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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沉酣,真想沉在這睡夢中不願醒來,奈何生而為人定重要的便是那五髒廟,日日要祭上一祭。

她揉了揉咕咕叫囂的肚子,極不情願地醒了過來。

斜對過歪在美人榻上的美公子放下後里的書卷,朝她翩然一笑︰「要不要吃些東西再睡?」

她迷蒙蒙地點頭,揉著惺忪的睡眼坐了起來,雙腳貼著床沿放下,右腳一勾順利地伸入了鞋內,左腳勾了又勾,就是勾不到另一只鞋子,打了個哈欠目光往下一落,卻是鳳十七修長白皙的手。

「昨夜的那雙鞋子落了好些土,我邊讓侍書拿去洗了,一時半會兒也干不了,今日里先穿這雙可好?」鳳十七微皺著眉,拿著手上那雙雲錦制成的繡鞋,神色遲疑地抬頭問她。

當然好!她這輩子也就穿過一身雲錦做的衣衫,還是那日里立了頭功,白玉熙一時高興賞賜的。她雖然一向對吃穿用度沒甚講究,但好東西,人人都是喜歡用的,就怕穿慣了這一雙雲錦的鞋子,日後再穿她日常穿的鞋子,就會穿出心理落差。

心里雖然如是想,但面上還是拿捏得沉穩,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鳳十七這才放心地把另一只鞋子合入她的左腳。

她穿好鞋站起來走了幾步,竟然十分適合,訝異地轉回身,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鳳十七站在那里,笑而不語,只用蘊滿了柔色的眸光,靜靜地看著她。

「只要是和寨主有關的,公子便擱在心里忘不了!」外屋傳來侍書的聲音,珠簾子跟著被挑開。

「侍書?!」倒是許久未曾見到這個唇紅齒白的小書童,見侍書在她和鳳十七身旁立定,便忍住了想去捏一把侍書粉女敕女敕的小臉的沖動,伸手如模小狗崽般順了順他頭頂的發︰「許久不見,你張高了!」

她這廂十分熟稔的樣子,那邊侍書卻生分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避開了她模著腦袋的手,轉過身問鳳十七︰「公子,飯食已備好,您和寨主洗漱之後便出來用飯吧!」說完便又挑開珠簾子出去了。

她收回了頓在虛空的手,有些沒趣地轉過臉問鳳十七︰「侍書怎麼了?怎麼紅著個臉!」

鳳十七一笑,提點道︰「侍書大了!往後莫要再把他當小孩子,和他這般玩鬧!」

「哪里大了,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小屁孩一個,竟然設起男女之防來了!模個腦袋,臉紅得像是害羞的小姑娘,倒是搞得她彷如那輕薄佳人的登徒子一般!實在是不好玩!

她不悅地撇了撇嘴,走到放著銅盆的架子前,彎腰把臉埋入了那盛滿水的銅盆里,憋著氣在里頭數數,從一數到九,再從九數回到一,如此循環往復,是暗人的必修課,對隱匿時調勻氣息十分有幫助,前世里,她幾乎日日在洗臉時都要如此練上一練。重生後,便沒再練過,果真是退步了不少,如同日前那般動用了龜息的功夫,卻還是讓公儀璟探到了端倪。這會子必須重新拾起來不可!

她這邊如此想便如此做,卻是嚇壞了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鳳十七,移步上前,身子往前一靠,伸手急急把她的臉從盆里托著了出來。

「你有沒有事?」他的一雙濕漉漉的手有些無措地在她臉上撫來撫去,見她眼未睜,便來探她的鼻息。

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睜開了眼,「我沒事!我是練練閉氣的功夫,好一陣子沒練,有些生疏了!看你嚇的!」說著便伸手去模他的額,才片刻的功夫竟然布上了細密的汗珠,一張蒼白如紙,像是受了莫大的驚嚇,劫後余生的模樣。

他忽的抓住了她正在替他拭汗的手,「青青,不回王府了好嗎?方才看著你練那閉氣的功夫就如此揪心,真不能想象你拿著刀劍和別人廝殺時的模樣!這些日子,我又開拓了茶葉和絲綢的生意,城東那家古玩鋪子也快開業了,想來不出三月,這山莊的財富便會再翻上一番。不靠那個逍遙王,我也有能力幫你振興家業!青青!不如今日就和那個王爺請辭,我……」

她點住了他的唇,終于吐露了一半真言︰「我知道你能干,但眼下,我暫時還不能離開王府,白玉熙手上握著一件我想要的東西,等我拿到了,我就和你離開這京城,雙宿雙飛去!」

見鳳十七的手又移了上來,似乎要拉下她的手,開口問她的話,便搶先一步,又道︰「別問我是什麼東西,我不想騙你,等能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等到滿臉糾結和疑問鳳十七,重重地點了下頭,她這才放下了手,不再擋著他說話。

但,最重要的那個問題,她不讓問,鳳十七此刻還能在說什麼?輕輕地嘆了一聲,幽幽地看著她。

雖說實在是不願意騙他,但見他這般憂愁的模樣,不由得再編了些謊話,讓他寬心︰「你放心,我在王府不過是看顧那些女眷,沒什麼危險,平日里佩著劍,也不過是裝裝樣子,哪里能用得上呢!」

鳳十七見她如此說,只略松了松眉頭,臉上的憂愁之色還是未散。沉沉地漫開來,讓這屋子的空氣也跟著冷了一冷。

她感覺到了,便往屋子四處看,看能找到什麼提個話頭,緩和下兩人之間這如同冷戰的氣氛。

巡巡一圈之後,還真讓她發現了一件有話題的物件,是一張梳妝的台子,一塊能照到半身的銅鏡立在台子中央。若是那些風月公子,日常里注重儀表,在房里擺上這麼一張女氣的梳妝台子,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那滿桌子的胭脂水粉,和半敞的轉滿珠翠釵環的三層妝匣,便有些奇怪了!

她走了過去,拿起一盒胭脂,打開,拿到鼻端聞了聞,說話便有了幾分酸意︰「聚香齋的香粉,馥美坊的胭脂,還有這些西域進宮的螺子黛和香膏,都是上品,只怕皇宮里的娘娘所用的還沒有這兒的講究。我昨夜里來得唐突,無端佔了你的房,又霸了你的床,真該向你那紅顏知己陪個不是!」

略含怒意的眸光往鳳十七面上一落,生生把鳳十七一張俊臉看得又白了幾分。

‘噗——’一口鮮血又從鳳十七的口中噴了出來。

她這才覺察到方才自己失了言,湊到鳳十七的身旁,想要查看他的狀況如何,卻被從外屋沖進來的侍書一把隔開。

侍書拿出帕子為鳳十七擦淨了唇角的殘留的血痕,抬手順著鳳十七的胸口。

她想幫忙卻侍書憎怨地眸光給逼罷了手,只能立在侍書身旁,閉緊這張惹禍的嘴,生怕再說出什麼,惹得鳳十七再動了氣。

折騰了許久,侍書扶著順了氣的鳳十七靠坐在了床上,拿了枕頭墊在他的背後,又拉過錦被替他蓋好,掖了掖被角,這才轉過身,緩緩幾步來到她跟前,開始替自家被噎得吐了血,欲說卻無力的主子,當起了辯解的那張嘴︰「寨主!」

一聲叫脆脆朗朗的,無半分尊敬,看著自家主子的面子,倒也沒有辦法不敬,伸手往梳妝台子上指,話音更加強硬起來︰「這些胭脂水粉,都是公子為你預備的,每次里水粉鋪子里有了新貨,公子就讓人送來!我家公子對寨主的這份心思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公子心眼實誠,對寨主的一顰一笑都上心得很!見到寨主一笑,公子就能跟著樂上好幾日,要是見到寨主難過,公子這十天半日的,連飯都吃不下!像方才那樣的玩笑話,寨主莫要再說,大夫說他身子,最怕傷心動氣!」

方才那樣的玩笑話?!好一個小書童,一番話說得干淨利落,既把事情緣由說了清楚,又給她找了個台階子下!鳳氏一族果真了得,出了個小小的書童,便又這般口舌!

她暗暗佩服,又滿懷歉疚地去看鳳十七。鳳十七那一雙一直落在她身上,她這一瞥,剛好撞上了他的眸光,視線一膠凝,前仇不計,不快盡散。

她抿著唇淺淺一笑,鳳十七也跟著笑了。像極了那俗語里說的,不吵不鬧不成夫妻。

這邊已經默默里生了情,那邊的侍書卻沉浸在憤憤不平里,往那摞起來的三個衣箱子前一站,墊了墊腳,打開了最上面的那個衣箱子,繼續方才的話︰「這三箱衣服,也是公子為寨主預備的!凡是有了什麼好布料,都趕著讓裁縫給做上一身衣裳,雖然知道寨主未必會穿,還是讓裁縫一件接著一件的做……」

話說到這里,侍書哽咽了,那一腔真情,讓他一個外人看著都覺得感動,她這顆心怎麼能如石頭般,如此不知道好歹!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低頭認錯︰「對不起侍書,我以後不會再說讓你家公子傷心的話了!」

侍書的腮幫子氣鼓鼓的,一雙眼瞪著她,似乎很是不相信她的承諾。

鳳十七見到她臉上的尷尬神色,忙出聲為她解圍︰「侍書,去廚房看一下,那百果甜羹好了沒有!」

侍書聞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郁郁且無奈地抽了鳳十七一眼,「公子!您就慣著她吧!一大早的,喝什麼白果甜羹!」跺了跺腳,還是撩開簾子出去了。

她見侍書出去,放才挨到了床邊坐下,她沒有經驗,不知道這情侶之間剛生完了氣,吵了了架,和好後該如何開場說話,便只能用一雙眼楮巴巴地望著鳳十七。

鳳十七接了她的目光,面上的病色漸漸散,一張臉徐徐轉紅。

這樣一來二去的氣氛正醞釀到了火候,她正想開口關切地問一問鳳十七身子可還好,這煞風景的侍書像是生怕自個兒離開這一時半會兒,主子受到欺負似地,把兩碗百果甜羹放在木盤上拖著,如一陣疾風般回到了內屋。

她順勢從木盤里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白果甜羹,用小勺子舀了一勺,吹涼了,送到鳳十七嘴邊。

鳳十七耳根緋紅的張開口含下了,接著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一碗白果甜羹見了底,才算是換回了侍書的一點好臉色。撤了鳳十七背後的枕頭,扶著他躺下後,便招呼著她在外屋里用了早飯、

她吃完了,撩開簾子和鳳十七告了聲別,便出了屋子,往那住著張侍郎小姐的雲煙閣內,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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