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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小順子眼尖的注意到赫連瑞輕撫了一下指尖便知今日朝堂之上再無要事需要商討,當下高聲唱喏,自己則小心的扶了赫連瑞朝內書房行去,一個眼色拋去,早有人機靈的候在殿外待眾臣魚貫退出後領著其中二人追隨而來。

慕容曄緩步走在左翊的後側,神情中斂去了平日練兵時的肅然凜冽,多了幾許溫和與恭敬,尚未行入內書房,慕容曄二人遠遠便見禁軍統領張躍已領人守衛在各處,雖與素日里一般模樣,卻在細微處多了些許嚴密,張躍見二人行來忙躬身行禮,示意他們自行入內,那先前引路的公公則被遣至遠處等候。

左翊當先步入內殿,遠遠的便見一人正與元德帝相對無言,默然落座在雕琢著鶴鹿同春圖案的金絲楠木椅之上,「王爺……您怎麼……」,許是不曾料想到會在今日再次見到早已退出朝堂之上的慶安王,左翊一時按捺不下心中的激動,快步上前俯身問安,倒將高坐其上的赫連瑞拋在了腦後。

「翊兒,經年未見,你還是這般冒失,皇上在此,怎可如此失禮?」三年間慕容御風一直深居簡出,不願與人相交,便是如左翊多次登門拜訪也被拒之門外,今日重遇自然心中也極是歡喜的,當年的糾葛慕容御風雖不甚清楚,卻也知左翊乃是慕容嫣與赫連修澤的至交好友,慕容御風也一直視其為子佷,此時身處皇城之內,有些規矩不得不去遵守,故而見其有些忘形,忙出言警醒道。

赫連瑞並非不知慕容御風深埋的心結,只能苦笑道︰「外祖,翊叔叔本就是父皇至交,在瑞兒心中與您或舅舅無異,大可不必拘禮,瑞兒雖身而為皇,卻並不願親人摯友對我如避蛇蠍」。這皇城或是芸芸眾生畢生渴求冀望踏足之處,而對于此間諸人而言更像是一座囚籠,消磨了他們所愛之人的生命,圈禁了眾人全部的幸福。

「皇上,君臣始終有別,本王與左相均是百官之首,若我等無法以身為則,視君臣綱德為無物,日後皇上該如何統御朝堂呢?」凝視著赫連瑞與女兒如此相似的面容,慕容御風眸色深深,雖刻意疏離,卻無法掩飾言辭中濃厚的關懷之意。

「外祖,瑞兒知您心中疼惜于我,只是此刻僅有親人在側,若您依舊固守君臣之別,那我便真的淪為孤家寡人了」,赫連瑞年幼時最為崇敬的除卻英武的父皇,便是仁厚的慕容御風、睿智的左翊與忠勇的慕容曄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那些關于大愛與犧牲的抉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該要選取怎樣的人生,即使這內宮之內耳目眾多,他也不願因此而與親情隔絕,在這虎豹環伺之中孤立無援的支撐著。

「唉,為皇者本就是六親皆絕,孤高于世的,我雖不願你成為無情無欲之人,只是這帝皇之位向來最忌兒女情長,瑞兒,你要謹記啊」,慕容御風深知赫連瑞性子執拗,只怕一時半刻也改變不得他這重情的秉性,只稍稍提點幾句便不再多言,轉而詢問道︰「瑞兒,眾人皆知我已不再理會朝中諸事,今日你著意囑咐曄兒邀我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一敘天倫吧?」

雖遠離朝堂已久,慕容御風依舊敏銳的察覺到赫連瑞平和的面色下隱藏的一絲焦慮,這便叫他不得不加以重視,畢竟以赫連瑞的傲氣與才干,若非真有攸關民生之事出現,即便是山河崩裂也難見他的面色有絲毫變換。

「還是外祖觀察入微,舅舅,翊叔叔,快些請坐,瑞兒也有好些事需要您二人助我一臂之力」,赫連瑞見左翊與慕容曄依舊謹守本分候在一旁忙請落座,並將這兩日離宮之後所見所聞盡數詳細的一一道來。

「如此說來」,听罷這些機密要聞,眾人均是沉默無言,赫連瑞見慶安王等人面帶思索之意便不急于出聲催促,半晌,慶安王了悟的說道︰「四國局勢已是一觸即發,此次四國遣使來賀怕是也有試探之意,日後五國紛爭只恐無可避免。」

「據太上皇所言,四國國君固守皇位,必將與意欲取而代之的皇子們產生嫌隙,若四國君臣陷入奪嫡之爭,我東尹自然可以隔岸觀火,只是如南越二皇子一般冀望借我東尹之力問鼎高位的絕不在少數,若想全然置身事外只怕並非易事」,左翊當年可在水深火熱之境協同訾凌傲助力赫連修澤順利承繼大統,僅是這份膽識與智慧便極少有人能與之媲美。只可惜記憶不會隨著時光流逝,正是曾經經歷過那種內憂外患的境遇,左翊更加不願如今的赫連瑞去體會那般的心力交瘁。

「若僅是四國內亂,我東尹倒尚且可以作壁上觀,只是如今皇子年歲漸長,各方勢力也漸有籌謀日後的苗頭,且外祖應該記得,東尹國內對這張龍椅虎視眈眈的大有人在,若此時不能及時制止,日後待他國朝綱穩固,我東尹卻深陷皇位之爭時那才是危若累卵,因此不得不防啊」,赫連瑞自昨日得密探傳訊之後便一直苦思良策,縱然此時東尹較之諸國暫時避過了奪嫡之禍,然則終有一日不得不面臨同樣無可避免的爭奪,屆時東尹的優勢將不復存在,若那時四國聯合,東尹必將遭遇滅國之災。

慕容御風微擰眉,顯然已設想到此事的後果,左翊同樣眉色不展卻極是鎮定的安然落座,那雙睿智的雙眸深深地注視著上首的赫連瑞,似乎希望自年輕帝王的面色體味出他真實的想法,而下首的慕容曄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慕容曄十分明白身為武將在政治斡旋的時候不需要去提供一些並不成熟的意見,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帝王的抉擇,在需要出征的時候毫不遲疑的踏上征程便可。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慕容御風略有些無奈的嘆息道︰「本王以為皇上心中早有決斷,老臣等洗耳恭听」。

慕容御風有些無奈的搖頭嘆息,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赫連瑞哪還有當年垂髫之子的模樣,那份臨危不亂的風姿甚至于超越了當年的先祖帝,也好,唯有這般英明神武的帝皇才能開創東尹的百年盛世,為東尹百姓帶來福祉。

「既如此,慶安王便于每月初上朝參政,往日您的門生若能在朝堂之上得到教導,想來也生不出其他異樣的心思了吧。至于左相身為百官之首,自然須以身作則,東尹百官勢力紛繁復雜,諸皇子日後所需的支持只會更加盤根錯節,左相還需多加留神方可,至于慕容將軍,若朕料想的不錯,不出三年四國內亂將起,屆時我東尹勢必要好生護衛邊防,那時還需將軍不辭艱辛,戍邊衛國」,赫連瑞听其言知其意,既知慕容御風已然明了他的意圖便不再遲疑,緩聲將重任一一托付,東尹舉國官吏不下千人,而真正能用者唯有殿中三人而已,這便是權勢的悲哀。

慕容御風與左翊相視而笑,果然不愧是元安君親自教養的皇儲,如此深思熟慮,高瞻遠矚的部署著實令他們刮目相看,看來不遠的將來,他們這些老骨頭便可安心卸下肩上的重責,好生享受余下的生命。「微臣遵旨」,慕容御風三人皆是長身玉立,鏗鏘應聲道。

「外祖快請坐,舅舅快扶外祖坐下。翊叔叔,瑞兒尚有一事盤亙在心頭,我想此事定然要知會與您,也省得日後措手不及」,既已將要事吩咐完畢,赫連瑞也便不再以尊號自稱,余光掠過,見左翊俊朗的面容上神色舒緩,赫然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輕松自在,暗中思索辯駁了一番,還是決定將早已存留在心底的疑慮說出︰「昨日午後,太妃遣人來報,意欲前往臥佛寺長住以為太子、為東尹祝禱祈福,朕念及母後遺願也不便圈禁于她便下旨恩準,今日早朝前太妃一行定然已經啟程。」

「那麼皇上是否認為太妃此舉醉翁之意不在酒,既如此又何必允其離宮禮佛,如今她遠在都城之外,若真有異變,我們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啊」,左翊本平和的面容自听聞太妃二字便驀地暗沉了下來,早先的和煦溫雅此刻已不見絲毫影蹤,那俊美容顏上的每一絲紋路無不鐫刻著深切的厭惡,「蘇月蓮素來野心勃勃,心中更無半分慈念,此次離宮明面上是為東尹社稷禮佛祝禱,實則必然另有所圖,皇上已然知曉她的秉性,又為何如此抉擇?」

太妃蘇月蓮與左相不睦在皇城之內已算不得什麼秘聞,當年元安君拗不過慕容嫣的心意不得已甄選蘇月蓮為妃之時左翊便極力反對,在朝堂之上也多次直言而諫希望赫連修澤可以將其廢棄,只可惜蘇月蓮心機深沉,在宮中尚且安分守己,進而利用皇後慕容嫣的愧疚心理雖不得帝王寵幸卻也一直穩居妃位。那時的蘇月蓮雖記恨左翊的針鋒相對卻也忌諱他左相的身份,因而極力退讓,直至後來因為不為人知的緣由,二人由積怨頗深終于演變為水火不容之勢,讓眾人愕然的同時也不禁猜測其中因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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