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程,展滄和絲絲又多了一個同伴,不過,這個同伴比較特別,他並不跟他們搭腔。絲絲也索性不再束胸了,恢復了女子的發式,不過,為了行動方便,她仍然穿著和展滄相同款式的勁裝。
衛羿只是騎著馬,不遠不近地與他們保持距離。寧朵兒仍然抓緊機會,纏著展滄,她對絲絲,開始冷眼相待。她有時也會打馬上前,跟衛羿說幾句話。不過,即使是衛羿刻意收斂了他周身的銳利,可他的兩個護衛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若是不小心被兩人的目光掃到,都會有寒氣從脊背躥過。
絲絲心想,夏天若是帶著這兩個人出門,那簡直就跟帶著個移動空調一樣啊。
而衛羿的目光,總是越過眾人,停留在絲絲的身上。
「哥,他老這樣看著我,我心里滲得慌。」絲絲躲在展滄的懷里,小聲地說道。
「別怕,他暫時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展滄安慰道,他用披風把她裹緊了,一揚馬鞭,讓馬加快了速度,與衛羿拉開一些距離。
不過,衛羿的馬是一匹千里良駒,何況又只負載了他一個人,很快,他就趕了上來。
當一行人路過一塊空地,絲絲發現,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坐了許多衣衫襤褸的人,其實這一路上,她也看到過很多這樣的人,只是這一次,實在是太多了,似乎是有組織的。
「停下,快停下。」絲絲對展滄說道。
「絲兒,你管不了的。」展滄知道她一定又是心軟了。
「我知道,可是,你看那個女人,她的孩子還那麼小……」絲絲心想,如果自己不是恰巧混了個柳小姐的身份,在這樣動蕩的世界里,還不知道會有多淒涼呢。
「哎,隨你吧,小心一些。」展滄無奈地嘆氣,勒住了馬韁繩,帶著絲絲躍下馬來。
絲絲慢慢地走近了那個女人,小聲地問道︰「請問,你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那女人听見有人說話,卻並沒有抬頭,只是看了一眼懷中餓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干澀的眼眶,卻已經沒有眼淚了,「姑娘,我們的家鄉,今年遭了大旱,顆粒無收,官府卻還要加租,沒活路了,只好去逃難了。听說北郡的王爺,愛民如子,我們這是要去那里討個活路啊。」
絲絲听她這麼一說,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倚在一棵樹下的衛羿。他雙手報胸,似乎在閉目養神。那俊逸的姿態,與周圍的災民,顯得格格不入。似乎感應到了絲絲的目光,他突然睜開了眼楮,詢問地看著她。絲絲嚇得收回了目光,不由得搖頭,她不大相信,那個渾身邪氣的人,會有這麼好的心腸。
她小聲地勸說道︰「可是,你們不知道,那里就要有戰爭了嗎?」
「那又怎樣呢?總比呆在家里餓死的好。」女人抬頭看了她一眼,那深陷的眼眶和空洞的眼神,讓人心驚。
「家里,就沒有人了嗎?」絲絲小心地探了一下女孩的鼻息,將懷里的一包點心,放到了她的身上。
「臨近的幾個村的人,都出來了。」女人見到吃的,眼楮亮了一下,便稍稍熱心了一些,她用手指了一後。
「可是,冬天就要來了,北郡那里很冷呢,你們能走到那里嗎?」絲絲看著女人身上單薄的衣衫,擔憂地問道。
「哎……」女人長長地嘆氣,不再說話。
絲絲抬眼看了看人群,估模了一下,大概有五六百人。她捏了捏腰間的荷包,據她所知,那幾片金葉子,大概夠這些人一個冬天的生活了。
絲絲清了清嗓子,對著人群喊道︰「請幾位村正站出來。」
隨著她的話音,有三個長者,猶豫著從人群里站了出來。
絲絲走上前,將腰間的荷包解了下來,交到其中一位的手中︰「這些金子,應該夠你們一個冬天的生活了,邊關就要開戰了,而且冬日也要來了,就算要去,也等過了冬再說吧。」
絲絲說完,有些後悔把自己的財產送了出去,趕緊轉身就要離開,卻听到身後一片呼聲︰「姑娘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是仙子下凡啊!」
她一轉身,才發現人群已經跪倒,心中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大家快起來吧,我叫柳絲,不是什麼仙子。」
一直站在一旁的展滄,這時似乎突然醒悟過來一般,上前一把奪回了荷包。
「哥!」絲絲想要阻攔,卻見他從里面拿出了一對耳墜子。
「這個,不能送人。」展滄將荷包扔回給那個老者,又從懷里拿出幾片金葉子交給他。人群又是一陣歡呼︰「恩人哪!」
「對不起,我忘了。」絲絲發現展滄的臉色很不好看,趕緊解釋。
「再也不要弄丟了。」展滄拉著她走到一旁,避開人群的視線,小心地為她戴上耳墜子,認真而篤定地說道,「不離,不棄。」
「哥。」絲絲抬眼看著展滄,眼眶又濕潤了。
站在遠處的衛羿,半眯著眼楮,一直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切,他覺得,這個女子,似乎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簡單,讓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經過了這件事,絲絲開始覺得,自己的前程似乎沒那麼悲涼了,如果真的可以幫展滄達成心願,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那麼,這些災民們也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