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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回 業余特工追 查假幣

邊連友帶妻子回到母親身邊,這次他完成任務後加入軍統上海站出任副站長,妻子玉芝也隨丈夫在上海軍統站當電譯員,對外稱他們夫妻在一家公司當高級職員。玉芝二十六歲,長得還算標致但總是繃著個臉不苟言笑,這是她的性格,比較清高。劉秋雲也沒在意,開心得合不攏嘴,不但兒子回來將長住家里,還給自己帶了個兒媳婦,算是了卻了她的心思,弄堂里逢人就嚷兒子部隊轉業在上海的公司里任高級職員等等,客氣的人都敷衍她,說︰「秋雲總算熬出頭了,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往後的日子可是享福嘍。」劉秋雲買了什錦糖就抓一把的塞給那人,但也有的嫌她煩,當面說了好話轉身背後戳道︰「現在中國的軍隊都在打日本人,她兒子倒好當逃兵,說是轉業誰信?」這話不小心就有搬舌頭的傳到她耳朵里,氣得在大門口罵街︰「冊那,誰在我背後造謠站出來,我敲掉他的牙齒。」回到家怯生生的問兒子怎麼就轉業了,邊連友回答不上來,不耐煩地回了句——這很正常。他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現在從事的保密工作,連母親也不例外。

他們回來後安頓在原來周曉天騰出的房間里,那是朝南的房間,就是小了些,原來劉秋雲給兒子留的是沈家阿婆以前住的那間大的,後面覺得周教授剛死,他們家一樓頂上就是二樓這間,悄悄對玉芝說︰「那邊的房間不吉利,緊挨著的樓下剛死過人。」玉芝回了句︰「按照你的邏輯,你住三樓不也晦氣了?而且听連友,二樓的樓梯曾經打死過人,我們別走樓梯了?」劉秋雲被戳了霉頭不響了,心里悶得慌,被郝允雁看出來,笑著問︰「秋雲姐啊,這才高興了幾天,你的臉怎麼就又拉上啦?」劉秋雲忿忿地說︰「兒子回來自然高興,但是給我找了個霉娘來,凶得來不得了,還有啊,換下的貼身衣褲也不馬上洗,等好幾條了再一塊洗,這要是大熱天不要臭掉啦?」郝允雁咯咯咯的笑起來,批評她道︰「你呀,管得也太寬了,這是人家的事情,你看不慣幫她洗好了。」劉秋雲也笑了說︰「人是蠻好的,就是太懶。」郝允雁說︰「現在的年輕人時興的是新生活,你看不慣他們,他們還看不慣我們呢。」

邊連友的實際身份只有郝允雁知道,悄悄提醒過她︰「郝阿姨,我的事你別和我媽說啊,跟任何人也別提及。」郝允雁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說︰「放心吧,我不會到處亂說,就當我全然不知道。」郝允雁非但不會聲張,連跟邊連友平時見了也不大多言,這主要是怕玉芝誤會。事實上他們小夫妻倆也不常常住家里,每月有近半的時間在江浙一帶活動,說是去出差,劉秋雲仍然歸于平靜,她不明白出差為什麼總是雙雙一起去,她總盼著兒子快些給自己生個孫子出來,郝允雁勸說道︰「你兒子才三十歲應該先事業呢。」劉秋雲撇撇嘴說︰「你倒輕巧,看你以後管不管囡囡。女子無才便是德,玉芝可以呆在家里生孩子嘛,生下來我幫忙帶,又不影響兒子事業。」郝允雁笑道︰「她還早著呢,如果二十歲嫁出去的話,我那時也四十出頭嘍,要管也沒力氣管了。」她思忖了片刻觸景生情地感慨道,「我現在就是盼著我家先生快點好,女兒是嫁到外面去的,到時我好好的跟我家先生過日子,補回這些年來對他的……」郝允雁想說「愧疚」二字沒有說出來,撲哧哭了起來。

他們在三樓走廊上邊煮飯邊聊著,沈默然這個時候走了上來,郝允雁一點也不驚訝,因為他曾經說過讓白敬齋提供日本人情報的事,站起來笑著與他打招呼,好像是約好似的讓進了房間合上門。劉秋雲見他們挺神秘的,真搞不懂郝允雁怎麼一會又跟沈默然拉上關系了,悄悄過去貼著門細听,什麼也听不到,便跑回家通過牆壁的縫隙往里瞧,她擔心沈默然會又是一個白老板,從縫隙看過去,他們兩人隔著方桌面對面坐著在說話,具體說什麼听不見,似乎話題很嚴肅。沈默然先是跟郝允雁講了一大通民族大義的話,然後說出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便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懷疑日本人可能在進行擾亂中國貨幣市場的活動,一旦得逞後果想必你是知道的,所以希望你能幫助我們。」郝允雁立刻肅然起敬地問︰「我怎麼幫你們?」沈默然說︰「你同白敬齋是朋友,而他是這家問題銀行的老板,你如果能夠通過他進入這家銀行,找到這批法幣的藏匿處並用我給你的照相機拍下來,再偷一張出來,很簡單。」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微型照相機自己拍了幾下,又讓郝允雁學著做幾次,郝允雁頓時心慌意亂,這簡直是特務干的事情,認為對她這個家庭婦女來說太難了。沈默然語重心長地告誡說︰「我相信你行的,此次重要很艱巨,但不要心急,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先找機會去模模底,看準了再拍照。」郝允雁想了半天問;「可以讓白老板拍嗎?」沈默然說︰「當然可以,不過我更相信你,另外我考慮到這批錢一定在某個房間里上了鎖,有可能白敬齋也看不到,鎖不能硬砸,所以只能在保管鑰匙的人上班時,偷他的鑰匙開鎖進入。」郝允雁擔心的問︰「白天人多眼雜會不會很危險?」沈默然考慮再三說︰「這件事情我不給你時間期限,你慢慢的找機會吧,譬如有沒有這種可能,包管鑰匙的人在加班加點,自然就是夜里了,你設法在這個時候動腦筋,注意,安全第一。」

當天晚上郝允雁既興奮又害怕怎麼也睡不著覺,第二天早早準備好飯菜,傍晚接完女兒回家就交給了劉秋雲,劉秋雲昨天偷看到的似乎不是男女之事,剛放下心來又驟然的繃緊了神經,覺得她除了跟白老板的事沒有對她明說過,其它是無話不談的,便忍不住問︰「允雁妹啊,昨天沈先生找你做啥啦?」郝允雁換衣服化妝完匆匆的出來,听劉秋雲在問她,邊走邊打哈哈道︰「沒事沒事,他跟白老板做生意,找我幫忙來著。」她拍拍女兒的頭說︰「姆媽去談生意,晚飯燒好了,到時秋雲阿姨會熱給你吃,要是談得太晚沒有公交車,姆媽干脆就明天回來,你要听秋雲阿姨的話。」王月韻吧嗒的眼楮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等她走後不解地問劉秋雲︰「阿姨,我姆媽什麼時候開始做生意啦?」

她到白府正是開飯的時候,白敬齋還沒有到家,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三姨太由女佣陪著坐在客廳里等候,郝允雁走進來時她還以為老爺隨後跟著,喊了聲郝小姐後便往後面張望。三姨太重新恢復神智後,惟獨忘記了與郝允雁過去的恩怨,她簡直不明白這個女人隔三差五的來白府跟老爺睡覺是什麼關系,白敬齋平時喚她郝小姐,三姨太也學著這樣叫,郝允雁也不計較隨你白太太還是郝小姐,過去那種吵吵鬧鬧的關系早就厭倦,對她也挺客氣,張口閉口三姨太。郝允雁問︰「敬齋還未回家?沒說要加班吧?」三姨太答道︰「來過電話了,說比平時大約晚半個鐘頭,讓我等他回來一起吃。」其實今天是三姨太十幾年前進白府的日子,自從三姨太在憲兵司令部被折磨成神經失常後,白敬齋總覺得對不起她,人慢慢到老了心就軟下來,想想自認識了郝允雁後對她就開始冷淡,沒有寵信過她,反倒讓她盡倒霉,這次在寶順分行門口吃了冷槍差點送命,乘這個機會與她好好的補償補償,在電話里說︰「寶貝,今天可是你來我白府的紀念日,回家時帶只金戒子送給你,然後我們好好上床樂樂。」三姨高興得如過年似的,郝允雁一個禮拜通常來三次,周六周日白敬齋有商業應酬,以前帶郝允雁去炫耀,現在學乖了不想讓她再拋頭露面,一個人去了很晚回家倒頭就睡覺,三姨太月兌光了在他身邊踫都不踫就打起了呼嚕,還剩兩天基本是勉強的撫摩幾下三姨太就算完,很少與她房事,一是第二天郝允雁要來,他要養精蓄銳,二是對三姨太的身體隱隱的有點作惡,嫌棄她被日本憲兵糟蹋過,不過白敬齋對三姨太還是有感情的,所以今天這種日子並沒有去叫郝允雁來一起慶祝,沒成想一跨進客廳就見郝允雁坐著,好像是自己請來似的,吃驚地問︰「大概是我年紀大的關系,記不清楚是我打過電話讓你來的嗎?」郝允雁笑道︰「怎麼不歡迎啊?您不叫我就不能來了?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今天這麼多菜想必是特殊日子,怎麼不叫上我呀?」白敬齋尷尬地笑笑說︰「沒事沒事。心情好就多吃點。」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白敬齋喝了醉醺醺留郝允雁過夜,乘她去洗澡偷偷塞給三姨太一只金戒子,帶著歉意說︰「你忍忍,老爺我明天來陪你,她今天來,明天就不會來了。」

在床上郝允雁靠著白敬齋試探著說︰「敬齋,日本人的飯不好吃,您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才行啊。」白敬齋笑著說︰「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現在大半個上海是日本人在當家,別看那些個租界是法英美的,早晚保不住。」郝允雁提醒道︰「日本人再厲害,前幾日那新公園門口不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白敬齋反駁說︰「那不過是一小撮人在搗亂,不是被皇軍打跑了嗎?」他想了想又說,「至于後路嘛,其實我早就在法租界伸了條腿了,我的寶順洋行正在同法國領事館做生意,我是兩頭雙保險,呵呵。」郝允雁說︰「這算啥後路?跟誰都逃不了漢奸罵名,您應該跟咱中國的那些人拉拉關系。」白敬齋推開她直起身認真地問︰「那些人指誰?重慶的那批人根本不經日本人打,延安的八路軍這麼點人又不成氣候。」郝允雁急了,說︰「他們再不經打,不成氣候,對付您綽綽有余,新公園的遭遇忘記啦?」白敬齋突然想起那檔子事情來,不禁抖了抖,那天要不是她相救怕早送了命,擔心的問︰「那我應該怎麼做啊?」郝允雁問︰「那天您不是答應過人家的嗎?」白敬齋瞪大眼楮盯著她,當初只是為了保命才答應下來的,這回真讓他跟日本人對著干實在沒有這個膽子,緊張的又問︰「那個姓沈的來找過你了?我那里沒有新情況啊。」郝允雁把沈默然交代的任務說了一遍,嚇得白敬齋滿臉的麻子漲得如赤豆似的,一拍腦袋說︰「我那天為什麼要提這事啊,現在把自己釘在了杠頭上。」郝允雁好生安撫後說︰「您可別說後悔,要不是您提供了個重要情報,單我向他求情怕也救不了您。」白敬齋想想也對,那個姓沈的不好對付,要是不答應配合說不定哪天就要了自己的腦袋,終于勉強答應可以試試,前提是我只負責把郝允雁帶進寶順分行,其它事情跟自己無關,就當什麼也不知道。

隔了幾日,白敬齋在寶順分行上班的時候,宇喜多井找他談事情約對面餐廳吃日本料理,他覺得機會來了,偷偷打了個電話給郝允雁,讓她幾分鐘後打電話到寶順分行來,謊稱讓他請客吃午飯,白敬齋既然同意帶郝允雁來寶順分行「參觀」,就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突然自己帶進去容易引起懷疑。宇喜多井在大廳听取唐辛亥的匯報,到目前為止假法幣運進寶順分行達到兩千萬,已經兌換出去流到市場的約三百萬,目前這個數量尚未引起市場的注意,宇喜多井指示每日歇業前必須對當日的營業情況進行盤點,未兌換出去的假幣必須回到秘密庫房,不能讓任何人觸及,包括白敬齋。陳安在旁邊保證道︰「副機關長盡管放心,每次入庫我都在現場,絕不會讓任何人靠近。」宇喜多井說︰「也別弄得過于緊張讓白老板懷疑,他平時看過這些假幣嗎?」唐辛亥答︰「看過,但沒有提出懷疑。」宇喜多井說︰「這批假幣非常逼真,不是鑒定專家分辯不出來,但是在適當時候我們會讓國際鑒幣專家發現市面上流通的假幣,從而引起社會恐慌。」

白敬齋安排好後從辦公室出來,兩人研究去年寶順分行年終股東分紅問題,在寶順分行白敬齋是被架空的老板,一切由宇喜多竟說了算,他也懶得去管日常的業務,到那只是報個到證明他的存在,也是隔日去一次。他們正要去飯店,一名店員跑來喊白敬齋電話,宇喜多井很警惕的跟著去了他辦公室,這真是白敬齋所需要的效果,拿起听筒跟對面的郝允雁假惺惺磨蹭了幾句,轉臉問宇喜多井︰「是郝小姐正在逛街,偏偏在這個時候讓我陪她外面吃飯,你看她討厭不討厭?」宇喜多井不知是計,眼楮一亮來了興趣,忙說︰「那就請她來這里,我們一塊吃飯。」

半個小時左右,郝允雁興沖沖的趕來,當然是帶著微型照相機,宇喜多井笑著應中文道︰「郝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新公園憲兵對你很不禮貌,在此我特意向你表示歉意。」郝允雁裝著不高興的表情說︰「算了,都過去了,所幸當時有唐先生及時相救,要不我這一輩子就毀了。」宇喜多井深深的給她鞠了躬說︰「抱歉。」然後說,「今天我請你吃日本料理,就算是向你賠罪了。」

他們三人去了對面日本料理店,唐辛亥和陳安走不月兌沒被邀請,陳安本來就忌妒郝允雁,見她剛才裝腔作勢樣氣不打一處來,對唐辛亥說︰「你當初為什麼要去救這個女人,喜歡她?哈,她可是白老板的女人,現在副機關長他老人家也看上了,別說我沒有提醒你啊,再做這個夢小心吃不了兜著走。」唐辛亥幾年前跟郝允雁做鄰居時就被她的美貌與身材深深吸引過,只苦于沒有機會接近,後來因為被人追捕逃到天津,沒想到山不轉水轉,五、六後居然仍踫上了她,而且鬼使神差的在日本憲兵身下救了她,無意中成了這個女人的恩公,但他明白自己是吃不到這只天鵝肉的,便假裝紳士道︰「誰說我看上她了?我是有妻室之人。」陳安冷笑了聲說︰「你就裝吧,還什麼有妻室,你看我的眼神正常些就算你正人君子了。」陳安並沒有冤枉他,宇喜多井派陳安到寶順分行任職,目的有兩個,一是監視唐辛亥的日常工作,二是為了假幣之事穩住白敬齋不讓他關心,所以當白敬齋沒事到處轉悠時,她會馬上使出美人計轉移他的視線。宇喜多井十分了解這位堂堂的金融家是個分子,當初正是讓吳濤色誘他才把寶順分行拿下,這次是故伎重演同樣起到了效果,白敬齋看上去不怎麼關心分行的具體業務,充其量只是個顧問而已。唐辛亥對陳安的角色心知肚明,也想貪她這杯羹,平時言行舉止顯得不太尊重,那天更是心血來潮,陳安從白敬齋辦公室出來上衛生間,他路過乘機跟了進去被挨了個耳光,唐辛亥錯在前不敢聲張,陳安委身于白敬齋已經憋著氣,堂堂土肥原將軍的高材生,本來興致勃勃到上海來干一番事業,卻被派去做如此下賤的工作,審時度勢後沒有向宇喜多井告狀,唐辛亥目前在梅機關兜得轉,告也白告,弄不好自己還得另外服侍他,自那以後兩個人關系趨向緊張,這回陳安坐在另一邊等他下班,余下的假幣入庫後自己也可以回家去。

宇喜多井請的這頓飯直吃到接近黃昏時分還未收場的意思,郝允雁第一次吃日本料理,看來看去說︰「怎麼都是生食,這樣吃衛生嗎?」白敬齋笑她洋盤,指點她要沾著芥末吃才有味,郝允雁真不知,夾過一大塊在芥末碟子里狠狠的一滾放進嘴里,辣得掉出了眼淚,狼狽得非常幼稚,但她並不惱,還說好吃,夸了一通日本菜,宇喜多井听了愈加的喜歡她。三人似乎都談得十分投機,郝允雁因為要討好宇喜多井假裝也談笑風生,反倒讓白敬齋時不時看看她,覺得是另外一個女人,不是自己印象中不喜歡張揚,連房事時也矜持,不點到她要害永遠不會松懈的那種。

郝允雁談人生,宇喜多井談日本風土人情,把白敬齋晾在了一邊,看不遠處日本藝伎在櫻花曲的伴奏下跳著舞蹈入神,有招待員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問︰「誰是宇喜多井?這里有電話。」宇喜多井過去接電話,是梅機關的機關長影佐禎昭請他立刻回去議事,他面帶歉意的對郝允雁說︰「抱歉,機關長命我回本部就不能再陪你了,能夠同郝小姐共進午餐是我的榮幸,希望有機會我們再能夠踫面。」郝允雁向白敬齋使了個眼色站起來說︰「我們也吃好了。」白敬齋只好起身敷衍著,宇喜多井說︰「那就請白老板送郝小姐回家吧。」他們走出飯店,郝允雁開始今天的主題,一指街道對面的寶順分行說︰「很漂亮的房子,一直听白老板說在寶順分行上班,剛才來沒有怎麼看里面什麼樣的。」她轉臉假惺惺的對白敬齋說,「白老板,能帶我去參觀參觀嗎?」白敬齋支吾著故意看看宇喜多井像是在請示,一個普通女人宇喜多井不會介意,揮揮手說︰「白老板看我干什麼?銀行又不是軍事重地就帶她參觀參觀嘛。」郝允雁就等他這句話,有了他這句話她到寶順分行里轉悠才不顯得唐突,這也是為了保護白敬齋,她打趣道︰「白老板最好讓我現在就回家,可以省去下面的晚飯了。」

宇喜多井任務在身,哈哈大笑的坐車走了。

郝允雁吃飯的時候就想好決定今天就行動,以防夜長夢多,來的時候她發現寶順分行里沒有想象的那麼龍潭虎穴,除了櫃台上的一名職員外,另有唐辛亥和陳安,以為她也是一名普通的女職員。按照沈默然之前的分析,那些問題法幣一定有秘密倉庫,具體位置白敬齋應該最清楚,只是上了鎖無法進入,而這把鎖的鑰匙掌握在唐辛亥手里,每天進出倉庫時派用場。郝允雁做了精心的假設,這把重要的鑰匙下班肯定會隨身帶回家,到時設法讓白敬齋配合偷出來,由他去拍照片,只是她可能不得不付出身體的代價。她把這個大膽的計劃告訴給白敬齋,白敬齋大吃一驚吼道︰「你瘋啦?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你纏住他很危險知道嗎?」郝允雁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眼楮濕漉漉的說︰「您以為我願意這麼做嗎?我為了什麼?」白敬齋賭氣說︰「誰知道你為什麼,我看你是被那個姓沈的給迷惑了,上次為救一個區區的鄰居孩子去找肖恩,你身體不值錢還是怎麼的?這次讓你去冒險我本來就不贊成,弄不好會丟命的。」他激動的抱住郝允雁雙臂懇求道︰「允雁,我們別去做了好嗎?你就回復那姓沈的說日本人看守很嚴就行了。」郝允雁比他還激動,甩開手臂說︰「是的,我知道這樣做很危險,但是如果我不做成這件事情,您就更危險。」白敬齋手一攤說︰「我有什麼危險?那姓沈的也不能夠強迫我去做無法做到的事情吧?」郝允雁開導說︰「敬齋,我不惜用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來替你贖罪,明白不明白?沈先生是哪個組織的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您的所作所為他們已經掛了號,他們隨時會來鋤奸,現在不是您能不能做到的事,而是如何想辦法做件對得起民族的好事來洗滌您的罪過。」白敬齋不吱聲了,他也害怕被人當漢奸處決。郝允雁這番話是她決定接受沈默然任務的動機之一,在她的內心也想做些對為國家對民族有意義的大事,但是更重要的她確實想保住白敬齋這條命,沒有他的經濟資助自己的家支撐不了多久。

兩人在飯店門口足足沉默了十幾分鐘,白敬齋似乎有些松動,怯怯地開口說︰「你的目的是纏著他,能不**就……」郝允雁回答道︰「這我當然明白,我的身子是值錢的,也不想讓您戴綠帽子。」白敬齋難受地說︰「我和他是同事,這樣一來他會小瞧了我。」郝允雁說︰「現在還想這個干嗎?是命要緊還是面子?」白敬齋想了想說︰「你是讓我怎麼偷倉庫鑰匙?」郝允雁說︰「您就呆在自己辦公室里等我的消息,我和他先在他的辦公室里,等我模清楚鑰匙在哪里會抽身來告訴你怎麼做。」白敬齋問︰「偷到鑰匙我怎麼給你?」郝允雁說︰「你們銀行里有幾個倉庫你應該清楚的,拿到鑰匙後您就可以進去拍照呀。」說著拿出微型照相機,白敬齋頓時驚諤,說︰「我不會用這東西啊。」郝允雁馬上演示了一下說︰「就這樣對準要拍的一按上面的按紐就行,出來時再偷一張。」

「這個我會,就是有點緊張。」白敬齋說。

「緊張啥?等下班了行里沒有其他人了,我把唐先生帶到別的房間,您篤悠悠的找鑰匙進去拍照片,完了你在打廳里喊我聲,我就借故出來,這次就看您的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關系到您自己的生命。」郝允雁說著把微型照相機往他西裝口袋里一塞,這囑咐就如閻王爺的令符,不去照辦死路一條,他豁出去了。

兩人來到寶順分行,這時離開下班半個小時不到。唐辛亥在前台內有一張小辦公桌,他平時要監督那些假幣的兌換情況,確保都流到顧客手上而不是被職員偷走。正值下班臨近進出的人越來越少,他無精打采的喝著茶來對抗對面陳安挑釁的目光,猛然看見白敬齋郝允雁進來,寂寞了好多時的他積極的站起來主動招呼他們,尤其這個時候看郝允雁喝過了酒那泛紅的臉蛋,隱隱之中透著纏綿的倦意,他問候道︰「你們剛吃完?‘乖乖隆地洞’真能吃啊,白老板快下班了怎麼還不回家?」白敬齋是來完成任務的,心里陣陣發虛,按照平時他愛理不理,這回平易近人了許多,向他和臉繃得如上了漿的陳安欠欠身答道︰「宇喜君讓我帶郝小姐來行里參觀參觀,呵呵。」他刻意把來寶順分行的主意推給了宇喜多井,反正這樣說也不假。唐辛亥馬上從櫃台內輾轉出來熱情地請郝允雁進來,邊說︰「既然是副機關長的意思,那隨便看,隨便看,這里就這些,里面有倉庫,我的辦公室也在里面,一會下班後帶你進去參觀。」他說著瞥了眼陳安,又抬頭望望大廳里的掛鐘說︰「還有十來分鐘我忙完就帶你到處走走。」陳安突然戳了他一句︰「郝小姐有白老板帶著參觀,有你什麼事?」唐辛亥著實的尷尬,紅著臉整理起辦公桌上的東西準備下班的意思,沒有理會她。郝允雁似乎覺得這個一直悶聲不響的女人並非普通職員,倒更像個領導,笑著對唐辛亥說︰「你忙你忙,一會我再打擾你。」接著轉向白敬齋說,「白老板讓我看看您的辦公室吧。」他的神態鎮定得猶如一個職業特工,白敬齋用欽佩的目光投向她,在辦公室里長吁口氣說︰「剛才好緊張啊,你倒沉著,對了,下午在飯桌上我看你像個交際花,說起話來神采飛揚。」郝允雁笑道︰「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這是故意做給宇喜什麼的人看的,他一高興就放松了警惕,要不我們能這麼堂而皇之的來這?」她關上辦公室門輕聲問︰「大廳里的那個女人是誰?」白敬齋說︰「是宇喜多井派來監視我和唐辛亥的,說是我的秘書,狗屁不懂只會纏著我撒嬌,其實是看住我不讓我關注他們在干什麼。」白敬齋心里全明白不慎說漏了嘴。郝允雁思考片刻,判斷道︰「沒關系,等下班了她總要回去吧?對了,你這里有比較舒坦的房間嗎?如果確定鑰匙在辦公室里,到時我借口把他調開,你可以進去偷。」白敬齋為難了半天說︰「隔壁有間職員休息室,里面有長沙發。」說著罵道,「冊那,我還給這小赤佬提供地方。」

外面傳來一聲下班鈴,陳安連忙歸攏前台的所有剩余假幣,讓一名職員和唐辛亥進行對帳,帳目對齊後放入鐵箱子里,打發職員回家,兩人捧著箱子進到地下室,里面有間暗室,唐辛亥掏出鑰匙打開存入箱子後鎖上,兩人原路返回。陳安表情嚴肅地問︰「你不準備回家嗎?」唐辛亥回答︰「是啊,已經跟郝小姐說好了陪她參觀我的辦公室,我和她也是多年的老鄰居聊聊吧,你打算陪著?」陳安白了他一眼說︰「誰想看你們這對狗男女?對不起,我沒興趣,不過你鑰匙看看好。」唐辛亥不屑地說︰「你怎麼像老太婆?這點我需要你提醒嗎?」他走出地下室,心情特別的好,覺得這是天賜的良機,回頭指指陳安譏諷道︰「你呀,什麼都好,人長得也不錯,就是太多疑,人家郝小姐女流之輩,我和他做了一年多的鄰居,我還不了解她這個純粹的家庭婦女嗎?再說這是副機關長讓她來的會有問題?」陳安也覺得可能是自己疑心病過重,挎起包丟下句話說︰「唐辛亥,我人長得好看不好看跟你沒有關系,以後請你不要自作多情的評論我。」

陳安生氣的走後,唐辛亥馬上去白敬齋的辦公室找郝允雁,門里面沒有鎖上,就是為了讓他進來,他推開門,兩人相距較遠站著,郝允雁正拿著一件小玩意在欣賞,唐辛亥笑著說︰「下班了,郝小姐,我帶你去我辦公室吧。」郝允雁很願意似的說︰「好啊,我倒要看看儀表堂堂的唐先生辦公室是什麼樣的。」說著對白敬齋說,「白老板,您不是說還有些事沒做嗎?您忙吧,我隨唐先生去辦公室,放心,不會被他拐走的,嘿嘿。」她調皮的尾隨著唐辛亥走出辦公室,白敬齋心咯 了下。

來到唐辛亥的辦公室,其實跟白敬齋的整體上沒什麼兩樣,少了幾樣白敬齋辦公室里的古玩擺設罷了,她故意稱贊道︰「這里真好,簡約,不像白老板那里亂七八糟東西古董放滿滿的,一進去就透不出氣來,以為進了兵馬俑。」

唐辛亥胡亂應著走向辦公桌,上面有一只公文包,掏出一把大號的銅鑰匙放了進去,郝允雁明白應該就是這把,便開始設法把他引到職員休息室去留出空擋給白敬齋。兩人隔著辦公桌生硬的面對面拘束的說著開場白,唐辛亥仿佛在尋找切入點贊美了她一通,郝允雁鎖定鑰匙在哪後急需把他帶出辦公室,而且要表現得自然。兩人繞來繞去的,郝允雁挪了挪臀部似乎坐著很難受,引出話來說︰「你辦公室哪都好,就是椅子坐著太硬,坐長了要生老繭了。」她頓了頓引導道,「你們跟客戶談生意也這麼坐著嗎?」唐辛亥笑笑說︰「哪里啊,談判環境很重要的,我們這有休息室,那里有沙發有咖啡,要不去參觀參觀?」唐辛亥心虛,試探著建議,這正合郝允雁意圖站起身說︰「好啊,早知道有舒適的聊天地方就應該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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