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的時候,楊落濛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她這幾天看到的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積在心里總是擾的她不能安枕,昨天南宮淵臨走前說的今日帶她出去,更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喜歡不知所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別人案板上的肉一樣,生死由他。
「小姐,小姐。」一陣喊聲把楊落濛從好容易進入的夢鄉中扯出來,睜開眼後不免帶了些起床氣,不滿道︰「做什麼!」
雙兒正替她將紗簾掛到鉤子上去,被她這麼凶神惡煞地一喊,又被嚇了一下︰「小姐做什麼這麼吼!嚇唬人,真是跟王爺一個樣子!就會嚇唬人!果然是夫妻!」
楊落濛不知為何,臉「騰」地一下紅了,啐道︰「混說些什麼!」心里又是一陣亂亂地,揉了揉頭發坐起來︰「我還沒有睡好,算了算了,先去請安吧,回來再睡好了。」
「小姐真懶。」雙兒替她掀了被子,「今日天氣好的很,小姐別懶在床上了,起來去院子里坐坐也好啊!」
楊落濛偏頭,屋內菱格花紋的窗戶已經被雙兒打開,外面溫和的陽光打進窗欞,在地上灑下一道道剪影,外頭的樹上似乎听了不少只鳥兒,正嘰嘰喳喳地叫著,好似一首喚人起床的樂曲。
楊落濛有些呆滯了,昨天,南宮淵說什麼來著,若是天氣好,便帶她出去?是這麼說的來這麼?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看來今天是逃不掉了。
雙兒好奇地看著她的動作︰「小姐你在做什麼?頭發揉的這麼亂,待會兒梳頭的時候若是弄不開你可不許叫疼。」
楊落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更衣!」雙兒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還是老樣子,嘻嘻笑著開了衣櫃。
剛剛梳好頭發,初煙便捧了洗漱的水進來,又道︰「娘娘今日本可多睡會兒的,方才王妃娘娘身邊的琥珀過來說,今日王妃娘娘覺得有些不舒服,所以請安可免了。」
楊落濛正在匣子里撥來撥去,听的此話更是郁悶︰「怎麼不早點說!我現在已經起來了!真是!」
初煙擰了帕子遞給雙兒︰「今日天氣甚好,娘娘也可出去院子里透透氣,許是夏末了,蟬鳴也不曾再听到了,只幾只鳥兒在那樹上,叫聲听著也悅耳。」
「悅耳什麼!」楊落濛草草地擦了擦臉,「我听著倒覺得煩的很。」
初煙有些迷茫地看著自己的主子,今日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樣,雖然臉上還是淡淡的樣子,可是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顯示出了她的不耐煩。雙兒輕輕扯了扯初煙的袖子,小聲道︰「小姐今日一起來就脾氣大的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初煙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便听得門口一聲音道︰「娘娘可起身了?」
是陳連。楊落濛忙整理了下衣裙,起身到貴妃榻上坐定,揚聲道︰「陳公公進來吧。」
陳連依舊是笑吟吟的,他一貫如此,對楊落濛這麼個不受寵的側妃也是恭謹有加,或許這就是皇宮里出來的人吧,懂得處世之道。打了個千兒,方道︰「娘娘若是收拾好了,便往後門去吧,王爺在那兒等著呢。」
兩個婢女皆是一頭霧水,愣愣地看著楊落濛。後者微微笑道︰「好的,我這就去。」也未來得及招呼其他,只告訴初煙道︰「我今日和王爺出去,你們且在家里等我吧。」匆匆便隨了陳連出去。
出了後門,便看到負手而立的南宮淵,他今日難得沒有穿深色的衣服,而是一襲白衣,楊落濛恍惚間以為看到的是南宮軒。他牽了馬站著,看到楊落濛後淡淡點點頭,對著陳連道︰「你也回去吧,今日不用跟著了。」又對著楊落濛挑一挑眉︰「上馬。」
楊落濛結巴︰「上,上馬?」她話音未落,便覺得自己腰部一輕,便被輕輕松松提上馬去,還未回過神來,身後的便落下一個白色身影。南宮淵將她牢牢地困在懷里,兩只手牽了韁繩,輕喝一聲「駕」,便策了馬頭離開。
楊落濛覺得自己臉上**辣的,因為怕熱,她穿的衣服很是單薄,馬兒粗糙的毛發隔著薄薄的絲綢褲子摩擦著她的皮膚,硬硬的疼。南宮淵離她很近,鼻息輕輕地噴在她的耳後,一陣陣的癢。
她是在忍不住了,猛地一回頭,卻好像劃過什麼柔軟的東西,還帶了些溫度。她立馬反應過來是什麼,又趕忙回過頭,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衣服里︰「你,要帶我去哪里?」
南宮淵倒好像沒什麼感覺,聲音平靜淡漠︰「城郊的風景很好,帶你去看看。」
「哦。」她應了一聲,又暗罵自己道,不就是離得近點嗎,能不能有點出息,真是!你可是從現代來的進步女性,怎麼會這麼古板的。心里胡思亂想著,听到南宮淵「吁」地一聲,才驚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城郊。
楊落濛正在琢磨該怎麼下馬,卻又被南宮淵毫不手軟地給抱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麻袋,被抱上抱下。揉了揉生疼的腿,才定楮看了周圍的景色。
確實是很美的地方,他們所在,是一大片草地,綠的可愛,四處零星地生長著各色的花朵,一簇一簇或是單獨一朵,每一朵都姿態不同,各有風趣,不遠處有幾棵梧桐樹,枝葉繁茂,很是好看。
楊落濛被美景所感染,不由得蹲子摘下離自己最近的一朵花,插在自己的鬢邊。南宮淵只是沉默地站著,看著她不說話。
她很會自娛自樂,東瞅西看的,看到不遠處有一群孩子正在放紙鳶,便開心地跑過去看。幾個孩子年紀都不大,七八歲的樣子。楊落濛饒有興趣地看他們放,可是幾個孩子你爭我搶七嘴八舌地,也沒能將紙鳶放到天上,不由得有些懊惱。
「姐姐來幫你們放吧?好不好?」楊落濛悄悄靠近他們,像是害怕驚到幾個孩子,溫溫柔柔地說話。
一個扎了兩個發髻的小女孩將手指放到嘴里含了一會兒,又拍手笑道︰「姐姐比我們高,說不定真的能放起來呢!」
楊落濛得到許可,拿了紙鳶往更開闊的地方跑過去,幾個孩子也跟著身後一邊跑一邊笑。可是不幸的是,楊落濛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手中的紙鳶放到天上,她郁悶地癟了癟嘴,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很會玩這個的,怎麼就放不上去呢?
幾個小孩子看著她也沒能成功,都沮喪著低了頭。
「給我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楊落濛一回頭,發現南宮淵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身後,正盯了她看。
幾個孩子似乎被面前面無表情的男子給嚇到,集體都往楊落濛身後躲了躲,她安撫地模了模他們的頭,看著南宮淵的眼楮里似乎有些鄙視的意思,氣結道︰「給你給你,看你能不能放起來!」她還不信了。
南宮淵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接過她手里的紙鳶,走開一點點。
那線在他手中好像帶了魔力一般,他連跑都沒有跑,只站在原地輕輕地時不時扯了扯線,紙鳶便輕飄飄地上了天,越飛越高。
幾個小孩子看到這個場景,都開心跑到南宮淵身邊,圍著他抬頭看天上飛入雲端的紙鳶。楊落濛也跟過去,不得不承認他比較厲害。
南宮淵看了她一眼,蹲子將手中的的線軸遞到一個小男孩手里,淡淡道︰「握著這里,手搭在線上輕輕扯,就不會掉下來了。」他很有耐心地教著小男孩,甚至握住他小小的手,手把手教他怎麼控制線。
小男孩開始還有些怕他的模樣,漸漸地也不怕了,綻開笑容放著手里的紙鳶。其他的小孩子看到了,都吵著往小男孩身邊靠︰「我也要!我也要放!」
南宮淵抽身出來,站到了楊落濛身邊。楊落濛有些不相信地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孩子呆在一起的緣故,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溫暖的味道。
一個沒搶到紙鳶的小女孩回過頭看到站著的兩個人,男子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身邊的女子抬著頭,蹙著眉看他。
兩個人的背後都好像有一圈圈光芒呢!小女孩扯了扯旁邊比自己大一點的女孩子,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她。
那個女孩子也偏頭看了會兒,忽然笑起來︰「哥哥和姐姐都穿了白色的衣服,看起來好像是一對神仙一樣哦!」
兩人心下皆是一驚,目光聚集到說話的小女孩身上。
「就是呢就是呢!」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哥哥和姐姐看起來好配的樣子,好像兩個神仙!」
楊落濛這才發現早上心神不寧的自己穿的衣服,竟然和南宮淵是同一個顏色,如今兩個人站在一起,恍恍惚惚的,她心里忽然覺得,好像南宮墨和辛婉柔。這個念頭剛剛涌起,又被她狠狠壓下,呸,瞎想什麼呢!
南宮淵听到小孩子的話,只是一愣,隨即蹲下拉過一個小女孩道︰「我們很般配麼?」
小女孩的膽子很大,笑聲像銀鈴一般好听︰「很配很配哦,哥哥是不是喜歡這個姐姐,我娘說了,要是喜歡的話,就一定要在一起哦!」
楊落濛心中一顫,古代的小孩子,也有這麼早熟的。
南宮淵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站起來,微微眯起眼楮。
她奇怪于他的沉默,不由得偏過頭去看他。
他整個人籠罩在陽光里,周身環繞著金色的光芒,她有些晃眼,搖了搖頭。
他好像婷姐她的聲音,也轉過臉看她。
她再抬頭,便對上了他墨色的眼眸。他靜靜看她一會,然後對著她溫柔地一笑。
一瞬間,她覺得四周寂靜無聲。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記得他那溫柔到極致的笑容。
這,是南宮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