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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冒雨救救女

「是……」

柳姨娘只覺得牙齒不听使喚的打顫,她哆哆嗦嗦的支起僵硬脖子來,似乎能听見頸椎發出的  聲。

柳如眉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眸光在對上太宗的眸子時,不由得又垂下了頭去。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柳如眉的面容還是一絲不漏的映入了太宗的眸中,他不由得微微一怔,難怪上官嬿婉出落得亭亭玉立,原來是有跡可循的。

柳如眉跟上官嬿婉長得極為相似,雖說柳如眉已經是年近四十的人,但是歲月卻是格外寵愛這個女人,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看起來也就年近三十的模樣。

太宗只知道柳氏一族的男兒英勇無雙,沒想到柳氏的女兒,竟出落得舉世無雙,上蒼未免太過于垂愛這一家子。

想到這里,太宗不由得嘆了口氣,只可惜柳氏一族已經絕後,世上已經不復存在「南尉遲,北柳氏」一說。

「你不必緊張,朕並沒有責怪之意」

太宗臉色溫和了許多,噙著一抹淡淡的弧度,「你既是柳氏一族的後裔,朕必定得厚待,且先起身回話吧。」

鳳氏端坐在一旁,本來是一副看好戲的好心情,此刻眉頭不由得一蹙,精心描繪的遠山眉擰成了一根線,似乎隨時會崩斷。

她放在案幾地下的手,死死的絞著帕子,一雙眸子冷冷的剜在柳如眉臉上,恨不得在她的臉上剜出一個個血洞來。

「是……」

柳如眉抖抖索索的站起身子來,只覺得雙腿不停使喚得顫抖,屏氣斂息的垂首立在一旁。

「你也起身回話吧」

太宗盡量壓低了聲音,似是怕驚著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子,「朕是隨口一問,並無意嚇著你。」

作為一方山河的霸主,他只要輕輕跺一跺腳就能令山河動搖,彈指之間就能輕易攻下一座城池,更有視人命為草芥的資本。

一個擁有無上權力的人,總是高處不勝寒,他的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在旁人听來就可能是誅九族的聖旨。

太宗的話語之間,並無掩飾對上官嬿婉的關懷,當年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句話,她就不會差點兒成了他的兒媳婦,如果不是因為淑妃的一句「毀容無藥可治」,她更不會嫁給一個從五品小將,像這樣一個擁有天人之姿,諸葛之智,蕙質蘭心的女人,就該是他這樣的霸主才配擁有。

上官嬿婉低垂著眸子,故作有些驚駭之狀,這才是一個正常女子對著皇帝,應該持有的誠惶誠恐的姿態,「是嬿婉有錯在先。」

太宗的目光不忍移開她皎潔的面容,「你還未回答朕的問題,你可是為了一頭畜生而感傷?」

上官嬿婉的眸光驟然一沉,若是照實回答「是」,無異于在太宗的臉上扇一耳光子,控訴他的冷漠殘忍,若是找尋其他的借口,卻也瞞不過這位帝皇,若是被識破還得背個欺君之罪,輕則杖責,重則性命不保,再甚可能就是誅九族。

「回稟聖上」

上官嬿婉似是打定了主意,長睫陡然掀開,一雙眸子燦若星辰,徐徐的道,「佛家曾言‘同體大悲’,指觀一切眾生與己身同體,而生起拔苦與樂、平等絕對之悲心。」

太宗眸光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個女子竟跟自己搬出了佛家,他倒是非常感興趣這個號稱天齊第一才女的小女子,會說出些什麼驚天動地話來。

「臣婦听聞聖上每逢初一十五必齋戒沐浴,為的就是替天下蒼生祈福」

上官嬿婉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聖上不正是秉承了佛家的‘同體大悲’一說嗎,小女愚昧不及聖上的萬分一,只能是效仿您的皮毛而已,心存對一切的生命憐憫之心,故方才忍不住為梅花鹿感嘆。」

好一個聰慧的女子,字字句句完美的挑不出一絲錯縫兒,也稱說她的行為只是效仿于他,若是此刻他降罪于她,無異于昭告天下是他有錯在先,可是她忘了一件事,他乃是一國之君,殺人的借口千千萬萬,只要他的一句話,她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眾人紛紛投目望向太宗,只見太宗眸光深沉了幾分,嘴角的笑意渾濁不明,看不出是喜是怒。

空氣如遇霜凍,漸漸凝結成一片森冷,偌大的大廳里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地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宗一拂衣袖,眉梢輕佻,「來人啊!」

上官嬿婉嘴角緊緊的抿著,只覺得手心滑膩膩的,雖說她的話完美得無可挑剔,然而他若是真要降罪于她,也只是一句話之間。

太宗轉頭望向梅花鹿,「放它走吧!」

原本按住梅花鹿的幾個侍衛,還以為是自己听岔了,皇帝僅僅因為一個女子的話,就要把辛苦打回的獵物放走。

「是朕的話沒說清楚嗎?」

太宗見那幾個侍衛沒有反應,語氣加重了幾分,「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放它走吧!」

「是」

侍衛齊聲應道,立時替梅花鹿松了綁把它牽出去。

「慢」

身後傳來太宗低沉的聲音。

難道說太宗反悔了?

侍衛頓住了腳步,僵硬的站在門口處,異口同聲道,「聖上請吩咐!」

太宗望了一眼梅花鹿,它有一邊的鹿角已經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折斷,「讓御醫替它包扎傷口再行放生!」

侍衛愣怔了半晌,沒想到當今的聖上,讓御醫替一頭畜生醫治,可真是聞所未聞。

大廳里,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御醫曾幾何時成了獸醫,難道僅僅因為這個女子的一句「同體大悲」?

聖上既然同意放生梅花鹿,那麼斷不會怪罪自己的女兒,柳如眉心頭的巨石總算卸了下來,然而一顆心還是驚魂未定,撲通跳個不停。

還是因著上官嬿婉的一句「同體大悲」,結果這一頓晚膳變成了全素宴。

外人不明個中的所以然,江淮安、鳳氏、上官孜墨、上官千羽,這四個人的心里都清楚太宗對她的心意,晚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中結束。

晚膳過後已經是辰時,外頭刮起了大風,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落在房頂上 啪作響。

上官嬿婉一個人靜坐在房里頭,一顆心早已經飛回家中,也不知小思明會不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哭鬧,一想到兒子的哭聲就莫名的坐立不安。

早上還是晴好的天氣,晚上說刮風就刮風,天際陰沉沉的不見一絲光華,然而就在這墨染一般的黑夜中,誰也沒注意到走廊里閃過一道黑影。

上官嬿婉正欲起身去找柳姨娘,這剛一站起身子,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竄入鼻息。

「這香味好熟悉呀……」

她的話音越來越低,腦袋越來越沉,突然眼前一抹黑,身子「 當」一聲癱倒在地。

紙糊的鏤空木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緩步走了進去,雙手打橫抱起地上昏厥過去的女子,喃喃自語道,「二小姐,別怪我,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莊園的另一處廂房里,鳳氏跟上官孜墨正端坐在圓木桌旁說著話,突然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誰?」

上官孜墨謹慎的道,轉頭望向門口處,只見紙糊的門上倒影著一個縴弱的身影。

「爹爹,是我,羽兒」

上官千羽輕輕推了門,徑直的走進去,「父親,母親,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我已經派人把二妹妹送過去了。」

上官孜墨沒有說話,陰沉沉的臉色甚是難看,他這輩子何曾做過這般齷蹉不堪的事,而且還是算計自己的女兒,這一切僅僅是為了保住上官一族的榮耀。

鳳氏瞧出了他的心思,安慰的道,「事已至此,相公何必難過,我相信嬿婉一定會理解您的難處。」

「母親嚴重了,太宗皇帝乃堂堂的一國之君,就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從五品丈夫,根本就是天與地的距離」

上官嬿婉一向愛慕虛榮非皇家不嫁,那會兒當不上王妃,此刻當個皇妃還要便宜她了,上官千羽輕嗤一聲,「太師府把她養育得那麼大,她也是時候該報答了,再說當皇帝的妃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那是多少女人艷羨都艷羨不來的福氣!」

上官孜墨的臉色依舊是陰沉,宛如此刻霧霾深沉的天際,久久方才吐出一句話來,「皇上那邊怎樣了?」

「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

鳳氏眸光閃過一道暗芒,「我已經讓江淮安在皇上的燻香爐里,暗中添加‘陰陽合和香’,準百無一失!」

陰陽合和香?

柳如眉剛好站在門外,听得是真真切切的,她靠在牆上的身子一軟幾乎癱軟下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居然合起伙來把她的女兒送上龍床!

柳如眉剛一轉身,一個不小心踢翻地上的花盆,只听見「砰」的一聲,花盆碎成了幾瓣。

「誰在外頭?」

屋里頭傳來三個人的喊聲。

上官千羽疾步走了出來,打開門一瞧,只見地上站著一只黑貓。

「哪兒來的黑貓,真晦氣!」

上官千羽瞥了黑貓一眼,迅速合上了門。

柳如眉縮在一根大紅柱子的後背,額上冒出了涔涔冷汗,剛才差點兒就被發現了。

風雨飄搖的夜里,一個薄弱的身影在穿梭在雨中,雨水順著她凹凸有致的臉頰,滾滾滑落而下,浸濕了身上單薄的衣裳,獻出凹凸有致的線條。

「嬿婉,我的女兒,你一定要等我」

柳如眉顧不得雨水打在身上的冰涼,不顧一切的像那座最輝煌的樓閣沖去,「母親這就去救你!」

------題外話------

同體大悲又作同體慈悲,指觀一切眾生與己身同體,而生起拔苦與樂、平等絕對之悲心。亦即初地以上之菩薩,攝眾生于自體,以眾生之苦為己苦,生起哀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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