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臘月初了,蘇萱的孩子已經七個多月了,眼瞧著肚子愈發大了起來,身子也笨重了許多,她就愈發不愛出門了。這日剛從皇後處請安回來,還未走幾步,就被身後的一個聲音給叫住了︰「容華小主請等一等。」
這個聲音似乎從哪里听到過,蘇萱先是楞了一下,隨後才慢慢轉過身去,只見身後站著的,是一臉笑意的雲雀︰「許久不見,小主可還安好?」
「是你……」蘇萱搭著如畫的手僵了一下,隨後淡淡地笑了笑,「姑姑好。」
「小主客氣。」雲雀施施然行了個禮,「太後娘娘說,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爽,一直都沒有召見小主,今兒身子好些了,想請小主過去一趟,不知小主可方便?」
「劉太後嗎……」蘇萱輕輕蹙了蹙眉。
雲雀笑的風輕雲淡︰「是太後娘娘,聖上的母親。」
蘇萱自知失言,連忙點了頭︰「太後娘娘要見嬪妾,哪有不方便的道理呢?還請姑姑帶路。」
雲雀屈了屈膝︰「小主請跟我來。」
蘇萱對著如畫使了一個眼色,跟在雲雀身後往劉太後住的長。長在御花園的西面,因而有些遠,穿過了大半個御花園才能到,蘇萱因為身子笨重的緣故走得很慢,雲雀倒是也不著急,一路上慢悠悠地領著她走。
如畫在一邊倒是有幾分著急了,在蘇萱耳畔瞧瞧道︰「小主和這位姑姑很熟麼?」
「算不上很熟。」蘇萱一手撐著腰,神色淡淡道,「以前的時候,曾在劉太後宮里住過一段時間,所以算得上認識。」
如畫有些不解︰「小主進宮這麼久了,太後娘娘都沒有見過小主,不僅如此,除了皇後娘娘和婕妤娘娘那些個老人兒,她可是一位小主沒有見過,怎麼這次突然要見小主你呢?」
蘇萱輕輕一笑︰「許是按捺不住了,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無非就是這些了……不用想太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畫有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主你慢些,小心腳下。」
「到了。」雲雀帶著笑聲的話又傳了過來。蘇萱淡淡地抬眼看了看四周,倒是個僻靜的住所,裝飾的很是華麗大氣,很符合太後的身份。
雲雀瞧著蘇萱吃力的模樣,笑一笑上前來也扶住她︰「小主小心門檻有些高,太後已經在里頭候著了。」
蘇萱沖她笑了笑,慢慢地走進了殿里。殿內的軟塌上,劉太後正坐在那里喝著茶,神色一如從前淡淡的,瞧見蘇萱進來也只是瞟了她一眼,直接免去了她的禮數︰「雲雀,搬個椅子來給湘容華坐,你們都退下。」
雲雀恭敬地搬了凳子來後,帶著如畫和殿里伺候的小宮女一起出去了。
蘇萱靜靜地坐,低眉順眼地等著劉太後說話,可是劉太後除了剛進來的時候瞧她一眼之外便再沒有理她了,只慢慢地用茶蓋子將茶葉撥到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覺得怎麼樣?」劉太後終于喝完了茶,眼神瞟到了蘇萱身上打量著,「上次的事情哀家听淵兒說了,現在身子還要緊嗎?」
「啊……」蘇萱急忙忙地想站起來,「嬪妾身子很好,勞太後娘娘掛心。」
劉太後淡淡道︰「坐下,挺著個大肚子就不要站來站去的了,若是有個什麼閃失,淵兒還不得怪哀家麼。」
蘇萱神色一凝︰「太後嚴重了。」
「呵……咱們明眼人不說暗話。」劉太後不動聲色,「你只消告訴哀家,你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蘇萱沉默著,低了頭看著自己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
「別用沉默來回答哀家。」劉太後輕輕一笑,「沉默在哀家這里是不管用的,不要以為你懷了皇嗣,哀家就不敢動你。哀家是太後,就是淵兒再寵你,這皇宮里,你也沒法只手遮天。」
「太後娘娘太瞧得起嬪妾了。」蘇萱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變回了她原本有的那種冷靜和淡漠,「即便是太後娘娘想叫嬪妾只手遮天,嬪妾也沒有這個本事,嬪妾進宮一來自覺一直恪守本分,只想靜靜守在皇上身邊罷了。」
劉太後冷冷一笑︰「話說的倒是好听。」
「嬪妾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蘇萱挑起了眉,「太後娘娘怎的好像對嬪妾重新回來這件事很是反感和緊張呢?莫不是嬪妾回來,對以前的事情和以後的事情都有什麼影響嗎?還是說,會影響到太後娘娘什麼?」
「你胡說什麼!」劉太後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情緒,微微偏過頭去,「你以為,一個小小的你,會對哀家有什麼影響嗎?」
蘇萱輕笑︰「太後娘娘說的是,想當初娘娘待嬪妾也是如平常人家的好婆媳一樣,這次娘娘待嬪妾的態度如此嚴厲,嬪妾還以為,娘娘看到嬪妾沒有被火燒死,很是不喜歡呢。」
劉太後的目光有些閃爍,凝到了她的身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嬪妾什麼都不想說。」蘇萱雖然身子笨重,可是還是強撐著站起來象征性地屈了屈膝,「嬪妾進了宮,只想好好伺候皇上,好好侍奉太後,這才是嬪妾應該做的,娘娘您說,是不是?」她臉上漸漸涌起艷麗的笑容,燦爛的如同冬日里最燦爛的陽光一般,「嬪妾要回去喝安胎藥了,就先退下了,下次嬪妾再來給娘娘您請安。」
劉太後身子一僵,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一臉笑容瞧著自己的女子對著自己屈了屈膝後,徑直離開了。
蘇萱剛回到听雪軒沒多久,木常寧就愁眉苦臉地過來了,瞧著她這副模樣,蘇萱放心裝安胎藥的碗輕笑道︰「怎麼了?一臉不高興的模樣,有誰惹你了嗎?」
「誰知道怎麼了……那個麗才人今兒心情好像特別不好。」木常寧癟了癟嘴,「我只是看她面色不好問了一句,她就凶巴巴地說,要你管我!」她學的活靈活現的,逗得蘇萱和身後的丫鬟們都笑起來。
木常寧跺了跺腳︰「姐姐你還笑話我嗎?本來心情就不好了。」
「好啦好啦,算是姐姐錯了可好?」蘇萱安撫她,「別站著了,坐下吧,星兒在做點心,一會兒多吃些甜食,心情就會好了。」
木常寧別別扭扭地坐到她的身旁,伸出手模了模她的肚子︰「姐姐的肚子該有七個多月了吧……再有幾個月小寶貝就要出生了哦……」
蘇萱笑眯眯地看著她︰「是啊……不過已經是臘月了,可能孩子是要在我肚子里過完這個新年才能出生了。」
「不要緊不要緊。」木常寧將耳朵湊到肚皮上小心翼翼地听著,臉上是驚喜的表情,「我能听見里頭的聲音呢,肯定是個活潑好動的小皇子。」
蘇萱看著皇宮里越來越有過年氣氛的裝飾,心情也不免輕松起來,模了模木常寧的頭發笑著說︰「等孩子出來了,便認你做干娘可好?」
「真的嗎?」木常寧欣喜地抬起頭,眼楮亮亮的。
蘇萱瞧著她小孩子氣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我騙過你嗎?」
木常寧小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頭︰「是的是的,那,那若是以後我也有了孩子……我的孩子也認姐姐做干娘……」她有點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紅了紅。
蘇萱笑著不說話,拉了她的手放上自己的小月復。
姐妹兩個人正開開心心地說著話,就瞧見李順海急急忙忙從外頭奔了進來,看到兩人連忙跪下行禮︰「小主。」
蘇萱眉頭一皺︰「出什麼事情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回小主的話。」李順海的表情有些緊張,「麟趾宮那邊出事兒了。」
蘇萱神色一凜︰「什麼?」
「恬嬪娘娘不知道怎麼……如今太醫院的太醫幾乎都在那兒了。」李順海道,「奴才不敢胡說,只是……情況只怕是不好。」
木常寧揪緊了自己的衣袖︰「怎麼會這樣的,她不是已經八個多月的身孕了嗎,怎麼會忽然出事的?莫不是摔了一跤?」
「八個月的胎不至于那麼不穩。」一旁的未月插嘴道,「也沒有听說過恬嬪娘娘的胎有什麼問題啊。」
蘇萱只是凝著目不說話,眼楮直瞅著屋檐上已經掛上了的紅色宮燈。
「小主?」如畫有些奇怪,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蘇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還是有些迷蒙,「怎麼了?」
「姐姐听到這個消息都沒有感覺嗎?」木常寧奇怪道,「恬嬪的孩子現在可是危險了。」
蘇萱淡淡一笑︰「同我有什麼關系?如果她是自己摔的或者是磕著踫著,那就是她自己的責任,如果是有人陷害或是什麼,也同我們听雪軒沒關系。」
木常寧一時語塞,想想也是,便笑了笑不說話了。可是李順海卻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可是……如果說……恬嬪娘娘的孩子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咱們听雪軒可是最容易讓人懷疑的。」
木常寧驚訝地捂住了嘴︰「要是按照你這麼說,倒還真有幾分道理呢。姐姐,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萱淡淡答道,似是隨意地撫了一下自己的小月復,又對著如畫道,「去瞧瞧星兒的點心做好了沒有,我餓了。」一回頭便對上了木常寧擔憂的眼神。
蘇萱笑一笑︰「別擔心,原本就跟我沒關系的事情,不會扯到我身上的。」
木常寧不太相信地點了點頭,看向了麟趾宮的方向。
蘇萱若有所思地隨著她的目光一起看過去,不遠處的麟趾宮,好似籠罩在一片巨大的灰色煙雲之下。
沉默的宮殿好似一只巨大的怪獸,想要把天地間的一切都吞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