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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09 星雪棺柩

格雷的方法很妙——

他用粗壯的冰柱慢慢頂開較軟的雪層,然後迅速將冰柱蛀空,既防止上半層雪松散,暴露行蹤,又確保下半層雪不會塌陷,他們能夠安全前進。

極薄的冰層緊貼著白雪,擴充成一條只見得到慘白之色的方形小道。洛基趴在格雷做出來的這條地道里匍匐前進,活像只雪地里翻滾的海獅,可惜這兒位置小得可怕,他不像海獅那樣有厚厚的脂肪層抗寒……他用來做「脂肪層」的魔法根本沒法用!

洛基不擅造型魔法,無法幫助格雷,只能跟在他身後。格雷這次也十分反常,一言不發,只顧著埋頭在前面開路。

停下,雪道做好了再前進,再停下,以此反復。寒冷,前進暖身,又是寒冷,還是在反復。

「格雷,你還好嗎?」

在這種密閉空間中什麼都不做,人很容易變得煩躁。洛基不是急性子,但還是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有時候他寧願周圍吵吵鬧鬧,也不願意在這種寂然無聲的地方待著,太安靜的地方讓人沒安全感。

「快到了嗎?」

「嗯。」

格雷只是皺著眉頭,用一個極快的鼻音回答,沒有再開口。

他實在分不出心來跟洛基說話。

不知為何,這雪層之下極難聚集魔力。每當格雷把魔力從身體里提取出來,還未來得及聚力壓縮,手中的魔力就會迅速流失,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那就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在你身邊,瞄準你聚集魔力的時刻,迅速吸走,對,像是被誰吸走一樣。

可這窄得只能容下一人通過的地道,怎麼可能有人在他身邊?

格雷只能搖走這不切實際的想法,集中精神,加快魔力提取的速度,在它完全消失之前壓縮轉化為冰柱來開路。萬幸的是他足夠快,雙手造冰又能完美地保持魔力平衡,才沒有讓開路的冰柱一踫就碎。

「格雷……」

洛基忽然感到一陣陰冷,他停下被硌得發疼的膝蓋,伸手拍了拍格雷的小腿,輕聲喚了喚。

「嗯?」

格雷沒停下手中膨脹的造冰魔法,他下意識側了側腦袋,淡淡地回應洛基。

這簡單明了的一字剛傳到身後,洛基還沒開口道出自己的想法,就被 地一聲詭異聲響打亂。

洛基這巨大聲響嚇了一跳,眨眼之間格雷居然已經消失在他眼前。他剛想大喊格雷的名字,頭頂上那沉悶的唰唰聲便又一次扼住他的神經。

不得不緊繃神經的洛基指尖輕觸雪道,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一直由格雷提供魔力維持冰凍狀態的冰道正被飛速增殖的雪層侵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領土的白雪發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洛基甚至沒時間多做思考,他一邊艱難地前進,一邊扯掉手套。

白雪覺察他的加速,跟發瘋似地加快速度增厚,不過幾秒就將後路堵住。

這是想把他活活壓死嗎?!

松軟的雪只要不停擠壓也足以將人碾成肉末,清楚這點的洛基緊張地看向格雷消失的地方。那兒早就被雪封上,找不到一絲空隙,除了雪還是雪,那雪向著他壓來,沒有絲毫停止前進的意思。他不由得一慌,往指環輸入魔力的動作增速不少。

附著炎系魔法的指環一晃一抖,像顆散發熱氣的小型炸彈,剛竄出指環束縛便不知疲憊地將雪燙得滋滋作響。

洛基知道接下去的戰斗定會十分艱難,他理應保存足量魔力。可是還不夠,這點魔力還不足以令他逃出生天。

洛基忍著嘔吐感提高魔力純度,被強制壓縮的炎系魔法終于不受控制,發出尖銳的高音,像指甲劃過瓷器那般令人渾身發麻。洛基右手向上一拍,將高度壓縮近乎暴走的炎球塞進雪中,自己則手忙腳亂地往前爬了一段,好不受波及。

炎球在雪中炸裂,一聲轟鳴將離它最近的洛基炸得頭昏眼花。他只听得見一陣嗡鳴,視線一片模糊,他感覺到自己被爆風往外一甩,雪塊全往自己身上砸過來,砸得他生疼,直到被人接下才得以幸免。

「洛基?沒事吧?!」

格雷緊皺眼角,他一手環著洛基,一手模向後腦勺,一片濕潤。他愣了一愣,將手收回來,果不其然,手掌上滿是粘稠的血液。

「格……格雷?」

洛基單手扶著發暈的腦袋,從格雷懷里走出來。

方才的爆炸轟得他頭暈目眩,大腦只剩嗚嗚的聲音,連平常站立都搖搖晃晃。

他直覺護著自己的人是格雷。

「是格……雷嗎?」

簡簡單單幾個字洛基說的極為艱難。

「是我。」

格雷答道,又模了模不停流血的後腦勺,懊惱地咬咬牙。他管不了那麼多,只能在後腦那兒做一層冰代替繃帶止血,只要不失血過多,他還能撐很長一段時間。

確認傷口不再流血後,格雷才跟洛基解釋起自己突然消失的原因︰「剛才挖到出口就被雪球砸下來,結果發現這個地方……」

格雷說著,掃視一眼他們所在的巨大山洞,這兒除了雪和岩石之外什麼也沒有,高不見頂的洞頂上倒是有幾個黑漆漆的圓孔,那可能是出口。只是格雷也不太確定從這個距離看到的洞口,大小是否足以讓兩人穿過。

「情況如何?」

洛基這次總算說得利落了些,但眩暈感仍未遠離他。無奈,他拿下眼鏡,揉著鼻梁骨之上的穴位,緊皺的眉頭久久沒有舒展。

「還好嗎?」

格雷關切地詢問,還不忘注意四周的動靜。兩人負傷,都沒法馬上進入備戰狀態,若是這時跳出個敵人,對我方不利。

「勉強。」

洛基不習慣鼻梁骨太輕松,他重新戴上眼鏡,這才壓低聲音繼續回答格雷。

「我的魔力剩得不多了。」

「怎麼回事?」

格雷心中一驚。洛基的魔力容量他再清楚不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用光?

「不知道……」

洛基悠然地推推眼鏡,下一秒卻聯想到什麼似地狠狠愣住。他呆滯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竟在虛晃之間發現雙手變得透明,洛基不敢相信地閉上眼,又睜開,手還完整地舉在面前,沒有多少變化。可是洛基知道,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居然已經……

洛基在虛晃中憶起那名綠色長發的女子,忍不住苦笑,心底涌出的酸澀無人能知。

早該來了。

他長嘆一口氣。

這是他的報應,早就該來了啊……

「沒事,我還能撐一段時間。」

格雷錯將洛基的酸楚認成擔憂。他不擅長安慰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以他們倆最常用的動作安撫他。

「兩位——聊夠了嗎。」

冰冷的聲音在寬敞的洞穴里響起,彷佛凍住時間般讓氣氛沉寂了幾秒。

這聲音來得太突然,竟像是風中起舞的尖刺,稍不留意就會將人扎得面目全非。

敵人從他們見不著的地方忽然隱現,像一片從天而降的雪花,可這篇雪花並沒有因落地而消去身影。格雷一見著對方雪白的身影便立刻進入戰斗模式,只有一旁的洛基還在緬懷他那過不去的過去,久久無法動彈。

「哎呀哎呀……」

那男人披著一件白色大衣,身形消瘦,銀發齊肩,隨意地落在肩頭。

他站在兩人正前方不遠,故作苦惱地眯了眯眼,話中卻沒有一絲暖意。

「還以為早上會被那個小姑娘發現,沒想到……晚上沖出來兩個臭男人呢。」

那個男人眼角一咧,看不見形態的殺意從眼中射出。他的魔法一如他的打扮,白雪散落,相互交疊,只是一瞬,一匹雪構成的巨蟒就聳立在他身後,吐著絲絲寒氣。

銀發男子不知怎麼,忽然皺了皺眉頭,又迅速舒展開來,微不可覺。他一揮手,寬大的衣袖晃出一道殘影,空氣中的水分子霎時間凝成細小冰晶。

這分明是壓縮版的鑽石星辰。

「果然是你做的。」

格雷沒有參透敵人這看似無意義的一招,只當做對方默認自己是幕後黑手。格雷迅速繃直雙手,交叉向下,蓄勢待發,卻不敢先攻。身後還有一名同伴負傷,他自知無法在戰斗同時確保洛基的安全,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呵。」銀發男子冷笑一聲︰「那又如何?」

敵人的態度讓格雷有些惱火,他打亂一整個島,數千名普通人的生活,居然擺出這樣無所謂的表情。

「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壓低嗓音威脅道。

「目的?」銀發男子勾了勾嘴角,他似乎覺得格雷這話極其可笑,事實上他的確頗為盡興地笑了出來︰「為什麼要有目的?不過是無聊罷了——玩弄這島,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彷佛這桑莫島不過是他的玩具,島民的生活、苦痛都無關緊要。彷佛這一整座島,都只是為了讓他玩得盡興,不感困乏。

「你……!」格雷這下被徹底激怒。

「噓……」那銀發男子有意逗格雷,他食指豎在唇前,發出低沉的噓聲。他故意用嘶啞的聲音,放慢速度,像撩撥一只安睡的貓咪那樣,細聲說道︰「別吵醒他。」

格雷一愣,莫名開始冒冷汗。

他忽然發現,身後的男人從敵人出現之後就沒出過聲。

不祥預感籠罩心頭。

銀發男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格雷不敢大意,他一邊觀察對方的動向,一邊側過頭。

一個回頭竟艱難得像被人用繩索捆住脖頸。

「洛基……」

他低喃他的名字,回答他的卻是呼嘯的冷風。

橘發男子早已被冰雪覆蓋,他像一個孩童嬉鬧堆成的雪人,孤獨的佇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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