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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餅撫了撫因醉酒而脹痛的額角,開始回憶︰「好像……好像是叫梅什麼的吧!那個中了刀,倒在地上的女的,力氣全用在拽老子的褲腿上了,叫得也不全乎……你是不知道,那女的力氣有多大!老子雙手提著褲腰,還讓她拽下去三寸,老子的一條褲子差點就廢在她手里!」

柳青青順著酥餅的話問︰「那女的是誰?」

酥餅又略回想了下,道︰「听周圍那幾個還沒斷氣的,直著脖子喊她夫人,應該是那張侍郎的老婆吧!」

據她所知張侍郎和妻子鶼鰈情深,從不去煙花之地流連,直到他獲罪入獄之前,只有一位夫人。那些下人既然這麼叫,那這位夫人定然只能是張侍郎那唯一的愛子。

這件事越來越讓人迷惑,她皺起眉︰「是那女的讓你救梅妝?」

酥餅用袖子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水珠,點頭嗯了一聲︰「扯老子褲腿的那女的,叫老子壯士,讓老子救救她的女兒。老子見她可憐,就蹲蹲下來,看挨著她的那個姑娘是不是還有口活氣,手還沒探到那姑娘的鼻息,那個女的就斷了氣了!」

如若那位夫人真是張侍郎的妻子,那她口中的女兒,定然是梅妝。這是都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事,這位夫人在生梅妝的時候難產,直著脖子喊了三天三夜的疼,卻還生不出來,後幸而一位游方郎中,給了一丸祖傳的催生藥丸,才讓這侍郎夫人轉危為安,平安生下了梅妝這個女兒,卻也落下了不能再生育的毛病。所以這梅妝是這對恩愛夫妻唯一的女兒。這就怪了,既然酥餅沒有弄錯,那為何這個小姐不是她前世里認識的那個梅妝呢?

光用想的也想不出個頭緒,不如明日里直接問問那個小姐,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她松開了眉頭,「好了,要問的都問了,不明白的等明日那姑娘醒了,我再問那姑娘吧!夜深了,這水閣水氣大,寒得很,你還是快些回房睡吧!」說完便要離去,卻被酥餅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衣袖。

她回了頭,疑惑地看著酥餅。

水閣晦暗不明的光線里,酥餅眉頭緊鎖,一張小白臉甚是憂愁,聲音悶悶的︰「小白,你真的去小鳳的屋里睡?」

是要和她說男女授受不親那些話麼?這山莊里都是他們這些大男人,平日里把自己的狗窩能收拾得想個樣子,就已然不錯了。別指望能良心發現,收拾那幾十間空置的屋子,光用想得就能想得到那些屋子里灰塵蜘蛛網滿布的情景,每個一兩個時辰,是定然收拾不出來的。這也是她方才不讓鳳十七收拾的原因,直接提出去他房里睡的原因,這大半夜的即便攔著不讓鳳十七收拾,若是他把侍書從被窩挖起來去倒騰那房間,也頗讓她不忍,就算她狠了心讓侍書收拾了,再折騰上一兩個時辰,天都亮了,她還睡什麼睡!這是她認真思慮之後,做出的決定,男女有別的道理她都懂,但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所謂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那日在萬花樓里,既然應了鳳十七,就算是定下了兩人的婚事,和未來相公在共處一室,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的眼往酥餅抓著她袖子的手上虛虛一落︰「你有意見?」話語中的意思很明確,就是酥餅大爺你可以省下口舌,不必多言。

酥餅重重地點了下頭,應了聲︰「有!」

她敲了一下酥餅的腦門︰「意見駁回!」

酥餅揉著發痛的腦門,不滿地抱怨︰「憑什麼就駁回啊,你還沒听老子說理由呢」

「不想听!」她丟下這三個字,就如同一陣風般飄出了水閣,不理會酥餅的叫喚,往鳳十七的廂房去。

門虛掩著,從未閉合地門縫里透明亮的燭光,長長的一條打在她腳邊。

她伸開了門,輕移蓮步而入,反手關上了門。

方才進來時,屋內暗著,她便沒有看仔細,此刻細細地往四周一看,便覺得精致。家具物什一水的紫檀黃花梨,隱隱散著木料原本的淳樸香氣。房間兩邊那雕花的隔斷,把屋子隔出了里外三間,她此刻站的算是進門的小廳,正對面貼著牆放著一桌案,案上放著香爐,桌案前挨著一張方桌,桌上擺放著一方茶盤,和一盤時令的鮮果,桌底下排著四張椅凳。她左手邊的隔斷上未掛珠簾,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擺設,諾大的書架上滿滿當當放著書卷古籍,一旁的書案上筆墨紙硯具備,筆擱上的筆墨跡未干,鎮紙下壓著宣紙下寫著一個大大的忍字,像是寫它之人不甚忍心,刀子旁最後的那一點,沒了蹤影。

她再往自己的右手邊,那掛著翠玉珠簾的隔斷看去,燭光熠熠,正是這屋子里光亮的源頭,走近了,伸手撩開珠簾,才顯出斜靠在美人榻上看著書卷的鳳十七側影。

鳳十七听到了珠簾相互踫撞發出的脆響,抬起了頭,對著她淺淺一笑,目光如同燭火般熠熠︰「回來了?」

她回以微笑,幾步走到了美人榻邊,一雙眸子落在他那張賞心悅目的臉上,移不開眼目,「怎地不到床上睡?反而歪在榻上看書?」

他把書卷放在了美人榻旁的小案幾上,「不困,以為你和酥餅要說一會子的話,便拿了本書隨便翻翻!」

男人家就是嘴硬!什麼翻書,一本書都拿倒了,分明是沒把心思放在那書卷上,定然是胡思亂想她和酥餅在水閣里的情景。不過,他的這份心神不寧,她很喜歡!

她的目光掠過一旁小案幾上那倒放的書卷,用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我可是困了,快回床上睡吧!」

他的目光柔柔的︰「困了,就早些上床睡吧!」

她應聲點了點頭,等了等,卻不見他有起來的意向,便又回想了下他方才的那句話,這才發覺問題所在︰「你讓我去床上睡?那你呢?」

他笑得溫柔︰「我自然是睡這兒!」

「不行!」她斷然拒絕︰「這榻上睡得不安穩!你身子不好,怎麼能睡這兒!快去床上睡去!」說著便要拉起他。

他卻似鐵了心妖黏在這話美人榻上,挽回抽回了手,語音有些無奈︰「青青!我是男子!」

是啊!他是男子,即便病弱,也不能總歸要比一個姑娘家壯實些!這睡不安穩的床榻,怎麼能讓一個姑娘家去睡?!

她知道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但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家,滿是碎石的荒郊,落滿枯葉的野地,她出任務時哪里沒睡過,身子往那兩根樹枝上一架,騰空她也睡得,這小小的美人榻怎麼能難倒她!

她想這麼和鳳十七說,但卻知道這樣的話,對于固執的鳳十七誠然不會起什麼效驗。雖然他把她當一個一般人家的柔弱姑娘,她心里很高興,但在這美人榻上不安穩地睡上一夜,萬一再受個風著個涼,對于剛吐過血鳳十七來說,身體如豆腐般脆弱的鳳十七來說,也許就會變成致命的病癥,她可不許他冒這樣的險。

她俯身,把臉湊到他的跟前,眸光和她的視線膠凝︰「你……確定要睡這兒?」

見他堅定的點頭,便下定決心般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挨著他伸展的腿,往塌邊一坐︰「那好吧!我也睡這兒!」

「青青!」他喚了一聲,表示反對。

她不為所動,身子一側,干脆躺了下來,弓著背往後擠,直至把他擠到無處可睡。

听耳邊拂過他的一聲輕嘆,他終于起身下榻,正要竊喜自己耍小伎倆獲得勝利,身子卻忽然一輕。

她……居然被他打橫抱起!

驚呼一聲,她本能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識到,男女之間,天生力量上的懸殊。她若不提真氣,不運功,是絕對抱起鳳十七這樣的男子的,而鳳十七這樣男子,即便病弱,卻能抱著她這樣的姑娘,臉不紅氣不喘,走的穩穩當當。

她微揚起頭,對上了他含笑的眼眸︰「十七,你干嘛?」

他抿著嘴笑,卻不答話,穩著步子,走到床邊,把她輕放在了床榻上。

這一刻,勝負似乎大逆轉。

但……她豈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

她狡黠一笑,圈住他脖頸的雙手,用力往下一壓,讓他差點直接栽在她身上。

他的雙手狼狽地撐在她身側,「青青!」

「一起睡吧!」她盛情邀約,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鳳十七睡得安穩,而她也能睡得讓鳳十七安穩。

這個姿勢保持了又半盞茶的時間,她不退不讓,盛意拳拳,終于使得他退了一步︰「我去把榻上的那副被褥搬過來!」

她這才松了手,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鳳十七拿了被褥過來,鋪整好躺下,拉過一張被子,從腳蓋到了下巴,包得嚴嚴實實。面上的表情如壯士赴死般,決然而悲壯。

她打趣︰「你蓋成這樣,是怕我對你有什麼不軌之舉?」

一句話說紅了他的臉,他側過了身。半晌,忽低低道︰「我是怕自己對你有不軌之舉!」

這下該她臉紅,側過身,咬著被子,徑自發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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