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韻猛然從夢中驚醒,她做了個不好的夢,幾條蛇纏繞著自己的母親,而母親絕望的喊著她,可是自己怕蛇。
她打開燈巡視了下家里的,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的床,她起身檢查了下門是否關嚴實,又跑到父親床邊看看,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是蒼白的,她害怕的轉過身去,又撲到父親床上,想哭,又不知道為什麼要哭?
郝允雁探出窗外覺得很涼爽很自由,只有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從未有過的自己,可惜如今的她離開真實的自己越來越遠,而且越來越下賤,以前在與白敬齋接吻時總嫌棄他長得丑,被他口水漣漪的嘴踫過內心就會泛起陣陣的惡心,但現在卻莫名的會產生受虐的快感,短短的三年,自己的靈魂已經變得骯髒而沒有廉恥,想到這她微微的沮喪起來。
在法國俱樂部五樓的一件臥室里,肖恩正在美美的睡覺,白敬齋的汽車飛馳到法國俱樂部門前停下,霓虹燈已經關閉,一切冷冷清清就像是來到了地府。門緊閉著,管家上去砸門無人回應,罵道︰「他媽的,連值班門衛也沒有嗎?」肖恩他們在俱樂部深處的五樓根本听不見,不一會來了隊巡夜的紅頭阿三,挎著槍手握警棍上來用蹩腳的中文盤問︰「你們這是干什麼?不知道這里是法國領事館的俱樂部嗎?」白敬齋見來了巡捕上前自報家門道︰「我是寶順洋行的老板,上海商會會員,到這里來找人。」領隊的一位年長的紅頭阿三打斷他嚴肅地說︰「我不管你是哪路神仙,這半夜三更的砸人家的門是侵犯了法國領事館的主權,你們再不停止,我馬上逮捕你們。」管家氣橫橫頂撞道︰「什麼狗屁主權,這是中國的土地,連你這紅頭阿三也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紅頭阿三听有人罵他,掏出槍來對準管家威脅道︰「你敢罵我是紅頭阿三,孩子們,把他們統統抓到巡捕房關起來。」說著,幾把槍抽出來對準他們,白敬齋見大事不好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手下冒犯您了,我們這就離開。」
郝允雁直直的站在窗台前陷入無盡的自責中,突然听到大門咯吱的一聲響,緊接著車燈劃過院子急匆匆的駛入,她的心驟然吊起,那是白敬齋他們回來了,看這架勢不知他是否出事,連忙穿上旗袍迎出去,白敬齋帶著怒氣從車內鑽出疾步走來,郝允雁興奮的奔過去抱住他就吻︰「敬齋您安全回來了,剛才叫人家好擔心呢一直在祈禱。」白敬齋有氣沒地方撒出在了她身上,猛的一推郝允雁跌了個仰面朝天,管家的眼楮賊溜溜的看著,白敬齋朝他怒道︰「看什麼看,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今天要不是你得罪那些個紅頭阿三,我們非把那洋人腦袋開花了不可。」管家說︰「這事得從長計議,別急啊,您不是有個癜大爺嗎?他可是職業殺手。」白敬齋茅塞頓開,點點頭說︰「有道理,這事不許對任何人說,說了老子連你也一塊送。」
白敬齋動了殺肖恩的念頭,第二天沒有去上班,中午時分,癜大爺來了,白敬齋出來匆忙吃了點飯帶他到法國領事館門口候肖恩,終于等到他從里面送朋友出來,在門口握手告別,白敬齋從車里指著肖恩對癜大爺說︰「就是這高個子卷發的那個,記住手腳要干淨,完成後我立刻給你三根金條,不過我得提醒你,萬一你被他們逮住,可不許咬出是我,我也不會承認,知道嗎?」癜大爺輕蔑地笑道︰「我癜大爺什麼時候失過手?放心吧,你這三根金條我拿定了。」
白敬齋在過了幾周後命癜大爺開始實施殺人報復行動,肖恩的家住在愚園路的一處獨立小公寓房里,他的生活很有規律,白天九點去領事館上班,晚上六點下班去對面的餐館吃飯然後回家,身邊有兩名保鏢跟隨,癜大爺無法下手。肖恩常常是帶著瑪格麗特回家的,保鏢則守在院子里夜里兩人便輪流值班,癜大爺從後院翻牆入內攀到二樓陽台,肖恩的房間已經熄燈,落地窗門開著隔了一層薄薄的簾子,看得見灰蒙蒙的房間里肖恩裹著毯子睡在床上,他目測了距離大概五、五步遠,以自己的身手幾秒內就可以用刀殺了肖恩,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全身而退。肖恩的保鏢在院子里巡邏,房間里是疲倦過後酣暢淋灕的打酐聲,癜大爺從腰間拔出短刀輕輕撥開簾子,一個箭步沖到床前舉刀就要捅下,但他並沒有注意那床上是兩個人裹在毯子里抱著,正巧這個時候靠向他的瑪格麗特突然翻了個身變成了兩個人,兩只肉團上巨大的乳暈在微光中就像一雙魔鬼的眼楮盯著他,癜大爺一陣驚慌來不及收刀刺下去,瑪格麗特一聲慘叫,肖恩驚醒打開台燈一看有刺客,從枕頭底下掏出槍對準癜大爺,癜大爺飛刀過去打掉,拔出自己的槍正要打,瑪格麗特身負重傷並沒死,跳起來把他抱住,癜大爺失去平衡兩人摔倒在地,子彈射在瑪格里特的胸膛仿佛炸開了的西瓜,鮮紅的瓜仁飛濺,肖恩揀起地上的槍沖過去朝癜大爺的腦袋連射了數槍,保鏢聞聲趕來時,瑪格麗特抱著癜大爺倒在了血泊中。
巡捕房迅速立案調查,肖恩心里明白這可能是白敬齋下的手,這個案子如果真的牽涉到他,勢必之前他在法國俱樂部里的那些丑事就會曝光,對自己的名聲不好,所以索性就推說是瑪格麗特與這名刺客之間的情殺,自己是出于自衛不得已打死了他,這案子就成了無頭案,然而法國參贊在寓中遭人行刺未果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上海灘,也傳到白敬齋耳朵里,他惶惶不可終日,擔心肖恩來復仇,派家丁全天候武裝保護自己,夜里增加值班人數。
當兩個禮拜過去風平浪靜的時候,白敬齋緊張的神經稍微有些松懈了,正在這時,五名洪幫歹徒悄悄潛入白府,肖恩判斷是白敬齋所為,苦于沒有證據,所以雇佣洪幫的人先來投石問路,若于他有關就的教訓一下。白府守夜的家丁守了十幾天警惕性早就麻木了,天氣炎熱,三個值班的打著赤膊懶洋洋的在抽煙乘晾,五名洪幫的歹徒翻牆模過去,不費吹灰之力就悶聲將三人捆扎起來,問出白敬齋睡覺的房間後,五人中留一人看住他們,其余的向白敬齋方向沖去。三姨太半夜想上茅坑,看見有人影沖來剛要喊人,歹徒一涌而上將她摁住問︰「白敬齋在哪屋,不說殺了你。」三姨太指著自己的屋說︰「在、在那房間里,別殺我啊。」白敬齋听到了些異常動靜,警惕的從被褥下模出手槍,歹徒押著三姨太進屋,白敬齋光了個身舉槍喊道︰「都不許動,誰動就開槍打死誰。」一名歹徒問︰「你就是白敬齋?」白敬齋說︰「正是白某,你們把我三姨太放了,不然我就開槍啦。」四名歹徒推著三姨太慢慢走過去,白敬齋舉槍的手在發抖,呵斥頂道︰「不許過來,我真要開槍了。」一歹徒笑道︰「我們有四人,你一槍能夠全報銷我們嗎?怕沒等你開第二槍就被我們跺成肉槳了吧?」——距離已經很近了,反倒白敬齋退到床角緊張的盯著那四那揮舞的斧頭,歹徒接著說︰「我們並不想要你命,也不是來劫財的,今天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如實回答我們保證不會殺你,所以請你把槍放下。」歹徒的話冷靜而又不失斯文,白敬齋本來就不敢開槍,沒親手殺過人,他扔下槍道︰「好好,你們問,白某保證不說假話,但求你們把我姨太太放開好嗎?」歹徒跳上床一把斧頭橫在他脖子上嚇唬道︰「你覺得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老子今天來不能空手而歸,總得見個血,你是要保自己的命,還是你的姨太太?」白敬齋忙說︰「我要自己的,要自己的,姨太太讓你們玩、讓你們玩。」又一名歹徒說︰「殺了你,你的姨太太不照樣是我們的?」白敬齋身體直直的被斧頭壓著脖子,雙臂手舞足蹈的說︰「不要殺我啊,你們有問題要問嘛。」歹徒凶狠地一瞪眼說︰「少他媽廢話,老子問你最近法國參贊是你派人去暗殺的嗎?」白敬齋當然不會輕易承認,忙說︰「不,不是,參贊先生是白某的好友,我為什麼要殺他?」歹徒斧頭往他脖子一壓,按肖恩的計謀說︰「不是你?凶手已經被我們抓住,他全交代了,要不要對質?」白敬齋不知是詐,雙膝抖了抖尿了一被褥,求饒道︰「好漢不要殺我,回去告訴肖恩我錯了,我錯了。」那人獰笑道︰「他媽的,堂堂上海金融界大老板,居然這麼孬,好吧,我不殺你,肖恩吩咐要你一只耳朵,讓你長長記性。」話到利斧落下,白敬齋那只大豬耳朵被割了下來鮮血淋灕,他捂著傷口滿地打滾,叫得跟殺豬似的,管家的住處離正房最近,听到門外依稀有喊叫聲,警惕的跑出來看情況,一眼就看見院子里三個家丁被捆著,旁邊有一個陌生人在抽煙,急忙朝他射擊,那名腰里別著斧頭的歹徒往門外逃去,白府的家丁們也沖了出來,追到外面一陣亂槍,在屋里的四名歹徒正在戲弄三姨太,听到槍聲跑出來各自突圍,管家帶家丁前來救駕,把白敬齋和三姨太一塊送往醫院。
白敬齋被割下的那只耳朵重新被縫上,半個臉狼狽的包扎起來,出院後不敢回家,外面開了賓館,三姨太比較嚴重,不但身體遭到嚴重傷害終身不孕,精神也受了刺激,需要住院治療,白敬齋對三姨太能不能生育不感興趣,他自己本來就生不出,他在意的是堂堂上海灘金融大亨被人削耳朵,雖然接上了形狀特別的怪異,巡捕房立案偵察鬧得全市沸沸揚揚大失面子,有些小報還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三姨太的故事,這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出的,想來想去決定宇喜多井幫忙。宇喜多井通過報紙了解了此事,正想利用這件事情幫他一把,可以讓他對日本人感恩戴德,派出日本特務弄清楚了它的來龍去脈,當他查出跟法國領事館參贊肖恩有關,就覺得十分棘手,肖恩與宇喜多井保持著長期的情報方面生意往來,這意味著白肖二人都不能死,于是宇喜多井一方面與肖恩去溝通解決問題,另一方面好言將白敬齋接到日佔區的豪華賓館,不僅有美酒,還有美女,當然不是妓女,宇喜多井通過土肥原將軍另外選了一名日本女特務當寶順分行經理秘書,與吳濤一樣也是華裔日本人,用她來取代笨手笨腳的中島,唐辛亥是男的,給他找個女秘書男女搭配好辦事。那天宇喜多井正式讓他們見面認識,日本女特務一身戎裝,從白敬齋的審美觀里她是位嚴肅但不失驚艷的女人,她叫陳安,今年二十八歲,土肥原將軍的得意門生,宇喜多井略帶曖昧的說︰「陳安少佐是帝國之花,這次是來寶順分行當經理秘書配合唐經理工作,當然也是白君的秘書,明天就開始上班,今晚你們倆好好談談工作吧。」
白敬齋與陳安談得很投機,他簡直到了樂不思蜀,賓館里一住就是半個月暫時忘了仇恨,三姨太出院後讓白敬齋回家,他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當然主要還是怕肖恩再派人來尋仇。宇喜多井親自出面把白敬齋和肖恩約到虹口區的一家日本料理吃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肖恩看上去很給宇喜多井的面子,舉止談吐相比白敬齋要禮讓得多,在這之前,宇喜多井已經跟他進行過溝通,他們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那就是肖恩必須交出闖入白府行凶的那五名歹徒,而白敬齋殺了他們算出了口惡氣,白敬齋起先不同意,說︰「肖恩派人割了我耳朵,我現在成了一個半殘廢人了,何況我的三姨太也被他們奸了,不殺肖恩出不了這口氣。」宇喜多井對他說︰「男人要重事業,在人際方面得饒人處且饒人。」最後雙方握手言和。
肖恩也樂見他曾經指示的那五個洪幫流氓在人間消失,根據商量好的計劃,他派人將上次參與白府行動的五名洪幫流氓騙上車,謊稱是替日本人完成一件特殊使命條件非常優厚,那些人深信不疑的來到松江縣的一處日本人控制的秘密倉庫里。這塊區域仿佛是被人遺忘的地方,方圓幾公里沒有人煙,當初日本海軍特戰隊進攻上海時,這里的建築幾乎都被炮火摧毀,因此成為了各幫派藏污納垢進行非法交易的場所。新成立的日本興亞院控制了一處基本完好的廢棄倉庫加以修繕,成為日本在滬物質聚集地交于宇喜多井管理,四周有他的特務嚴密把守。五名洪幫流氓一到了里面就被要求暫時交出斧頭等武器,集中到了一間寬敞的空倉庫內,宇喜多井帶著白敬齋和三姨太以及六名日本特務走了進來,有一個還端著機關槍,宇喜多井問白敬齋︰「是這五個人嗎?」白敬齋和三姨太順過來逆過去的看了好幾遍,因為當初是半夜,房間里只開了盞灰蒙蒙的燈,白敬齋終于辨認出其中一個割他耳朵的人,忙說︰「對對,這個人我認得,是他割了我耳朵。」三姨太也說︰「他們都是,燒成灰我也認識!」
白敬齋上前給對割他耳朵的人說︰「小赤佬,還認得識我嗎?」那人失口否認道︰「先生,我,我不認得你。」白敬齋把受傷的耳朵朝向他說︰「你應該認得這耳朵吧?它可是你的杰作。」那人慌忙跪下求饒道︰「白老板饒命,我願意還你一只耳朵,不不,兩只全給你,以後你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兄弟一定效犬馬之勞。」白敬齋冷笑道︰「你認為自己還有這個機會嗎?」
「那就全交給你們了。」宇喜多井退後一步朝身邊的特務一揮手,特務端著機關槍交給三姨太。
三姨太接過沉重的機關槍對準那五個仇人,情緒十二萬分的激動,其中為首的對另外四個人罵道︰「他媽的,法國佬出賣了我們,這回要是死了,老子做鬼也要找他們去。」有一人膽怯地向日本人跪下求饒道︰「太君,我們也是受騙上當者,你們要殺就殺那個法國佬吧。」他還未說完被旁邊的人踢了一腳,罵道︰「你這孬種,還是男人嗎?」他笑笑又道,「兄弟們,我們雖然都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們是中國人,可別在日本鬼子面前丟臉了,不就是死嗎?」他沖著三姨太嚷道︰「開槍呀,老子那天沒有奸死你,算你他媽的走運。」三姨太沒殺過人,端著機關槍哆嗦著一時下不了手,那人明知逃不過一死,索性爽朗的笑起來激怒她喊道︰「喂,怎麼你的手在發抖啊,要不要我先射你一泡啊?哈哈哈。」三姨太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去死吧!」扣動扳機向他們掃去,持續了十幾秒,半封閉的倉庫內頓時震耳欲聾。
當回聲消失後一片肅靜,三姨太長吁了口氣放下機關槍,走過去楞楞的站在五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面前,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怖場面,恍然間仿佛自己也在其中,她想到了二太太的死,聯系到自己曾經對白敬齋的背叛,如果被他發現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白敬齋走過去抱住她說︰「現在你終于報仇了。」三姨太回過神望著白敬齋有氣無力地說︰「謝謝老爺。」白敬齋笑道︰「你應該感謝的人是宇喜多井先生。」宇喜多井笑著拍拍她肩膀說︰「與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的人就是朋友,朋友有難我們義不容辭。」白敬齋點頭哈腰道︰「那是那是,白某今後一定加倍的為大日本帝國服務。」
宇喜多井對身邊的人說︰「把這尸體秘密處理了,不得留下痕跡。」
在這松江日本興亞院的倉庫內隱藏著日本幾噸細菌生化物,當初進攻上海時作為攻不下時最後的選擇,如今秘密存放在這里,並配有一只焚化爐,用來必要時就地燒毀滅跡,所以這也是宇喜多井決定在這里殺死五名中國人的場所,當然白敬齋和三姨太到這里來時是蒙上眼楮不知道是什麼位置。三姨太回白府後神經錯亂了好幾日,總幻覺警察正在緝拿她這個殺人犯,躺在床上沒有起來過,對客廳里的動靜非常的敏感,女佣進來送飯送茶水,她會神經質的退縮到床角喊道︰「我沒殺人,別抓我,別抓啊……」白敬齋吩咐過下人,女主人的病情不許議論,更不許傳到外面去,無論她說什麼就當沒有听到。
宇喜多井幫助白敬齋殺人的事情還是傳到吳濤耳朵里,她現在的秘密任務就是監視宇喜多井,這既是憲兵司令的意思,也得到了華東特高課課長的默許,陸軍部有人擔心宇喜多井加入興亞院後在上海權力過大。對這份差使吳濤十分滿意,她長期受宇喜多井的欺凌,讓她刻骨銘心的是那次與中島假決斗時的屈辱,時至今日都覺得在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所以當她得到宇喜多井濫用職權,泄露興亞院機密後,向憲兵司令參了他一本,憲兵司令對宇喜多井本來就有過節,責令她迅速調查此案,給了她可以盤問所有人的手令。她的調查首先從白敬齋開始,試圖從最薄弱的環節先打開缺口,那天風塵僕僕的來到寶順分行,唐辛亥正在前台,譏諷她說︰「吆,我們的吳副官又來視察工作啦?」吳濤理也沒有理他徑直往里闖,陳安早就看不慣過這個女人的蠻橫無禮,走過去在她前面一擋冷冷地說︰「對不起,銀行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吳濤板著臉說︰「我找你們白老板,讓開。」陳安說︰「白老板沒空見你,請回吧。」吳濤亮出憲兵司令的手令得意地問︰「這個你認識嗎?誰擋道就按妨礙公務論處。」
吳濤大闊步的跨進白敬齋辦公室,白敬齋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笑臉相迎道︰「哎呀,什麼風把英子小姐給刮來啦,稀客稀客,請坐。」他一指邊上的沙發,親自為她倒了杯日本咖啡端茶幾上。吳濤不吃他這一套,在他辦公椅上一坐,兩只長筒靴擱在辦公桌上盛氣凌人的架勢。白敬齋意識到這下賤的女人今天來者不善,但也不敢得罪她,她現在是憲兵司令的紅人,連宇喜多井也讓她三分,滿臉堆笑道︰「啊啊,還是這舒服,這舒服。」
吳濤挑釁的目光掃了他下問︰「怎麼,你好像不喜歡我坐在這?」白敬齋見多了她在塌塌米上的那副卑賤的騷樣,也听說她曾經讓宇喜多井嚇得在眾人面前赤身**小便四濺,再看她現在這模樣頗覺好笑,便油腔滑調的腦袋搖得波浪鼓似的謔笑道︰「沒有沒有,哪敢啊,白某一向對英子小姐尊敬有加,別說是辦公椅,就是床……」吳濤啪的一拍桌子教訓道︰「你說什麼?居然對我堂堂日本憲兵司令部的副官如此輕佻,你有幾顆腦袋?」白敬齋忙收住笑道歉︰「對不起,口誤口誤,我自摑耳光。」說著啪啪啪打了幾下。吳濤似乎在這個男人面前也硬不起來,敲敲桌面道︰「別耍滑頭,我問你前段時間你們抓了五個中國人到松江縣那座秘密倉庫干什麼去了?」白敬齋這才明白她是沖這件事情而來,想起宇喜多井下的死命令,失口否認道︰「沒有啊,抓人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應該找宇喜多井去呀。」吳濤站起身警告道︰「我是奉憲兵司令的指示前來調查的,請你如實回答,不然對你沒好處。」白敬齋並不買帳,不軟不硬的回敬道︰「我是想配合你的工作,可我確實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吳濤調查的第一站就受到阻截,氣急敗壞地抓起茶杯朝他扔去,唐辛亥在門口一直在偷听,馬上進來解圍道︰「干什麼呀,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吳濤氣頭上,一瞪眼呵斥道︰「你給我住嘴,你我的帳還沒跟你算,少管閑事。」唐辛亥自知有岳父撐腰根本不怕她,針鋒相對道︰「算帳?好啊,有本身就來算吧,別到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嘍。」吳濤對唐辛亥的恨要遠遠的超過中島,因為正是這個男人,才有她之後的一系列悲劇,所以始終在找機會殺了他,只苦于無計可施,再次強硬的警告道︰「我告訴你,唐辛亥,你正在妨礙我調查案子,若再不識相,我立刻叫憲兵司令來逮捕你。」唐辛亥哈哈大笑說︰「憲兵司令是你爹嗎,你說抓誰就抓誰?」白敬齋也不想鬧出大動靜上來打圓場說︰「英子小姐,你有什麼要問的,還是去找宇喜多井吧,我真的不知道啊。」陳安也走來靠在牆壁上看她的笑話,吳濤來的時候躊躇滿志,被唐辛亥這一攪和頓感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再耗在這里也只能自取其辱,灰溜溜的走了,仍下一句話說︰「別神氣,有你們哭的時候。」
她叫來兩名憲兵來到梅花弄宇喜多井的辦公駐地,宇喜多井已經接到白敬齋的電話,正在大堂恭候著她。
吳濤神氣活現的自己選了個位子坐下,宇喜多井不卑不亢地問︰「你有事嗎?」這間原本武士練劍的大堂吳濤來過無數次,也留下了無數次刻骨銘心的恥辱,如今這是她第一次揚眉吐氣的來到這里,而且昔日的主子也被她摑過耳光,在心理上彼此扯平了,所以她不冷不熱的說︰「我今天是受憲兵司令委托來調查一件事情。」說完取出手令遞給他辨認,宇喜多井擺擺手說︰「不用看了,你快問吧,我很忙的。」吳濤收起手令運了運氣問︰「前天下午有五名中國人被你帶到松江倉庫處決了,請問,處決人的事是憲兵司令部的任務,你為何越權?還有,松江倉庫是興亞院在上海的秘密基地,承擔著重要的使命,你另外帶了白敬齋和他的三姨太去那里解決私人恩怨,嚴重泄露了大日本帝國的機密,誰給了你這個權力?」
宇喜多井已經與白敬齋對了口徑,裝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問︰「你在說什麼呀,我一點也不清楚,簡直是誣陷嘛,誰告訴你的?把他叫來我們對質。」吳濤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但是為了保護線人不方便透露,站起來手背在身後在大堂里來回踱步,桌案上有把瓖著寶石的指揮刀,她學著宇喜多井經常做的樣子「嗖」的抽出來,亂比劃了幾下放到原處感嘆道︰「哎,真是把好刀,當初我一看到它的白光就嚇得渾身哆嗦,沒成想有朝一日我居然可以握在手中揮舞,正是——」她改用中文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哦,這成語宇喜君可能不懂,我給翻譯一下,那就是風水輪流轉。」她說著一拍額頭想起什麼似的又說,「對對,這歇後語可能難度也太高了,意思是皇帝輪流做,你看看我又不小心說了句。」宇喜多井本來對自己曾經被她摑耳光耿耿于懷,已經忍著她了,沒想到她得寸進尺,一拍桌子用中文呵斥道︰「放肆,你以為有憲兵司令撐腰就可以對我這麼說話?」吳濤毫不畏縮大聲反擊說︰「我就這麼說,你能把我怎麼著?你涉嫌泄露大日本帝國機密,我要請你到憲兵司令部去配合調查。」說完朝門口兩名帶來的憲兵一揮手,憲兵立刻沖過來要帶人,宇喜多井一摔杯子,這是他剛才布置的暗號,從邊門上涌出好幾名特務舉槍對著憲兵,吳濤見大事不妙,在沒有證人的情況下,就算把憲兵司令請來也帶不走他,便想到了另一個證人白敬齋的三姨太,她是普通女人,從她那里應該會很輕松的打開缺口,想到這獰笑道︰「算你狠,好漢不壓地頭蛇,你等著,有你求我的一天,到時我也要你在眾人面前尿褲子。」
吳濤離開了梅花弄,轉道直接去白府抓用機關槍掃射的三姨太,白敬齋在上班,白府的家丁天不怕,地不怕,誰硬闖都敢攔,就是看到日本憲兵成了軟腳蟹,在大門口點頭哈腰︰「太君,你們來啦?我家老爺在行里上班呢。」吳濤手里握著槍揚揚嚷道︰「你們三姨太住哪間屋?」家丁彎著腰一指客廳說︰「客廳里往左的把間,她正睡午覺呢。」吳濤帶憲兵往那沖的時候,那個家丁模出槍來比劃了一下對身邊另一個家丁說︰「神氣什麼,惹到我啪啪啪幾槍就全部結果了他們。」
三姨太依然神智不清狀態,吳濤帶人進臥室時,她還以為是郝允雁,跳下床就跪在地上喊道︰「白太太,奴婢跟您請安了。」吳濤認為她是在裝瘋賣傻,命令憲兵將她帶回憲兵司令部。審訊立刻開始,三姨太披頭散發赤身捆在十字架上,吳濤給她動了審問女犯人的刑具,三姨太被折磨昏過去又讓水潑醒,喋喋不休的重復一句話︰「我沒有殺人,我不會說的」吳濤這才意識到這個女人真的腦子壞掉了,一時手足無措,又不能下更大的狠手,沒有供詞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她非常沮喪,明明在吳淞秘密倉庫里有憲兵司令部的線人,但是司令就是不願意公開到手的證據,只要那個人站出來指證,宇喜多井泄露軍事機密必死無疑,對這件事宇喜多井後悔過,本來以為這是他管轄的範圍,全是效忠他的人,在那里處決幾個人不會被察覺,當初所有涉及的人都是坐在一輛全封閉的卡車進來的,由他親自帶路,關卡沒有人盤查,了解真相的只有六名親信,他認為其中有叛徒,到底是誰甄別不出來。
白府的家丁打電話告訴白敬齋,三太太被一個女人帶著憲兵抓走了,白敬齋慌了神,毫無疑問這女的就是吳濤了,馬上向宇喜多井匯報,他也沒有辦法去要人,心里是急的,憲兵司令部的刑具常人無法抵擋何況一介女流,白敬齋提供了一個線索,說他的三姨太殺了人後精神失常,交代出來的供詞放到台面上未必能讓人相信,這多少讓宇喜多井感到些須的安慰,但他不想靠僥幸戰戰兢兢的過日子,他受夠了,早就該出手徹底解決掉這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反骨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