
既來之則安之的意思,並不是代表他就認命了,如果可以選擇,舒默自然不想走上被人監禁的badend,他也在努力,讓小皇子過的更好的同時,也讓自己過得更好。
眨眼間一年過去……如今,少年在自己的關照下一日日成長起來,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些孩子氣的舉動,但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貴氣卻讓人無法忽視。他就像一塊被人精心雕琢後的璞玉,終會散發出驚嘆世人的光芒。
「早些睡吧……明日早朝,還要去給聖上請安呢。」看著對方眼中明顯的喜悅,舒默笑了笑,催促道。
就在我力所能及範圍之內,滿足你吧……
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
第二天朝堂上,仇決募捐之事處理的漂亮,如今物資齊全,避難所也快要建好,聖上心中高興,重重夸獎了三皇子幾句,還賞他在兵部的一個職位,手底下雖不說千軍萬馬,百來人的小隊也是湊齊了。這一番舉動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有些深明事理的大臣們也隱約明白了,陛下這是在扶持新勢力呢。
雖說皇後強勢,但再強勢也只是皇後,先皇雖然心中有慮,但只要不做的太明顯,什麼還不都是他說了算?這一次,也只是給立了大功的皇子一點賞賜,又有誰敢說他的不是?雖然這一下給這個新受寵的三皇子帶來不小的麻煩,但若不能在其中生存下來,也對不起聖上的期望了。
既然明面上出不了注意,私底下也絕不會閑著,皇後立馬飛鴿傳書去娘家求援,一時間朝內暗流洶涌,而在這災難中央的少年,卻在最不應該的時候出了宮,而且身邊竟然無下人跟隨……簡直是自尋死路。
倚在貴妃椅上的華服女人冷笑一聲,抬起涂了蔻丹的指甲,點了點跪在面前的幾人。
「本宮不想見他活著回來!」
殺手已然出動,而另外兩人對此卻一概不知。
為了不引人耳目,仇決在出宮後去了趟裁縫鋪,從中選了一件普通衣裳換上,出門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牆角,不由得會心一笑。
一年過去,舒默的頭發比從前長了一點兒,他也不喜用發簪之類的玩意兒,嫌麻煩;干脆就拿一根素色的帶子松松系著,只要不擋眼便好,一眼看去,倒還有股逍遙浪子的風範。
凝視著不遠處的青年,將那人的每一個角落都銘刻于心底,那時的少年並不明白那種令人悸動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一直到他失去之後,才恍然大悟。
京城的夜市最是喧鬧,張燈結彩的街道、面帶笑容的人群,這種洋溢著幸福的氣氛,是那個冷漠皇宮中不曾存在的。
第一次出城,小皇子的少年心性忍不住顯露了出來,他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跑到那邊去瞅兩眼,雖然面上還是一派從容,心中卻早已樂開了小花,一雙眼楮里都是星星點點的燈光。舒默是第一次見到仇決露出真正屬于這個年紀的表情,為此難免有些心疼,便一路問他想要什麼,立刻就去買。
而少年卻搖了搖頭,只是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邊。」
一秒怔忪後,青年垂下眼,溫柔的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好。」
接下來,他們來到河邊,這時候河面上已經飄滿了花燈,紙做的蓮花瓣柔柔展開,花蕊處是一點紅燭,紅燭之下包裹著心上人的姓名,帶著美好的祈願隨著水流輕輕浮動著,遠遠看去,猶如銀河九天。
仇決拉了拉舒默的袖子︰「我們也去吧。」
兩人在小販那兒買了兩盞,寫上彼此的名字,其中舒默因為用不慣毛筆,寫的歪歪扭扭,還被那賣燈的小販嘲笑了幾句。
「大哥,您看您這字寫的,倒不如您弟弟了……」
「……他一直比我強。」有些郁悶的說著,他將字條放入花蕊,插上點燃的紅燭,倒沒注意一旁三皇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欣喜。
少年覺得自己心跳的很快,青年的臉龐被燭火照耀的更加柔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映出的是自己的姓名。
「阿墨……」他張了張口,喚著對方的名字,一種不明不白的情愫聚集在胸口,卻不知如何表達。
「什麼?」舒默聞聲回過頭來,恰好撞上仇決的眼神,瞬間的錯愕之後,他有些尷尬的偏開視線,輕輕咳了兩聲︰「那啥我們去把這個放了吧……」他指著手里的燈。
「嗯。」點了點頭,少年來到水邊,將那個自己親手寫下的花燈置于水面上,輕輕一推……
蓮花瓣打著旋兒隨波逐流,很快就混入燈從中,分辨不出。
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懼,仇決愣愣的望著自己的手,剛才那一下……給他的感覺竟像是自己親手,將那人推離身邊。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讓他覺得焦躁,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一語不發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旁的舒默剛放完燈就注意到了這邊的不對勁,連忙跟上︰「你怎麼了?」
他起身地匆忙,腳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仇決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那人,語氣中難免帶上些責備︰「你怎麼不小心點。」
舒默被吼得一愣,心想這熊孩子是不是又吃錯什麼藥了,就見對方又突然後退了一步,咬著下唇沉默了半天,擠出一句對不起來。
被他別別扭扭的樣子逗笑了,有些無奈的搖了搖腦袋,他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既然是出來玩,就放松點,不要想太多事情……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你想喝酒嗎?」仇決皺起眉。
「我只是打個比喻,呃我是說,我酒量不好……」撓了撓頭發,舒默難得端起了架子,一板一眼的教育道︰「你也不能隨便喝酒哦,別說你現在未成年……喝酒會誤事。」
當然也會有好事……比如說酒後亂性什麼的,咳咳。
「我不喝酒,你也不喝麼?」眨著眼楮,少年小聲問道。
「我們倆都別喝最好,你還有哪里想去的?再逛一會兒就回宮吧……」
「我想去那邊……」
兩人交談著越走越遠,在他們身後,是由燈火構成的銀河——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有一盞燈在中心打著轉兒,,隨著波濤上下起伏,漸行漸遠……
這時不知哪兒刮來一陣風,花蕊處的燭火閃爍了幾下,最終,化為一抹青煙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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