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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同樣吃驚的臉龐。

藏起來!

是這一瞬間,兩人腦子同時閃過的念頭。

鳳十七先跳下了穿,快速在屋內巡了一圈之後,無奈地指了指床下。柳青青立即會了意,由鳳十七攙著下床,平躺在地上,往床內一滾,麻利地滾入床底。

鳳十七把她露出來的衣角往里推了推,來不及俯身細看她在床下情況,余光便掃到寢殿門前的輕紗幔帳被人撩了起來。

鳳十七忙貼著床沿坐下,調整出往日的神態,靜靜地等著白玉睿進入寢殿。

白玉睿的右腳先邁了進來,接著提起左腳,在虛空中劃出一個古怪的弧度之後踏在地上,險些踩到右腳的腳趾,顯然是喝醉了。讓宮人攙扶著走了幾步,一抬頭,見到鳳十七,便抬起手指著,左左搖右晃的,就是對不著鳳十七的臉︰「你在這兒!以為跑了,朕就找不到你了!」

左腳拌了右腳,兩個宮人忙扶住︰「陛下當心!」

白玉睿不悅地甩了甩手,想拜托兩個宮人一左一右攙扶的手,自然沒成功︰「朕沒醉!你們都下去,朕要和美人在一起!」

兩個宮人前後應了一聲,扶著白玉睿在床邊坐下後,便退了出去。

片刻的沉默之後,白玉睿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又板著臉!不知道朕最煩看到你這副鬼樣子嗎?」

‘啪——’

那是白玉睿的手,抽在鳳十七臉上的發出的聲響。

那一聲,差點就讓柳青青就這麼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手握成了拳狀,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只有那樣痛著,才能抓一絲理智告訴自己,若是這麼出去,也許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場,她死了不要緊,但她怎麼能拉著鳳十七陪葬呢?!

柳青青咬著牙根,盡量平穩著呼吸,上頭飄著鳳十七冰冷的話語︰「煩了,可以殺了我!」

回答鳳十七的卻是白玉睿一聲輕蔑的笑︰「殺了你?這場游戲剛剛開始,若是殺了你,還怎麼玩下去?」

柳青青豎起了耳朵,沒等到鳳十七的回答,卻再次響起了白玉睿的一聲輕笑,語音比方才多了幾分玩味︰「不要覺得委屈!你有沒有听過,父債子償這句話?噢……對了,這話落在你身上,還得再加上一句,母債子償!你的父母都欠了朕的,讓你償還,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鳳十七淒厲地吼了回去︰「你胡說!我的父親母親何嘗會欠你什麼債!倒是你……你率領鐵騎踐踏安國的國土,安國的子民,我的族人都遭你屠戮!這筆血賬,你要怎麼償?怎麼還?」

話音驟停,床榻上傳來東西踫撞的輕響,兩人的雙腳貼著床沿交纏在一起,像是正在打斗的樣子,而且顯然是白玉睿佔了上風。

「找你父親去償!找你母親去還!他們欠朕的,就是拿上十個安國,都抵償不了!抵償不了!」

「你放開我!」

傳來鳳十七的惱羞成怒的嘶吼,柳青青的指甲又往掌心掐得深了些,白玉睿放肆的笑聲在殿內回蕩。

「叫啊!叫的大聲一些!最好能讓你那死鬼老子在地底下听到!」

「唔……」

鳳十七的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吞沒了,柳青青幾乎要喊出來,一聲重物敲擊床板的悶響傳來,她屏息傾听。

是鳳十七干嘔的聲音,夾雜著白玉睿變態的笑聲。

「覺得惡心是不是?朕也覺得惡心!但沒有法子,朕尋遍了天下,後宮里塞滿了你母親的影子,卻沒有一個,能如你這般相像!要怪,就怪你不是女兒身,若是,也許朕還會憐香惜玉一些!」

鳳十七的雙腳垂了下來,正要落地的時候,卻騰地往上一升,像是被白玉睿抓了回去。

「白玉睿!你這個禽獸!」

「罵!再罵!越罵!朕心里就越痛快!這口氣,朕可憋了二十幾年,你且好好受著吧!」

柳青青拼命地听著,卻再也捕捉不到屬于鳳十七的聲音,唯有白玉睿夾雜**的急促喘息。

柳青青抬手捂住了耳,緊緊地,直到發疼,那聲響卻依舊清晰……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柳青青覺得自己的身上的血都快被忍耐給熬干了,床榻上才傳來白玉睿的一身喚。

兩個宮人聞喚,帶著拖著木托盤的一列宮女便急急地進了來,一陣忙碌之後,一左一右地扶著更衣之後的白玉睿離開了重華殿。

一眾人的腳步聲消失已久,柳青青卻依然凝聚不齊力氣,完成那個從床底翻滾而出的動作,只能緩慢地一點點地往外挪。

空氣里仿佛長著刺,每一口呼吸,都能帶起心肺的疼痛。

木雕床上的床幔,放了下來,水紅色的,映著鳳十七縮在床角,那單薄影。

「不要看!不要看!若是你看到了我此刻的樣子,我立即就咬舌自盡!」

柳青青正準備掀開床幔的手,頓住了。

「走!走啊!」鳳十七朝她低吼,聲音里有著濃濃的怨,深深的恨。

這怨恨如同一把利劍,頃刻間就刺得她體無完膚。

淚,滾燙地從眼角落了下來。

她捂住了嘴,轉身跑出了重華殿。

北邊!北邊!她吶吶的提醒著自己,這宮里是連哭都不能自主的地方,小管事分給她的那間單間,此刻,卻成了收納傷情的最好的地方。她要撲到那小床上,蒙上被子,好好地哭一哭。

她跑得很快,很急,朝著北邊的方向,直到淚哭干了,她止住了步子,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風里飄飄渺渺散著歌聲。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誰?誰在唱歌?」她朝著那歌聲來得方向問了一聲。

回答她的只有歌聲。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娘親?是你嗎?」她又問。

兒時的記憶,如洪水般涌了出來,娘親拍著她睡覺時哼的歌,坐在屋子里繡花時吟的曲,不都是這首嗎?是娘親嗎?是不忍她如此痛苦的活在這世上,來接她了嗎?

好!太好了!她好累!娘親,接她走吧!

她循著歌聲走了過去,走入那條長長的甬巷,走入那一片濃霧繚繞里。

模著那冰冷的宮牆,往前走,緩緩地,卻越來越靠近那歌聲。立在一扇緊閉的朱紅色宮門前,她伸手理了理鬢邊凌亂的發絲。

太狼狽了,娘見了會心疼的!

柳青青提起了嘴角,用笑容妝點著憔悴的面容,伸手推開了宮門。

‘吱呀——’

門緩緩地朝內退了去,帶出悠長地聲響,如同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走了進去,朝著濃霧里的人影,走了過去。

快靠近時,那人轉過了身,她還未看清此人的樣貌,就見著此人朝她撲了過去。

「娘娘,奴婢終于等到您了!」

「娘娘?」柳青青納悶,低頭看此人。

此人抬頭,和柳青青一對視。兩人眸中都掠過一絲失望。此人不是她的娘親,而她也不是此人口中的娘娘。

「你不是娘娘,你是誰?」此人松開了抓住柳青青雙臂的手。

柳青青看著這個滿臉狐疑質問她的老嬤嬤,如實而答︰「我是重華殿的宮女!」

「重華殿的宮女?」老嬤嬤用眼神上下打量著她︰「重華殿的宮女跑到這冷宮做什麼?」

「冷宮?」柳青青有些意外︰「這里是冷宮?」

老嬤嬤嘴角劃過一絲嘲諷的笑︰「這兒一磚一瓦都冷得像冰,不是冷宮還能是哪里!」

柳青青聞言,便用眼四下環顧,可惜,霧氣未散,夜色也沉,看得不甚分明。

「難得有個人進來,不嫌棄的話,進來喝杯熱茶吧!」老嬤嬤說完話便轉身走了進去,連讓她說聲拒絕的機會也沒留,她只能跟著進了屋。

屋里沒有點燈,昏暗暗的。她立在門口,借著那昏暗的月光,勉強看清了那老嬤嬤似乎正在沏茶。

老嬤嬤沏了一半,轉回頭,見她還站在門外,「這兒就我一個老婆子住,屋子里物什閉著眼楮也能模到,平日里嫌煩,就不點燭火。去外邊的石凳上坐著吧,我把茶端出來!」

柳青青應聲退了出來,那石凳倒是方才進屋時繞過的,一桌四凳,擺在一棵桂樹下。她循著原路而回,模到石桌邊,坐下。

等了片刻,就見那老嬤嬤拖著一個木托盤走了個過來。托盤里放著兩個粗陶的茶碗,碗內盛著六分滿的茶湯。老嬤嬤把其中一杯遞給了柳青青。

柳青青道了聲謝,接了過來,放在鼻端輕輕聞了聞,倒是有股甘冽的香氣。

老嬤嬤抿了一口茶,見柳青青還在還在聞茶香,不由得打趣︰「喝吧!哭了這麼久,嗓子應該都已經哭干了,喝杯茶潤潤嗓子!」

「誰說我哭了!」柳青青梗了梗脖子,死不承認!

老嬤嬤會心的一笑,沒和柳青青爭辯。

柳青青揉了揉腫的和核桃似的的雙眼,一仰脖把茶水喝下了肚。

老嬤嬤看著柳青青如此飲茶,眉頭微蹙︰「你進宮的時,他們沒教你規矩嗎?姑娘家,可不能這麼喝茶!」

「我是新來的!」柳青青抹了把嘴,把責任推卸一干二淨。

「這就難怪了!」老嬤嬤低頭,又抿了一口茶水。

柳青青記著那歌聲,便忍不住套近乎︰「我該如何稱呼您?」

老嬤嬤放下茶杯,「我姓沐,你就叫我沐姨吧!」

「沐姨,您為何會一個人住在這冷宮里?」這是頭一個疑問,宮里頭的規矩,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宮人宮女都是跟著主子的,若是主子沒了,這些宮人便會再分配給各個宮,宮殿里也會住進新的主子,此刻這冷宮里沒有主子,卻住著一個奴婢,倒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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