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潔不想在生人面前提她的過去,連忙招呼大家入席道︰「人都齊了我們就開始吧,吳媽,叫太太和姨媽出來吃飯,還是那幾個小家伙,讓他們先洗手,對了,二媽呢?」歐陽雅夫拉著伍侯盛情相邀道︰「來來,伍兄請,」伍侯尷尬地道︰「本來這時間來是想請你外面吃飯,沒想到被你先請了,多不好意思,今天什麼日子啊,我看你家來了不少客人?」歐陽雅夫笑笑指著郝允雁和劉秋雲說︰「沒什麼事,他們是我關姨太舊時的鄰居,好久不見聚聚。M」說著就相互介紹了番,看見郝允雁和劉秋雲各拎了盒糕點,又說,「哎呀,你們能來是歐陽的榮幸,還帶什麼禮物。」二媽下午鬧肚子蹲了老半天的衛生間,什麼時候進去的沒有人注意,突然像變戲法一樣冒出來嚷道︰「一會工夫滿客廳的人啦,哎呀,我今天大概真是沒口福,不知是否中午吃荔枝吃多的關系肚子疼得厲害,現在總算好點了,老爺,您有客人啊?」她做作著扭著臀部走來,緊身的旗袍把自己裹得如一扎菜市場上的素雞,濕答答的手往旗袍兩邊擦擦朝伍侯伸去,仿佛她是這家的正房太太。上官露和姨媽領著幫孩子們出來,歐陽雅夫一一的介紹完,伍侯笑道︰「歐陽兄年紀比我小孩子有仨,伍某六十掛六還是光棍一條,人跟人沒法比啊。」歐陽雅夫道︰「你老兄自己不努力,想當初有個女孩子追求你,是你自己不上心,結果讓人家給跑了。對了,你之後沒有找過?」伍侯舌忝了口酒說︰「年輕時要求高,現在人老沒要求了卻所謂過了這個村沒那個店了。」歐陽雅夫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調侃他道︰「伍兄身強力壯身邊沒有女人真遺憾,兄弟以後給你物色一個。」伍侯害羞的低下頭,歐陽雅夫窮追不舍問︰「難為情什麼,你說要不要?」關潔也加入起哄隊伍,她難得看到丈夫孩子一樣的天真爛漫,搭起腔來說︰「雅夫你這樣就不對了,這事人家不好意思公開表態嘛。」歐陽雅夫來勁了,又問︰「你要不要?錯過後悔啊。」伍侯當然急,這些年不是沒有找過,要麼對方嫌他老,要麼是嫌太矮,都是只約了一次沒有下文,弄得他灰心喪氣。伍侯本質老實,當光棍名副其實,從來不去尋花問柳,是個純粹的老處男,這回架不住歐陽雅夫的挑逗,牙縫里吐出兩個字來︰「要的。」引得哄堂大笑。
姨媽沒有參加他們的閑話,只顧低頭喂女兒吃菜,平時在家吃得簡樸急著讓她多補補營養,上官露與她臨座,加了幾筷子菜給她說︰「姨媽,你別總顧著她,自己也吃呀,橘子水倒給你一口也沒動。」姨媽連忙解釋說︰「沒事兒,讓她先吃飽了我才可以安心的吃,不然我別想吃上一口,在家也這樣。」歐陽雅夫說︰「也好,讓小把戲全吃好下去玩,我們大人也可以坐得寬松些。」劉秋雲像個小媳婦在婆婆面前只吃跟前夾到她盤子里的菜,郝允雁雖也拘束,總感覺是她帶來便照應著就像半個主人,連關潔也怕顧不周全,吩咐她給劉秋雲多夾夾菜。劉秋雲每次禮貌有加的說︰「謝謝,夠了夠了。」郝允雁覺得好笑,這女人平日里大大咧咧什麼時候從她嘴巴里說出謝字,一到了外面居然淑女起來,而劉秋雲照樣慌張的吃,慌張的偷偷瞄對座的伍侯,總覺得這男人的談吐舉止與自己故去的丈夫頗有幾分神似,莫名的心跳加速,一抖手醬油沾到旗袍的前襟,關潔連忙起身到衛生間取來毛巾吸上清水出來替她擦,劉秋雲薄薄的絲綢面料沾上水便貼在胸部,就像在那開了扇窗似的,全桌的男女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到她的胸部,羞得她吃飯時左手護胸很不自然。郝允雁明察秋毫湊到她耳邊輕聲問︰「姐,你手一直遮著酸不酸?」劉秋雲撲哧笑出聲,歐陽雅夫饒有興趣地問︰「你們倆在開小會啊?我們在替伍兄物色太太你們手里有嗎?」郝允雁這廂笑了說︰「我們又不是紅娘,歐陽先生自個兒當月老好了。」歐陽雅夫說︰「這事兒其實你們女人最拿手了,身邊小姐妹多,就可憐可憐我們這兄弟,現在孤苦伶仃的住在旅館里。」說到這又轉換話題問,「哦,對了,劉小姐,你是房東了解上海的房屋租賃行情,我這位兄弟想在市區租個房間長住,我替他咨詢一下。」劉秋雲臉一紅回答道︰「在市區嘛,無衛生設備的大概一百五左右一個月,有衛生設備就要兩百來塊了,不過市區也分高中低的。」歐陽雅夫看了看伍侯的反應,又問,「那你的房子在霞飛路算是上海頂級地段了,多少錢?」劉秋雲說︰「我這里有抽水馬桶,民國初年的房子,三十來平米,所以貴點,二百五。」歐陽雅夫轉臉對伍侯說︰「如果能租到像劉小姐那樣的地段其實也不貴,跑起生意來方便,總比你現在住旅館劃算。」郝允雁席間不怎麼摻和他們的笑談是在觀察伍侯的表現,她注意到這個男人是徹底的光棍一條,既無父母又無兄弟姐妹,家庭背景極其干淨,而且從他的外表和談吐上看也是個老實男人,目前在做古玩生意,想必也應該有點錢,若能同劉秋雲湊在一起也不失為是個機遇,雖然從年齡上兩人相差十歲,劉秋雲五十六,那男的六十六,這對夫妻來說不算相距太大,自己也比丈夫小十二歲,外表長相男的一般,個子有點矮,可劉秋雲是個寡婦,又有孩子,守了這些年對女人來說是痛苦的,所以她很想撮合他們,听他們在談論租房事情便搶話說︰「伍先生正在上海找房子嗎?」伍侯點點頭說︰「是啊,我的家鄉在天津,父母都走了後那里就沒有其他親人了,這次我將房屋抵押給銀行跑到上海來闖天下,上個禮拜天剛剛到,住在旅館里行動極不方便,環境也復雜很不適合我,所以就想找房子自己住,一時不知道往哪去租賃,還得有勞歐陽老兄幫忙嘍,呵呵。」歐陽雅夫忙說︰「這好辦,我替你多方面打听打听。」郝允雁覺得機會來了,指指劉秋雲說︰「還多方面打听啥呀,這里就有間現成的房間空著呢。」劉秋雲也正好胡思亂想這個問題,心兒就像在蕩秋千,匆忙回應道︰「是,是有一間空置了好幾年,起先還在報紙上登個廣告,後來這外面的勢局挺亂的,怕我們這樓也跟著不太平,所以也就沒再想租給陌生人。」歐陽雅夫說︰「那就租給我兄弟吧,他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可以替他作擔保絕對老實人一個。」郝允雁趁熱打鐵說︰「秋雲姐,蠻不錯的,伍先生是歐陽先生的朋友,你這房間空也是空著。」說著偷偷朝她眨眨眼暗示趕快應下來,二媽湊熱鬧說︰「是啊,多收兩百多塊不也是個錢嘛?」這話有點難听,幫了倒忙,劉秋雲不冷不熱地說︰「錢對我劉秋雲來說是次要的,有吃有喝就行,要不這幾年我早就租出去了。」
劉秋雲其實並不排斥租給伍侯,只是霎那間油然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表的不安,與這不安中隱隱的迫切,要不她早就一口回絕了事了,見她在猶豫,歐陽雅夫提議說︰「要不先去看看房?」劉秋雲沒有拒絕,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宴席結束後,郝允雁便急著要回去,丈夫讓十四歲的女兒照看還真的不大放心,到家的時候九點多,門是關著的,二樓邊連友的房間也嚴嚴的關著非常安靜,郝允雁打開門家里很悶熱打著電風扇,女兒坐在父親床邊在看連環畫,見了母親說︰「姆媽今天晚上回來的早。」郝允雁打開門通風,她知道女兒是因為一個人在家害怕才關的門,端來盆涼水兩塊毛巾,先擰干給女兒說︰「囡囡自己擦擦汗就躺席子上去,我替你爹擦個身。」她聞到一股臭臭的尿味,席子蔫呼呼的像是丈夫尿過床,她離開的時候這個問題沒有考慮進去,她不在丈夫尿床了誰給他擦**,以前劉秋雲照看時,她第二天回家丈夫干干淨淨,每回都如此,也默認這種尷尬。她給丈夫側了個身褪下大褲衩,一看驚呆了,心疼的叫來︰「哎呀,都捂出痱子來啦?對不起,守財,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王月韻從床上跳下來問︰「姆媽怎麼了?」郝允雁洗完丈夫臀部又擦席子,然後灑上小兒痱子粉,白白的一層,王月韻哭了,說︰「姆媽,是我沒有照看好爹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郝允雁並不怪女兒,想這麼大的姑娘給爹爹擦也不成體統,安慰完女兒上床,她也躺在丈夫身邊,天氣熱沒有擠兌丈夫,遠遠的縮成一團在床沿邊快要掉下似的,一只手輕輕扶著他算是彼此連接著。——她失眠了,仿佛覺得女兒在那邊也不停翻身的聲音,偷偷望過去見她在抽泣,肩膀一抖一抖,愈加的傷心,暗暗發誓以後盡量的少出去,家里現在已經積蓄了二十多萬元,對她來說從未來的角度去考慮並不算太多,丈夫的病一天不徹底痊愈,這昂貴的醫療費幾年就能把這二十多萬元花光,何況白敬齋每月給她的錢漲到了一萬,每個月可以有四千元的結余。這半年里,白敬齋兩家銀行的擔子一肩挑,尤其寶順分行正忙著為日本軍隊酬款,回家就倒床上睡覺,與郝允雁的來往也延長到兩個禮拜天見一次,而且已經沒有以前那麼的旺盛,生理上疲塌塌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變著法子折磨郝允雁尋找刺激點,一直這樣她實在吃不消,對性產生了恐懼,這回看到女兒如此傷心,加重了她準備離開白敬齋的決心。
這個月白敬齋似乎從人間蒸發,三個禮拜沒有打電話讓她去,錢沒有拿到這關系卻還掛著不是個事,那天下午就去寶順洋行討錢,他不在,失望的慢悠悠走回家,跟病了似的心里空蕩蕩的慌,她問自己,既然開始過了新生活,又為何舍不得那幾千塊不干淨的錢,又好像不僅僅是為了錢似的,她認識到了自己的卑賤已經根深蒂固。晚上接到白敬齋電話請她去白府,郝允雁已經向女兒保證過不再晚上出去,便回絕過去,電話里白敬齋很生氣,他白天在分行上班,有職員傍晚過去時無意中說起有個姓郝的小姐找過,便猛然想起半個月的錢還給過她,郝允雁說什麼也不出來,道︰「我白天來你洋行拿吧。」白敬齋怒道︰「你除了想錢就不認為應該回報我點什麼?」郝允雁想拿了這最後一筆錢後當面與他撇清楚,八年多的畸形關系也不乎多這一次,劉秋雲在走廊上听著,她不方便說太露骨,含含糊糊地說︰「即便這樣也等白天吧。」白敬齋態度十分堅決和生硬,答道︰「白天我工作忙,你如果今天晚上不來過夜,從此錢就別想要了。」
王月韻從房間里出來喊著要吃飯,劉秋雲對她做了個噓的動作說︰「小聲點,你姆媽在打電話呢。」王月韻總結了一個規律,凡是母親這個時間點有電話,那一定夜里不在家睡覺了,想起曾經對她的承諾硬是闖了進去,大聲問︰「姆媽,你馬上要出去第二天回家嗎?」郝允雁正在應付白敬齋,听女兒這麼問心頭酸酸的,放開電話筒小聲說︰「囡囡回去,姆媽今晚不出去。」白敬齋電話那頭感覺郝允雁身邊有人,問︰「你在跟誰說話?一心兩用?我告訴你,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大概平時對你太客氣了,不好好考慮考慮,沒有我的話你丈夫一天也活不下去。」郝允雁現在手里有了些錢可以對付幾年,也就沒有以前對他那麼的唯唯諾諾,本來她說是下了決心也未必真正做得到,只要不影響到照顧丈夫,一個月去他家兩三次還是願意再維持一段時間,畢竟這錢是個巨大的誘惑,可是被他這麼一激將,索性干脆的回答他道︰「那好,你看著他一天天活得更好吧,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來找你,你也別再打我電話了,再見!」說完勇敢的掛下電話,拉著女兒的手信誓旦旦說︰「姆媽從此不會出去,陪著你爹爹還有你。」王月韻激動的抱住她的腰,臉緊緊的貼在她身上,劉秋雲全听見了,為她終于結束這場荒唐而又無奈的悲劇感到高興。
白敬齋放下電話就後悔起來,剛才不該話說得那麼無情無意,離開如此美麗的女人對他是不可思議的,這要是在幾年前他會馬上開車沖過去求饒,甚至不擇手段的強迫她就範,而現在他筋疲力盡,三姨太在旁邊偷著樂,晚飯時間特意與他一起把酒對喝軟話綿綿,直喝得他酩酊大醉服侍他睡覺。第二天白敬齋上班前往她家打電話要向她道歉,郝允雁正忙著燒早飯給女兒吃了上學,劉秋雲緊張兮兮的家里跑出來說︰「快點快點,白老板又來電話了。」昨晚是她八年來從未有過的輕松,宛如鳳凰涅槃後的重生,摟著丈夫許諾道︰「守財,您的太太從今天起要做個干淨的女人,您快點醒來吧,八年了,我好想您,您不想我嗎?」
郝允雁這回心情很平靜,接電話說︰「白老板,我們的事結束了,以後請你別打電話騷擾我好嗎?我是有丈夫的女人。」白敬齋拼命的討饒︰「親愛的,昨天是我不好,話太重,我向你道歉,以後保證不會了,錢已為你準備好,你白天來我家取吧。」郝允雁明白這錢如果去白府拿,就會被他留住關系斷不了,淡淡地說︰「我不會再去白府。」白敬齋想了想說︰「好好,那你到我行里來取總行吧?」唯今之計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緩和關系從長計議。郝允雁的態度越來越強硬,就像從來都沒有軟弱過,她相信自己目前的十萬元可以維持幾年,而這幾年內丈夫一定會痊愈,老天不會那麼長的折磨他們的家,漫長的黑暗總有盡頭,就算是株鐵樹也有開花的日子,而自己就是那最美麗的一朵,她堅定地說︰「不,不需要。」說完掛上電話沒有絲毫的後悔與後怕,走出劉秋雲的房間時,眼淚刷的淌下,這一天來得太晚了。
白敬齋眼前一片漆黑,听筒從他手中滑落連著線搖晃著。
白敬齋緩過勁上班去了,三姨太在背後喊道︰「老爺開車慢點。」目送著他的座車離開白府,管家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在過去的五年里,他與三姨太的那種曖昧關系時斷時續的一直保持到現在,白敬齋心里只有郝允雁嚴重忽略了三姨太的存在,而三姨太三十出頭正當少婦旺盛,生理上缺乏**,管家便乘虛而入,以前有過媾和自然順其自然的保持著,三姨太曾經有過想斬斷這種危險的游戲,無奈早年的把柄在人家手上,又禁不起管家的糾纏,就這麼希里糊涂的過著日子。管家笑吟吟走進客廳問︰「看老爺的意思同那個郝小姐斷了?」三姨太驚諤地問︰「你這鬼樣剛才藏哪啦,都听見了?」管家搖頭晃腦說︰「三姨太在哪,我就會在哪出現,告訴你,我是聞著夢而來,剛才這夢啊別提多清楚,是我們倆在床上恩恩愛愛。」說著手在她臀部捏了把,三姨太白眼遞給他說︰「膽大包天啊,這里是客廳,讓下人看見告訴老爺小心你狗頭。」管家傻傻的笑,囁嚅道︰「我剛才真的夢到你了……」三姨太望望四周問︰「你想干嗎?」管家靦腆的樣子輕聲說︰「你好久沒有給過我了,老爺這廂上班去了,我們親熱親熱,到我房間去怎麼樣?」他的眼楮閃發著哀求的光芒,猶如兩支利箭射在三姨太的胸口,三姨太緊張的說︰「不行,老爺最近氣頭上,要被他發現我們倆都沒命。」管家說︰「你傻啊,我們偷偷的他怎麼會知道?來吧來吧。」三姨太心里也有所想,昨晚服侍喝醉酒的白敬齋上床,跟死豬一樣躺著萬分掃興,連把他當個道具也軟塌塌的只恨自己命苦,這回倒被吊起胃口,答應道︰「好好,你且回去候著,我吃了早點就過去,門別鎖。」
三姨太平時吃過早飯會附近逛逛讓女佣陪著,今天不能出去了,便打發她說︰「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去睡個回籠覺,不叫你別來打擾我。」女佣收拾碗筷走後,她一溜煙就如只野貓竄進管家的房間,管家赤膊斜靠在床上在摳腳丫子,搓幾下聞聞,慢條斯理的瞅著面前的獵物,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吃過了,兩道閃耀著吃人的光芒直逼三姨太脆弱的神經,三姨太全然換下了主人的傲氣,軟軟的朝他走去,自個兒月兌了衣服躺在床上說︰「還楞著干嘛?看你始才急猴猴樣,現在卻像個 大,沒見過光著身子的女人啊?」管家拍拍手上的污垢屑抱上去,三姨太忸怩的叫起來︰「呀,你怎麼那麼難聞,渾身汗漬,昨天沒洗過澡啊,快去擦擦。」管家笑著譏諷道︰「這是男人的味道,三姨太聞過那麼多男人還不懂?」三姨太不高興了,說︰「讓你玩還要戳人家,快放開我,你不洗我就走了。」管家心里從來不把她當女主人,在外面恭恭敬敬,到了這回全然露出本性,坐在她身上抽了她一記耳光,三姨太反倒不吱聲了,主動樓住他脖子去親嘴,卑賤而又迫切,或許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屈辱,並從中體味出快感來,直到晌午的時候他們才結束,三姨太恢復了主人的氣勢蹲在地上找了只洗臉盆在清潔衛生,邊罵道︰「要死啊,你這下要是再讓我懷孕別懶別人,得幫我去找墮胎的。」管家笑道︰「你又生不了孩子,你住院的那回我跟著老爺去過醫院,偷听到老爺同醫生的對話,說你失去了生育能力。」三姨太不知道此事,白敬齋沒有告訴過她,驚訝地問︰「當真?」管家說︰「我騙你做啥,現在好了,你和老爺都生不出,大家扯平了,我也省得擔心,其實你這些年在白府我看得很清楚,以前還受老爺的恩寵,自從有了那個郝小姐,你連狗都不如,你想當太太等了多少年了?二太太走後你還是姨太太,當人家的小,老爺要是翹辮子,你怕連一分錢的遺產也要不到,另外我告訴你一件秘密,他現在正與日本人搞得火熱,老百姓把這叫什麼你知道嗎?——漢奸!你是漢奸的姨太太,日本與盟國開戰以來日漸頹敗,你要早留後路。」管家也是這麼考慮自己的,他想離開白府過個太平的日子,把這幾十年積下的錢拿出來做個小生意度日,但要說以他的條件找個象樣點的老婆難上加難,三姨太是現成的,人長得漂亮,盡管已是人家的姨太太,又屢次遭人蹂躪,可他不在乎,總在等她下決心遠走高飛。三姨太不是沒有考慮過,曾經想找朱伯鴻當靠山,但不久人家有了新歡,後來慘死在日本人手下,她在住院期間白敬齋對她很照顧,使她漸漸對自己又充滿了信心,可是等到她身體痊愈,精神恢復正常後一切依然如舊,她含辛茹苦的管理著那攤子雜事卻討不到老爺的好,民國法律不承認姨太太的繼承權,到頭來自己白忙一生耽誤了青春,管家的意思她明白,可是跟著他放棄榮華富貴不說,怕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她冷冷地問︰「你能養活我嗎?」
白敬齋無心上班,下午從銀行的私人帳戶中取出兩萬元,去找郝允雁要當面道歉,郝允雁當然不歡迎他來,劉秋雲在走廊上不方便,就把他引到房間里,但房門堅持打開著,為的是不讓他動歪腦筋。白敬齋今天不會來硬的,掏出兩疊百元大票捆扎的錢往桌上一放說︰「這里有兩萬塊,希望你不要再生我氣了。」郝允雁瞄了眼門外怕被劉秋雲听見,輕聲說︰「我昨天跟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以後別再來往了,你把這錢拿回去,我不賣身。」白敬齋忙說︰「不不不,這些錢是給你丈夫治病用請不要拒絕,別誤會了。」他頓了頓包含深情地接著說,「昨天是我的錯,不該對你說那些無情的話,原諒我,原諒我……」郝允雁拿了塊抹布一邊走,一邊在打掃衛生,不屑地說︰「你這人真無聊,什麼有情無情的,我跟你有什麼情過?」白敬齋跟在她後面委屈地說︰「你可不能這麼說呀,記得你曾經當著我面說愛我的,事實上過去的八年里我們情同夫妻,雖然你不是一直住在我家,但你也住過無數的夜晚,你可要實事求是添點良心啊,別的不說,這些年里要不是我白某支助你,你老公能活到今天嗎?」郝允雁听他話越說越露骨,劉秋雲就在外面掃地,想了想說︰「這樣好了,有話我們擇日去咖啡館里說,在這影響不好。」白敬齋等不到擇日,說︰「干嘛等以後啊,今天你不給我個定心丸我怕是要寢食難安了。」郝允雁問︰「什麼定心丸?」白敬齋說︰「你得原諒我才行。」郝允雁敷衍道︰「那好,我原諒你,你可以走了。」白敬齋臉上露出了微笑,欠身說︰「好好,那白某告辭了,過段時間再與你聯系。」郝允雁忙說︰「錢你拿走。」白敬齋一楞,本以為她同意恢復關系了,說︰「這是給你的呀,以後我會加倍給你。」郝允雁月兌口道︰「沒有以後,錢拿走。」白敬齋問︰「你這算什麼意思?不是原諒我了嗎?」
劉秋雲在門口偷听著里面的動靜,樓梯上走上來歐陽雅夫和伍侯,怔了怔喊道︰「啊,是你們倆啊,歡迎歡迎,歐陽先生伍先生。」她是故意給房間里郝允雁听的,郝允雁忙推開白敬齋說︰「有人來了,你快走。」白敬齋也怕被歐陽雅夫知道這事,不得不離開,說︰「那我改日來找你。」在門口正好撞見上來的歐陽雅夫他們,尷尬地打招呼道︰「啊,是歐陽老板。」歐陽雅夫覺得奇怪,問︰「白老板也在這。」白敬齋敷衍道︰「我是路過來看看郝小姐。」說完幾乎是灰溜溜跑下的樓。歐陽雅夫知道他同郝允雁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多問,笑著對劉秋雲說︰「今天我陪伍先生來看看的房子,沒有不方便吧?」劉秋雲以為他們來看房總會先打電話預約,卻不料直接的闖來,穿了身便裝妝也沒有化,有點窘迫的說︰「你們來也不事先來個電話我好準備準備。」歐陽雅夫笑道︰「就看看房子無需準備,什麼樣就什麼樣。」
其實劉秋雲除了沒有化妝讓伍侯能夠看到自己好看的一面外,房子是有準備的,從歐陽雅夫家回來,她把租房的事跟兒子說了,兒子兒媳覺得租出去蠻好,家里可以多一分收入,這空房子目前堆著雜物,都是些可以直接扔掉的東西,或者是囤積著根本沒必要的東西,比如以前她是一個月買次煤球放在走廊爐灶下,現在一下子讓兒子搬來半年的,說如今物價飛漲多備些,還問郝允雁有什麼舍不得扔的東西放在里面,總之沒有想到要租出去,兒子不反對出租,第二天她就跟兒子兒媳還有郝允雁一起突擊進行了大掃除,東西都集中在角落,一眼望去很干淨,每天掃一遍地灑些水,郝允雁嘲笑她道︰「說是不租出去,卻每天在等人家來,我看以前周家的兒子來住你沒那麼積極過。」劉秋雲打了她一下羞答答罵道︰「你這死浮尸總污蔑你姐,再這樣我不理你啦。」
伍侯看過房子很滿意,說︰「這里的地段外出方便,更主要的是周圍環境安靜,又地處弄堂深處,安全性應該還算可靠,如果劉小姐肯租的話,伍某在房租上可以適當提高點,每月三百塊怎麼樣?」劉秋雲裝出很淡定的神情說︰「錢不是問題,關鍵是我們這里不希望人來問往的過多,全樓的人都跟自家人似的,人員太復雜怕壞了風氣。」伍侯對這間房志在必得,似乎其中也有在歐陽公館的酒席上了解到這個胖乎乎長得富態的房東是孤身一人,琢磨著跟自己屬于門當戶對,不由自主的向往起來,連忙保證道︰「劉小姐這你盡管放心,伍某的性格本來就好安靜,再則我做的是玉器生意都放在家里,不會希望外人來我家的。」歐陽雅夫幫腔道︰「是啊是啊,如果有人來也是我,不算外人。」
就這樣算是談妥了,租賃的價格也是兩百五十,與其他房客一樣,伍侯千謝萬謝,第二天就從旅館里搬了進來,他的東西不多,只有兩只大箱子,一只是衣物,另一只是滿滿的玉器,但沒有打開,原來沈家阿婆的雜物讓邊連友統統扔到了樓下的垃圾箱里去了,劉秋雲埋怨道︰「你這孩子,真不會過日子,這點東西多少還可以賣倆錢。」等她下去想搬出來賣給揀破爛的人時,那只垃圾箱子邊已經有兩個乞丐在爭搶罵來罵去,她只能作罷,回來對兒子說︰「別看我們這里平時人挺少的,有點東西扔出來就像扔得是肉骨頭,野狗馬上聞著味道過來了。」劉秋雲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說話都很刻薄,這是她的性格,凡是她喜歡的人會傾全身心的對她好,對郝允雁就是這樣,相反一旦她討厭誰,這輩子都不會改變態度,樓下的周太太就是,周太太也是個說話不帶把門的女人,兩人算是頂在了一起,自從周教授去世後,身體跨了下來,現在有了孫子則平時關在房間里不大出來,劉秋雲同情過她,但隨著周教授去世好幾年後,漸漸的又開始擠兌起她,有次她買菜回來正好看見周太太抱著孫子在走廊的牆角邊把尿,澆地上的螞蟻,她立竿見影指責道︰「周太太這大熱天的你不嫌臭啊?衛生間就在你身後,講點衛生好吧?一點社會公德也不懂。」周太太掃興的抱著孫子回房,嘴巴里咕嚕著說︰「小孩子的尿比冷開水還干淨,大驚小怪的干什麼?」劉秋雲氣得對著她家的門嚷道︰「那你喝呀,對著吊吊喝給我看。」張恩華出來打圓場道歉才把她勸了回去,這下可激怒了周太太,晚上吃飯的時候當著兒子的面把她教訓了一頓,大熱天他們在走廊上吃飯,擺張小桌三人圍著,而且平時不搬走,就像這整個底樓全是他們家似的,讓劉秋雲看了很不習慣,她這番高聲的罵是給劉秋雲听的,她是房東當面不敢硬頂嘴,劉秋雲剛吃完冷面出來听到,兒子兒媳出去有飯局,落下她一個人在家本來就不痛快,筷子重重往爐灶上一摔沖到樓梯口就嚷︰「有種當面放屁不要指桑罵槐。」郝允雁連忙把憤怒的她拉回了家,伍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早早的躺在床上在看報紙上關于玉器的行情,拿了把芭蕉扇邊搖著也來勸她別跟沒素質的人計較,郝允雁勸的時候她依然罵個不停,伍侯一來立刻止住了,郝允雁會心一笑對伍侯說︰「還是你有力道,我勸了半天沒用,你一來馬上見效,嘿嘿,那我走啦,這晚飯的碗筷還沒洗呢,照顧我家先生去嘍。」她離開房間時還故意關上門說,「今天不熱,門關上耳不聞心不煩。」
伍侯陪劉秋雲閑聊起來,兩人談得很投機,伍侯回憶完過去輪到劉秋雲,又大嘆苦境,兒子找了個整天臉繃得跟霉娘似的老婆,擔心兒子以後妻管嚴,她老了無人照顧,伍侯謹慎的問︰「那你這麼多年沒有找過嗎?」劉秋雲搖搖頭表情很無奈的說︰「我丈夫是軍人,官至師長,十年前在內戰中陣亡被追授為一級勛章,那時我想改嫁怕不合適,政府也不會同意,後來時間久了,我也慢慢變得習慣一個人生活著,我兒子那時也在部隊里,剛轉業回來,本想這孤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可是……哎,不說了,兒子听老婆話是對的,但願他們好吧,我老了,也沒人要了。」伍侯用力替她扇著扇子,討好說︰「劉小姐一點也不老,而且人又漂亮,誰要是能夠獲得你的芳心那是前世的福氣。」劉秋雲听罷苦命的臉像開了花似的,她從來沒有听男人這麼夸過,走到枕頭邊拿過一面小圓鏡子照了照,理了理掠下的頭發絲說︰「我就是胖了些,不過這樣皺紋少所以顯年輕,今年也五十六嘍。」伍侯不自不覺的跟了過去坐在床沿上,仍然為她打著扇子,直吹得她有點破舊的襯衫領口一開一合露出深深的**,劉秋雲驚詫不已,慌忙捂住害羞地說︰「這衣服本來是睡覺穿的,這回髒了就不洗了直接扔掉。」伍侯停下扇瞄了眼頓顯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