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須彌山一戰,回來九重天第二天的白笙一大早便被玉帝召見。
來到凌霄殿時,兩旁都站著來應卯的仙君們,見白笙到來之時,視線都緊緊的黏在白笙的身上。
在眾多仙君中,白笙看到了溫華。
穿著一身溫和藍色廣袖長袍的溫華靜靜地站在那,神色看上去十分地平淡茂。
「重華上仙,須彌山一戰,辛苦了。」高座上的玉帝說著客套的話,白笙的眉頭微微一皺。
「玉帝,須彌山一戰的情況,我昨日已經告訴你了,今日你叫我來還有什麼事嗎?」白笙淡淡地問道,緊皺的眉頭在說著他的不耐煩。
見他不開心,玉帝清咳了一聲,道︰「此次是溫華帝君找你,不是朕。」
聞言,白笙看向溫華。
自西山帝君死後,溫華便是這仙界最有威嚴的仙君。瞧溫華這神色冷漠的模樣,白笙不知他將自己叫到這凌霄殿是做什麼?明明有事,他自可去九重天上找他談。
眾仙君的視線都向了溫華,溫華走了就站出了行列。他正了正臉色,看著眾仙君說︰「昨日我算了一卦,四萬年前遭般若帝君封印的惡龍,三個月後將會沖破封印再擾三界。」
「什麼?那惡龍三個月後會沖破封印?!」
溫華的一句話,瞬間讓凌霄殿內如煮沸的水一樣吵鬧起來。眾仙君們都圍在一起議論紛紛,要知道四萬年前為了封印那條惡龍,出動了四大帝君三大魔尊十八妖王,最後才勉強將其封印住,但也損失慘重。
現在四大帝君只剩溫華,而魔尊鏡淵和在四萬年前生存下來的十妖王就更不用說合作了,人家才剛帶兵攻打須彌山。
這惡龍封印要是破了,還有誰能阻止?
白笙听到溫華這句話,臉上也露出了驚愕。他是知道,溫華已經拿回了丟失的一識,那算卦的力量也回來了。他說三個月後惡龍會沖破封印,那必定不會出錯。
可是現在放眼望去,仙界能有幾個仙君能與沖破封印的惡龍對抗。
見怪大場面的玉帝,此時的臉上也有些訝異,只是他很快就平息了臉上的驚訝,問︰「溫華帝君,既然你算出惡龍沖破封印,那你可算到是否有人能阻擋住那惡龍?」
「無人。」溫華毫不猶豫地說道。「三個月後,惡龍橫世,三界將再無人對抗。而三界在惡龍的橫行下,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這?可有應對的方法?」
「現在有,三個月後沒有。」
玉帝一愣,問︰「此話怎說?」
溫華沉默,他看向白笙,道︰「惡龍現在還沒沖破封印,他大部分的力量基本都被封印住了。若是趁這個時候去殺惡龍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有一線生機也好,總比什麼辦法都沒好多了。」玉帝笑道,眾仙君听到「一線生機」四個字,臉上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溫華的臉色依舊難看,他看著白笙,很堅定地說道︰「我不會再去與那惡龍斗。」
殿內突然鴉雀無聲,大家都面面相覷地看著溫華。
「溫華帝君這話是什麼意思?」玉帝假裝很淡定地問道。
溫華再次說了一次剛才的話,他說︰「我不會再去與那惡龍斗。」
「溫華帝君莫說笑,放眼望去,這仙界誰還有你這等能力去屠那條惡龍?」玉帝很討好地說道。
溫華轉過頭,神色凌厲地看著玉帝。
溫華在眾仙家的眼中向來都是個不問世事,冷臉待人的仙君。頭一次見他露出這麼凶狠的表情,高座上的玉帝也被他嚇了一跳。
「玉帝,四萬年前,我與青龍,帝姬,般若四人一起前往屠龍,結果死的死,重傷的重傷。我們都花了四萬年的時間去療傷,如今的惡龍不及四萬年前的凶狠,放眼仙界,只要派幾個稍微有點實力的仙人前去即可。」
「溫華帝君,可是那惡龍谷可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玉帝為難地說道。
惡龍所封印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因為那惡龍的邪氣,方圓百里外,寸草不生,靠近去的生物都會因為邪氣而墮落成小魔小妖。為此就算派天兵天將去鎮守也只敢站在那惡龍谷的百里外,但也正因如此,四萬年來不管是仙,
tang還是妖魔都不敢靠近的惡龍谷。如今要他們進惡龍谷屠龍,怕是龍沒屠到,人就會被邪氣所侵而入魔成了那惡龍的傀儡。
「惡龍谷對與重華上仙來說,不是只是件小事嗎?以重華上仙的靈力和法力,進惡龍谷屠惡龍完全是件小事。」
溫華將矛頭指向了白笙,白笙讀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皺著眉,狐疑地打量著他。
其他的仙君也在怔怔地看著白笙,等著他的回答。
殿內安靜了許久,白笙終于開了金口。
「我知道,我會前去的惡龍谷屠那惡龍的。」
听白笙這麼一說,眾仙君都松了一口氣。
「玉帝,若其他無事,我先走了。」白笙冷冷地說道,還容不上玉帝多說幾句,他英挺的身姿已經邁步走出了凌霄殿。
溫華跟著他的身後出了凌霄殿。
走了幾步,白笙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溫華與他並肩而行。
「跟著我做什麼?」
「與你談剛才在凌霄殿未談完的話。」
白笙挑眉,面容不善地看著他,沒好氣地問︰「在凌霄殿內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還有什麼沒談完的?你將我推進了那麼一個火坑中,現在追出來是想告訴我,你不是有意的嗎?」
「凌霄殿中我是故意的。」溫華說,白笙狠狠地瞪著他,他早該知道,什麼他去惡龍谷是件小事?惡龍谷即便是溫華去也不能全身而退,何況是他白笙,一個曾是半仙半妖的人。
「既然你是故意的,我不是已經隨了你的心願去惡龍谷了嗎?你和我還有什麼可好談的?」
「我追出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別帶花花去。」
白笙一怔,隨後眼里露出了怒意,他憤憤地用著快冒出火的眼盯著溫華,問︰「你讓我去惡龍谷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故意讓我去送死嗎?」
「你不會死,只是你與死勾邊。若你自己在惡龍谷中不注意,喪命是必然的。」
「你知道我此去惡龍谷會有一番大劫,你還故意讓我去,溫華,你這安的是心?」白笙生氣地問道,在凌霄殿中,白笙便覺得奇怪。一向不想理仙界事的溫華居然會出現在凌霄殿中,還故意找自己去。而去惡龍谷的時候,也很明顯將矛頭指向他。現在,又對他說別帶上花無芽。
白笙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溫華想弄死自己,然後自己與花無芽雙宿雙飛。
「你若不去,三個月後三界將會引來一場天地亂,惡龍將毀滅三界。」
「那為何你不去?」
「我還有我要做的事,我不能去惡龍谷送命。」
「你不能去送命,那我就可以去送命了嗎?」白笙生氣地揪著溫華的衣領問道。
好久沒見過白笙這麼激動的表情,溫華的眉頭微微一蹙,問︰「白笙,你怕死了?」
白笙一怔,松開了溫華的衣領。
他沮喪地垂下肩膀,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悲傷。
「無芽,她依舊記不起四萬年前的那些事。從西山帝君和帝姬死後,我便開始在怕,我怕世事無常,我怕突然生離死別。我怕她還不知道我深愛她那麼多年,我就已經死了。如果真是這樣,我這一生豈不是活得很不值?」
白笙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腦海里一想起花無芽,只覺得大腦在叫囂地痛。
溫華不知,白笙會有這番的心思。可是,惡龍谷一行,必須由白笙前去,否則毫無勝算。
想了想,溫華開口道︰「花花一直恢復不了記憶的原因,我想是可能她封印惡龍的時候,用盡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靈力,若殺了惡龍幫花花奪回那靈力,或許她的記憶會恢復。」
被溫華坑了一次,白笙不願再信他,一雙眼狐疑地打量著他,問︰「這是你讓我去惡龍谷新設下來的陷阱?」
「你若信便不是陷阱,你若不信那便是陷阱。」
這句話說得模稜兩可,白笙也不知道是該信他?還是不信?他默不作聲,溫華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八卦給他。
「這是我的法寶,給你。等回來你還給我。」
白笙疑惑地接過
他手中的法寶,「你不是說我去了不可能會回來嗎?將你的法寶給我,你不怕我再也不還給你。」
溫華笑了笑,「你雖然法力和靈力及不上我,但你運氣向來也算好,你惡龍谷一行,我雖然算到你有大難,但是以你的本事和運氣,我相信你會化險為夷。所以,我才敢將我的法器交給你,也信你會親自將這法器歸還給我。」
白笙呵呵地笑了笑,溫華讓他去惡龍谷送死,但是又將法器送他說等他回來。白笙不知,溫華是不是在耍自己?
他掂量著手中的八卦,道︰「這也算是你騙我去惡龍谷的一個小小懲罰,若我回不來,這陪了你十多萬年的法器可就會這樣沒了。」
「我信你會回來。」溫華的這一句話,讓白笙心情倒也輕松了不少,只是想起九重天上的那個人,他又覺得沉重起來。
與溫華分別後,他回到了九重天上。
剛一到九重天,便听到骰子哈哈大笑的聲音。他疑慮的走了過去,見到骰子正與花無芽坐在涼亭下哈哈大笑。
骰子見白笙走過來,揮舞這翅膀開心地飛了過去,說︰「白笙,花花她答應做我的新娘了。」
聞言,白笙一怔,詫異地看著骰子,再看想臉有些緋紅的花無芽。黑著一張臉伸出食指一彈,將骰子彈飛地遠遠的。
他黑著臉,坐在了花無芽的對面,說道︰「無芽為何這般笨?要斷送自己的幸福?」
花無芽窘迫地臉紅了,她說︰「骰子大人說的那個新娘不是白笙上仙你想的那個新娘,骰子大人听聞凡間小孩最喜歡玩的游戲就是過家家,所以想讓我當他的新娘陪他一起玩。」
「本來就是這樣!臭白笙,你為什麼要彈飛人家?」
瞧瞧骰子這委屈的樣子,白笙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他放低聲音,厭惡地說︰「都怪骰子沒說清楚,活該。」
骰子很委屈,說︰「人家才說了一句話而已,你就彈飛人家,還說人家活該,臭白笙!我以後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話畢,骰子揮舞著翅膀生氣地飛走了。
骰子離去後,涼亭中甚是安靜。
花散芬香,清風送涼。
白笙看了看花無芽,問︰「無芽,現在的九重天待得可習慣?」
被白笙這麼一問,花無芽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初到九重天時,天天吵著要回去。只是經歷過了這麼多事,花無芽早已打消了想回去的念頭,為何白笙還會這樣問?
猶豫了片刻,花無芽輕輕頜首,「已經習慣了。」
「既然如此,那以後就留在這九重天上,那都別去。」
聞言,花無芽詫異地看著他。
留在九重天上,那都別去?
這話說得這般的曖昧不清,花無芽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這句話?是讓她以小奴的身份待在九重天上?還是以另外一個身份待在九重天上?
花無芽不知,只怪白笙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曖昧了。
白笙定定地看著她,問︰「無芽,你可願意永遠留在這九重天上?」
「白笙上仙,這……」
「不必現在就給出我答案,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答案。」白笙柔聲說道,花無芽依舊是不知所措。
承諾什麼的,是最難許的。
見她還在猶豫,白笙慢慢地站了起來,「我天庭還有事要辦,你就在這里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話畢,他便邁開了腳步離去。
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花無芽突然有一種「這次一別,日後再無相見之時」的感覺,她唇齒輕啟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若如白笙那日所說,她遺忘了四萬年前的記憶,忘了白笙與過往,現在這樣的她有什麼權力與白笙說任何承諾。
而離開了九重天,一路步行的白笙,亦是心事重重。
他與花無芽的感情依舊是在原地打轉,而此番惡龍谷之行,他怕是再無歸來之日。一想到這,白笙倒是覺得此生白活了,至死都得不到喜歡的人一句告白。
心事重重,黯然神傷的他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了
骰子的聲音。
「臭白笙,等等我!」
白笙停下腳步,轉身看到了骰子正氣沖沖地飛到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罵道︰「好你個白笙去玩也不帶上我!」
白笙臉色一黑,白了他一眼,說︰「誰說我去玩的。」
「我知道,你要去惡龍谷。可是也必須要帶上我去,那地方太危險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骰子很生氣很生氣地說道,白笙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只見骰子又沖了上來,罵︰「你每次都是這樣,好玩的,不好玩的,危險的,不危險的都扔下我一個人自己去,你也不想一下,我和你在一起十多萬年了,但是你卻總是拋下我一個人,一點都不把我當朋友看。臭白笙,我最討厭你了!」
說著,骰子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白笙愕然地看著他,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見骰子那小小的身子已經撲到了白笙的身上,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威脅地說道︰「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都好,我就是死抓著你不放,死賴在你身上的了。你別想丟下我!」
看著骰子那眼淚和鼻涕橫行的臉上,白笙突然大笑起來。
骰子不解地看著他,問︰「你笑什麼?」
「沒事,我只是沒想到而已。」
白笙笑說,平日里他對骰子要不就是棄之不顧,要不就是熱嘲冷諷。可沒想到過,骰子對他居然會有這樣的一番情意。想來,不過是只小精怪,居然這般重情義,這點也是白笙所沒想到的。
「臭白笙,不要說我听不懂的話,我要和你一起,就算死我也要和你一起。你不要想甩開我了!」
「惡龍谷那麼危險的地方,豈是你說去就去的地方。在九重天和無芽一起等我回來。」白笙難得好氣地對骰子說話,但是骰子很明顯不吃他這套。
「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惡龍谷那麼危險的地方,你要是去了不再回來怎麼辦?臭白笙,我不要再一個人孤零零地等你回來了,我害怕,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骰子死死地抓住白笙的衣服,那力道似乎要融進衣服里似的。
白笙卻因為他的話再次震驚。他從來不知道,將骰子一個人留在九重天上,讓他等自己回來的心情,居然會和自己等花無芽回來的心情一樣。
在那美得如畫,安靜得也如畫的九重天上。他總是一個人在孤零零地等著,但是因為他心中裝著的人一直都是花無芽,從來沒有想到過,那陪著他的骰子總是想盡辦法讓他開心。也忘了,自己將骰子扔在九重天上的時候,骰子也抱著那樣孤單又害怕的心情等著自己回來。
等一個人是多麼痛苦,白笙想,怕是再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揉了揉骰子的小腦袋,骰子抬起頭,含淚地看著他,哀求地說道︰「我這次真的不要再等你回來。」
白笙很欣慰,「雖然不知道你是在誰的嘴里听到我要去惡龍谷的,但是你死皮賴臉說要跟我去,我也就隨了你的心意,帶你一起去。」
「真的嗎?」骰子開心地問道。
白笙眼角含著笑地點了點頭,只是眼里有著一抹的擔心,他說︰「去了惡龍谷,要好好保護自己。」
听到能去,骰子很高興,小手拍著自己瘦弱的胸膛說道︰「放心,我可是骰子大人,我不但會保護自己,我還會保護白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