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瞭望塔下,金四一行共六個人正焦急地等待著,其中三人被反綁著雙手,跪在地上,不時地偷瞄著眼前高高的瞭望塔,而金四和另兩人則東張西望。
「金四,就是這三人向我兄弟開的槍嗎?」不知何時,瞭望塔下的陰影里,多出了一個人影。
「動手!」「小心!」「砰!砰!砰……,撲撲撲……啪啪……。」一霎那間,一連串的聲音響起。一陣風吹過,塔下的影子慢慢倒在地上。靜,一下子出奇的靜。
「唉……」良久,一聲嘆息打破了寂靜。
「馬成,你他媽的居然敢通風報信?幸虧姓尹的沒來得及反映,否則你要害死我們全部你知不知道?我他媽要不看在你姐份上,我現在就斃了你!」金四眼看著塔下人影倒地,一時半會沒敢相信,等到清醒過來,才想起剛才身邊竟然有人提醒那人小心,頓時火大。
「他放過我一次,我欠他一命!可惜還是沒來得及!」
「好,你仗義是吧?那你現在就跟他去吧!」地上跪著的三人此時也站了起來,三支槍對準了馬成。
「唉……」幽幽的一聲嘆息從四面八方傳來,塔下的那人影又慢慢立了起來。
「砰砰砰砰……」又是一連串的聲音響起,不得不說,這幫子人的反應還真是不慢,就在這一瞬間,對著塔下又連放了十幾槍,可是,這一次,塔下那人影動也不動一下,幾人正驚愕時……。
「撲撲…撲。」三聲沉悶的聲響起,金四就見三人倒在地上,然後三人身後站著一個人。金四多麼想舉槍干掉這家伙,奇怪,這小子難道是神仙嗎?這麼多槍也打不死?難道是遠了沒打中?
可是,金四就算現在開槍也不行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這怎麼回事?見鬼了?現在唯一能動的,就只有馬成一人,馬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一點他知道,自己又做對了。
「你叫馬成?很好,你可以走了,今後我們誰也不欠誰!」
「雲哥,我知道我沒資格說話,但我還是想求你留金四一條命!」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我姐做寡婦。而且,他真的也是逼于無奈,這幾個人,都是鎮西幫安排在我們金沙幫的,你那兄弟也確實就是他們殺的。」
「好!你走吧,我會考慮的!」
「說吧!這次怎麼解釋!」看著馬成走遠,我反手一掌把另一個還站著的家伙砍倒在地,這才走到金四面前。
「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象馬成說的一樣,這幾個家伙本就是鎮西幫的亡命之徒,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我金沙幫的,我也確實是怕了你,所以才听了他們的計策,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指望你能放過我,不過,有件事還是想求你!」
「什麼事?」
「我銀行里還有點錢,存折在馬成姐姐那里,密碼是她的生日,那些錢你可以拿一半,算是我賠禮道歉,另一半就給她吧,讓她另找個好人嫁了!」
「咦?看不出來你還有點良心,好吧,現在把你的右手伸出來!」
「我……,我動不了!」
「呀!你看我,連這都忘記了,飛飛,幫忙解開他穴道一下。」
白影一閃,慕容飛飛就來到金四身後,輕輕一點,然後順手拿走了他手上的槍。
「好了,現在把右手伸出來,攤開手掌!」金四偷偷看了一眼慕容飛飛,不敢反抗,乖乖把手伸了出來。
「砰!」一聲槍響,「啊……」一聲慘叫,金四的右手食指被一槍打斷,痛得人險些暈過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看著金四痛得慘白的臉說道。
「你真的放過我?」
「滾,多說一個字就少一根指頭!」金四一听,不敢多說,捂著自己的右手,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唉!你終究還是心軟!剩下的這四個人怎麼辦?」慕容飛飛看著我,無奈地說道。
「怎麼辦?十一槍,我會一槍不少地還給他們,如果十一槍還不死,那我也不再追究!」
「隨你吧!我現在就把他們弄醒!」
慕容飛飛一番點按,不久,四人悠悠醒轉︰「姓尹的,你沒死?怎麼可能?」四人一見我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頓時驚駭不已。
「說吧,為什麼殺我!」我不慌不忙地問道。
「為什麼?沒有什麼為什麼,幫主要你死,你就必須死,沒有什麼為什麼!」
「那為什麼殺我兄弟?」
「你兄弟?你是說那個鴨舌帽?」
「就是他!」
「哼,敢擋著老子們追你,還敢朝老子開槍,老子不干掉他,難道等著他干掉老子啊?」
「很好!我數了一下,我兄弟身上共中了十一槍!」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是想請各位也嘗嘗十一槍是什麼滋味而已!」
「你……。」
「飛飛你還是別看吧?我自己都不忍心看的,但老鴨會看著!」
「好吧,你折騰完了再叫我!」
我拿著槍,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打哪里,不是怕打不中,而是怕打得太重。老鴨的慘狀一直在我腦海里浮現,我努力回憶著他中槍的位置,實在不願意去想,卻又不得不想,手上,腿上,胸口,腦袋,沒有一處沒有槍眼,根本就是被亂槍打死的。可是,我又不能隨便打,萬一個不小心打死了這幾個混蛋,卻還沒打足十一槍,我怎麼對得起老鴨?
嗯,似乎四肢不致命,應該說,只要不打頭和心髒,一時半會也死不了。所以我不一會就已經排好了開槍的順序。
「砰!……,砰……,」「砰砰!」兩槍打在一個家伙的手上,間隔十秒,又是兩槍打在腳上,都不是什麼要害地方,但卻疼得那家伙殺豬般叫起來。
「好了,你休息一下,準備好,還有七槍!下一位!」
「砰……,砰…………」殺人其實很簡單,可以一槍就殺死,雖然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但是這一刻,我滿腦子就是老鴨那渾身是血的身體。我只想還回來,我只想老鴨可能在另一個世界能看到。我不會輕易殺死他們,我要讓他們在恐懼與煎熬中後悔,絕望,然後再是死亡。所以我每開一槍就要停一下,而且四個人輪著打。
終于,四十四槍打完,每個都是最後一槍爆頭,我喃喃說道︰「老鴨,安息吧!」然後我如釋重負般跌坐在地。
「想開點吧!凶手死了,幕後黑手還活著呢!接下來你想怎麼辦?」慕容飛飛見我有些頹唐,不由說道。我一下驚醒,想起這畢竟還是法制社會,自己雖是為老鴨報仇,可畢竟也算殺了人,而且還有鎮西幫,我能怎麼辦?全殺了嗎?
「先幫我把這幾個人處理一下吧,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至于鎮西幫……,我先想想……。」
黑三角,一直以來都是黃賭毒的集散地,是陽市的一個毒瘤,誰也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了,至少比現在活著的人都久了吧?相關勢力錯綜復雜,盤根錯節。雖然有關部門早想除之,但奈何種種原因,至今不了了之。
何耀武只是金戈寨派出所的一個小小民警,可卻極少極少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他跟別的民警一樣,能管的事情管一下,管不了的,管不起的就不管,所以在黑三角黑白兩道也還能混得開,也因此而對黑三角的大事小情一清二楚。
楊威跟何耀武是同村人,曾有人拿兩人名字開玩笑,而兩人年輕時也一起干過不少荒唐事。隨著年紀大了,兩人性格都有些改變,一個變得謹小慎微了,一個變得油滑善變。但是,兩人的感情卻沒有變,楊威沒事的時候也經常跟他喝點小酒,發兩句牢騷。
這天,我和楊威在一家麻辣燙店里,叫了一打啤酒,酒是用大碗倒的,但誰都沒喝。終于,門口進來一人,一米八幾的個頭,國字臉,板寸頭,卻長了副小眼楮,賊亮賊亮的那種。這一副德性,讓人一眼就忘記不了,感覺怪怪的,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小羊羔,今天怎麼有興致找我喝酒了?」來人自己端過碗,一口喝干,直接對楊威說道。
「操,老子現在叫求平安,求穩定,哪象羊羔了?你個大郎!」楊威對這家伙也沒好臉色。
「咳!呃!」我看這狀況不對,干咳兩聲。
「呵呵,我們倆就這樣,沒事,都習慣了,見面不損兩句都不行,兄弟你別見怪!」楊威解釋道。
「嗯?這小兄弟是誰?看你倆關系挺好的樣子!」來人小眼楮一轉,八卦之火頓時燃了起來。
「你應該听過,尹義雲!」楊威不屑地瞟一眼那人,輕描淡寫地說道。
「操!尹義雲?你說這小子是尹義雲!名震黑三角的雲哥?」來人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著我和楊威。
「有啥大驚小怪的!坐下喝你的酒!」楊威嘴角一翹,斜眼瞄一下來人,又看向我,眼楮明顯有些促狹的意味。
「呃,傳言純屬夸大,一值一提,我敬叔叔一杯!」我也不好太拿架子,畢竟還是得有事托人,而且,人家和楊威年紀差不多,也算長輩了,我和楊威熟了,可以沒大沒小,對人家可不能這樣。
「雲哥賞臉了!操,以後我可以說我跟雲哥喝過酒了,哈哈!」來人說完,一仰脖子,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別整那些虛的,我知道你這些年還是混了些背景,小兄弟是我兒子的師父,也就跟我同輩了,也算是自家兄弟!哪!這家伙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何耀武了!」楊威對我介紹道。
「何叔叔!」
「操,老楊都說你是同輩了,還叫我叔叔,我很老不是,再說了,憑你在黑三角的大名,幾個人敢讓你叫叔叔啊?嘿嘿,我可不敢佔老楊便宜。」
「那,那我就叫何大哥,或者叫武哥?」
「武哥好,呵呵,就叫武哥,自家兄弟,隨意隨意,呵呵!」
「說正事吧,我知道你其實一直想清理黑三角,雲哥的事你應該也听說了,這幫人,太無法無天了!」
「雲哥想怎麼做?」何耀武眼中閃過一縷精光,人也一下子嚴肅了不少。
「黑三角之亂,非一日之寒,我知道情形很復雜,我不是什麼除暴安良的大俠,還曾經因為某些原因而是其中的一員,里面的人也並非都十惡不赦。但是,從鎮西幫的表現看來,明顯已經嚴重影響了社會的正常運行,所以我想,把整個黑三角的黑惡勢力連根拔起。」
「操,有魄力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黑三角有多少幫會,就光是鎮西幫,擁有的槍支都比我們派出所多出幾十倍!」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借口,老楊說你背景很深,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所以我們才找你,只為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就行!」
「借口嘛,倒是問題不大,只是,你真有把握?你知道,黑三角之所以一直存在,不是沒有他存在的道理的。」
「我知道,所以我只要一個借口,有了借口,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以雷霆萬鈞的氣勢,一舉掃滅。等到雲消霧散,有些人就算想怎麼樣,也來不及了!」
「好!雲哥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等我消息!」
第二天傍晚,一個個頭不高,卻肌肉虯結的年輕人來到回音橋頭的草坪。
「媽的,你小子神神秘秘搞什麼,非要到這里來,老子泡個妞容易嗎?這都要被你攪黃!」
「軍哥,好久沒見了,身體還結實吧?」我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其實,我現在並不認識,但听說以前關系不錯,他就是我們原來的教官,因為軍訓而認識,後來泡了我們學校校花的孫建軍,我們叫他「軍長」的。
「別!沒看你小子這麼說話過,我怎麼听怎麼覺著滲得慌!有事就趕緊說,小玉還在等我!」孫建軍一听我說話口氣很正式,沒來由一陣心慌。其實我也並不清楚以前的我是什麼脾氣,跟他又是怎麼說話的。這一來,我就知道以前應該沒怎麼跟他客氣。
「瞧你那點出息,都沒人跟你搶,你還怕她跑了咋滴?」
「怎麼沒人搶?你們學校哪個沒想追?」
「我就沒有啊!」
「草,知道你是怪胎,你身邊哪個不比小玉漂亮?你當然瞧不上,再說,你這不是給我面子嘛!」
「呃!瞧你那可憐樣,擺明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小玉姐還不夠漂亮啊?小心我告訴她!」
「草,你威脅我?」
「就威脅你咋了?不服?」
「小心我揍你!」
「來啊!誰怕誰是孫子!」
「看拳!」孫建軍說著,呲牙咧嘴地撲了上來。
我靠,還真打啊?我本就是跟他斗斗嘴,以熟悉一下感情,畢竟我根本就不記得他是個怎樣的人了,卻沒想到他真上來就打。其實以前我跟他每次見面都基本上是要打一架的,這已經成為我們交流的一種方式了。我並不記得,但他卻以為一切照舊,根本就沒考慮什麼,說了幾句就開打。
兩人你來我往地打得不亦樂乎,還真別說,這孫建軍打起架來,那叫一個生猛。和跟林紅英打架不一樣,起碼我們那叫比武,一招一式有跡可循。可現在這真的就是打架,沒有招勢,沒有章法,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倒對方。
我漸漸適應過來,身上也不知道挨了他多少拳多少腳,他當然也不好受,全身也基本被我招呼了個遍,但我知道我今天是來干什麼的,所以倒並沒怎麼下重手,但也痛得他 吸氣。而我呢?雖然覺得他每一拳每一腳都勢大力沉,但好象對我的身體並不能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只是衣服褲子上到處是泥土腳印而已。
「好了,不打了,你個變態!」孫建軍大叫一聲,一下四仰八叉地倒在草地上︰「草,痛快!好久沒打這麼爽了!」
「你的拳腳好象退步了不少啊,都說溫柔鄉,英雄冢,看來真的一點都沒錯啊!哈哈!」我在孫建軍旁邊的草地坐了下來,瞥了他一眼,說道。
「草,什麼叫我退步了啊?老子在部隊天天訓練,整個支隊就沒一個是老子對手,就你個變態,比原來更變態了。草,看你這樣子還好象氣都不帶喘一下,你是一點力氣都沒出啊,就把老子打成這樣!」
「我這身上腳印還少啊?哪個不是你的杰作?」我指指髒得一塌糊涂的衣服。
「還好意思,你丫準是有心事,要不然不會那麼多破綻,不過,我怎麼感覺象是在給你撓癢癢啊?變態啊變態,你真是越來越變態了,我們部隊里練排山功的都沒你身體這麼硬!」
「呃,被打得多了,身體自然硬朗些,呵呵!」我尷尬地笑笑。
「說吧,什麼事?」孫建軍坐了起來。
「嗯!還真有事要麻煩你,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說呀!」
「黑三角的事,你應該也听說過一些吧?」我問道。
「有听過一些,不是,我听說你小子不是混得挺牛的嗎?」
「我覺得黑三角的存在,已經影響了老百姓的正常生活!」
「這還用你說啊?黑幫就是那樣的啊!」
「我知道,所以,我想清洗黑三角!」
「操!我沒听錯吧?你不也是道上一員?」
「我不是,我那時只是為了一件事而卷入其中,那件事完成了,但是,我卻又經歷了兩次槍殺!對方出動了至少五六十人,都有槍,你明白我說的什麼了吧?」
「這麼嚴重?那你是想……?」
「槍這東西,拿在不該拿的人手里,對普通人的生命威脅太大了,以我的身手,如果不是有人相救,都根本逃不月兌。」
「你想我怎麼幫?」
「論裝備,當然還是你們武警支隊的精良,借口已經有人去安排,因為你們部隊是離這最近的,到時候有關部門可能還是會請求你們的協助,如果你有本事,我希望由你運作,到時如果由你帶隊,成功後我想單獨跟鎮西幫的首腦聊一聊。」
「這可是大事件,我可不敢打保票!」
「你可以試試的,如果不成,我也會有我的方法,不過,有些手段,畢竟還是不如官方的光明正大!而且,我想,以你第一高手的背景,應該還是夠硬的!」
「嘿嘿,有些事,不好說,我盡力,這事要是干成了,也是一件大功!」
青龍幫總壇,秦龍猶豫不決︰「這小子說的難道是真的?可我青龍幫這麼大的基業,難道就這樣斷送?
「唉,我或許比你更了解他一些,但現在我也不知道了,不過,這麼多年打打殺殺,我倒是也倦了,加上我女兒留書出走,我現在真的是啥也不想。往事都如過眼煙雲,該放手就放手吧!」他對面那人,正是他以前的仇家,伍金龍。
「你真的能放手?幾千號人馬,真的能說散就散?還有,散了我們又能去哪?」
「呵呵,老秦,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明白嗎?你忘記老瞎子的話了?從我們倆能坐在一起喝茶的那一會,我就已經有預料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而已,他能念在舊情,預先通知我們,就是指望我們能置身事外,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好!我明白了,真是山雨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