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劍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胸口處翻涌的怒濤。他從未想到,自己一直同情甚至是想要憐惜和保護的女子,竟會將自己的這種柔軟的心情當做反噬他的武器。而這種憤怒之中,他亦感覺到些微的酸澀,這種酸澀太過莫名,他想不清楚也來不及想清楚。
「方奕融,你設的好計!當真好!」殷劍黎怒極反笑,眸子冷厲無比,如利箭一般射向那個已然與自己對立的女子。
方奕融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澀痛得厲害。她望進他的雙目,目光如斯澄澈。她朝他搖著頭,艱澀地吐出幾個字︰「不是……我……不是……」
然而,這辯解太過蒼白無力,他不會再相信。
魔教教眾上前擒住殷劍黎時,殷劍黎沒有絲毫掙扎反抗,因為此時他比誰都清楚,反抗只是徒勞,還不如束手就擒,使自己少受點傷害,也許還能趁機今日魔教內部。
被擒住雙臂離開時,殷劍黎復又回首看了方奕融一眼——乃是從未有過的冷厲與無情。
這一刻,方奕融從他冰冷的眼神中知曉,他不會再原諒她。
彼時樹木稀疏,枝影嶙峋,輕風之中,斑駁了地上微動的黑影。
……
黃昏時分,夕陽在雲層深處,滿天的嫣紅彩霞。碧山上的落日霞紅,歲歲年年、生生息息,教人百看不膩,流連沉吟。
魔教坐落于碧山之中,外邊布了陣,無人可以輕易知曉其位置所在,即便有人誤入其中,也只會有進無回。
此時大堂里,方奕融趴伏在地上,一人喂了一粒藥丸給她,而後四人禁錮住她的四肢。
揚起的長鞭重重揮下,抽向她的脊背,一鞭下去見了血,衣服已經碎成片片,濕呼呼的,上面有血有汗,她剛剛被喂了藥,此時雖被打得很重,意識卻非常清醒,以至于她可以清晰無比地听到鞭子抽打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聲。
前方,一男人姿態優雅地靠坐在貴妃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正在上演的這一幕。
這男人有一張不同于普通男人的妖冶的臉,細長眉,狹長丹鳳眼,膚白如雪,春色鮮紅,唇角總是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若是在夜里乍眼一看,會讓人以為他是掉落凡間的鬼魅!
此人,正是堂堂魔教教主——尤鳳致!
他微眯起鳳目,啜了口茶,方抬手制止鞭打,道︰「融兒,你可知錯?」
含笑的聲音,听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卻令方奕融心頭劇烈一顫。
她艱難地撐起身,勉強跪在地上,全身都在戰栗,「弟子……知錯……」
尤鳳致一手支著下巴,低緩道︰「錯在哪里?」
方奕融咬了咬下唇,顫著聲兒道︰「錯在不該久留于將軍府而不歸教。」
「錯錯錯。」尤鳳致搖著食指,站起身,來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臉,「融兒,自行解封,受的傷不輕吧?」
方奕融臉色驀地煞白。
當知道殷劍黎被封為駙馬時,她心痛難當,便強力沖開封制,只想著逃離。可雖然暫時恢復了內力,卻也傷及心脈,受了不輕的內傷。
「融兒,你錯在不該對魔教的敵人付出真感情,錯在不該為了那個敵人而想要背叛本座!」
話音一落,尤鳳致倏地抬手甩了方奕融一巴掌,強勁的力道使她歪倒在地,嘴角滲血,半邊臉也腫了起來。
「方奕融,審問殷劍黎的任務便交予你了,本座要他手中掌握的調動禁衛軍的半塊兵符。五日之內你若做不到,便受刖刑!」尤鳳致聲音轉冷,陰沉著聲音命令。
刖刑,即砍掉雙足!
方奕融悶得抬起臉,漆黑的雙眼中溢滿驚恐,最終轉化成一抹深濃的絕望。
她想要說什麼,可甫一張口,血腥亦迅即上涌,一口血噴出,濺在地上,凋落如紅梅。
「要雙足,還是要一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容兒不算愚笨,當知該如何取舍吧。」尤鳳致淺笑著對她說,笑意卻未達眼底。
方奕融輕輕閉上眼,半晌,才艱澀地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弟子……謹遵教主……令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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