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官首先越過眾人,縱身飛起,輕輕落在台上,身法干淨利落,瀟灑無比,眾弟子一陣喝彩︰「好!好俊的輕功!」
金官英俊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他輕輕彎腰,向幾位長老施禮,優雅無比。
肖玉閣滿意的點點頭,呂清更是與有榮焉,滿面的笑容,鄭山試圖從鼻子里哼一聲表示不屑,卻被濃密的鼻毛擋住了,他心里很不爽,斜眼看著阿錯因內力不夠只能沿著梯子一步一步走上去,惹得不少弟子一陣噓聲,臉色越發的陰沉。
阿錯面不改色走到台上,也學金官的樣子,向幾位長老彎腰施禮,倒也似模似樣,肖玉閣、呂清微微點頭,鄭山打起精神給這位弟子一個眼神,算是鼓勵,或者是給鄭山自己鼓勵,只是鼓了一半就泄了氣,無趣地眨巴眨巴嘴,真是要淡出鳥來。
肖玉閣道︰「金官,阿錯,今天是同門弟子比試,注意分寸,不得下殺手,如非迫不得已不得出現傷殘,你們可記住了。」
二人齊聲應是。
肖玉閣喝了一聲︰「比武開始。」
阿錯向金官單手施禮︰「金師兄,請指教。」一本正經的樣子。
金官呵呵一笑︰「阿錯,你敢上這比武台,足以讓本少另眼相看,本來以為你會借如廁的功夫溜掉的。阿錯啊,咱們差別太大,和你切磋實在沒興致,贏了你也沒什麼光彩,傳出去對本少的名聲也不大好听。我好心勸你,您還是自動認輸算了,大不了一會我打板子的時候手輕一些就是,否則,一會丟人現眼事小,把你的新袍子割破了可讓人心疼,諸位師兄師弟誰不清楚你拉屎都用石頭揩**?宗門可憐你發給你件新衣服,你可不要不懂珍惜。」
眾人下面一陣哄笑聲,肖玉閣和鄭山都皺了皺眉頭,區別在于一位輕一位重。
阿錯微微一笑︰「金師兄,那可不好說啊。你現在話說這麼滿,一會萬一失手這臉面可往哪里放啊?師弟我可是有絕招的,你可要當心。何況肖長老早就吩咐開始比武,你卻喋喋不休,到底是犯了長舌婦的毛病,還是不把肖長老的話放在心上。」
眾人暗笑,這阿錯小子功夫不怎麼樣,口舌功夫卻還不錯,就是不知道會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金官聞言眼神一寒︰「絕招?哼,算了,好人做不得,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我讓你三招,就看看你的絕招如何的絕門絕戶?」
他瞬間像換了一個人,從如沐春風跳到北風刺骨,一股殺氣升騰而起,瞳孔微縮緊緊地盯住阿錯,如同獵人終于鎖定了早已心儀的獵物。
阿錯也不再廢話,搓搓手,慢慢拔出劍來,手腕使力長劍一挺,一個貓步沖向金官,唰唰唰,接連三招刺風,劍尖如金雞亂點,倒也像那麼回事,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一招、兩招、三招。三招已完,金師兄可以動手了。」
台下眾人笑嘻嘻的,鄭山也笑呵呵的︰「娘的,小兔崽子淨會胡鬧!」暗道這小子雖然胡鬧,但不肯讓對方想讓,這點骨頭蠻合自己胃口,即使輸了也有點面子。
見阿錯竟然不拿他當回事,眼神更冷。他大刺刺躲也不躲,反手拔劍,隨著一聲清脆的鳴響寶劍出鞘,先是一個旋風式隔開阿錯的長劍,緊跟一個刺風、亂風、黑風、潛風、裂風,一招接一招向阿錯攻去。
滿場的劍光閃閃,滿場的劍風呼嘯,一招一式穩、準、狠,充斥著騰騰的殺氣,溢蕩著秋風掃落葉的氣勢。
眾弟子一看暗暗點頭,金官的劍法已深得《秋風劍法》的精髓,果然厲害。有的內門弟子還和金官暗暗對比,發現這金官的劍法果然非同小可。
至于一些外門弟子,更是睜大了眼楮,觀察揣摩那些自己從沒機會接觸到的招式。
呂清一臉欣慰,與之相反,鄭山的臉卻陰沉下來,只有肖玉閣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雖然有所偏向,但畢竟金官和阿錯都不是他的弟子,輸贏和他沒有關系,他只管執法吩咐人打板子就行。
漸漸地,也是意料之中地,阿錯相形見拙,被金官逼得滿場亂跳,左右招架,越來越疲于應付。
金官的劍法不僅快,而且力大沉穩,阿錯每格擋一次都震得雙臂發麻,有幾次差點長劍月兌手,後來他就不敢再用劍抵擋,只是快步閃躲。
金官一看阿錯快吃不住勁,只要再快一點就可能擊敗他,更是得勢不饒人,內力一吐,腳步加快,就要使出《《秋風劍法》》中的凌厲殺招︰絕風。要一舉擊敗阿錯,即使此招凶險有可能上到了對方性命也不管不顧了。
這絕風招式,劍訣雲︰雨腳如麻未斷絕,雖比不上《《凌絕劍法》》里的雲劍招式,但有異曲同工之妙,金官此招應用的更熟練,內力支撐起來圓潤自如。
此招一出,漫天劍鋒如雨點密集,讓人防不勝防。
其實,不知不覺之間,金官已使了二十幾招,難怪他有些心浮氣躁。阿錯看起來狼狽不堪,只是一招旋風抵擋,但並未落敗,讓人疑惑不解。下面有些弟子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懷疑到底是阿錯這小子運氣好,還是劍法高?是金官放水,還是金官水平真的不過如此?
幾個長老也都有些驚異之色,都沒想到阿錯能支撐這麼久,旋風招式運用得如此之妙,可謂密不透風。
鄭山、石克巴、豐色等眾人也是一塊石頭落地,只要不三招兩式被干掉就好。阿錯雖然跳得像只貓,還不時地發出各種怪聲、做出諸般搞笑鬼臉,狼狽而又討厭,但終究沒有一敗涂地,作為一脈同門總算是保住了一點面子。
金官內力頗深,早已將下面弟子的悄聲細語听個清清楚楚,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他暗思,必須速戰速決!
金官剛要使出絕招攻擊,卻听阿錯叫道︰「且慢。」
李魯、路平、張小胖幾個原來的外門弟子听得阿錯叫且慢,對他的習慣太了解了,都一縮脖︰「娘哎,這小子又要使壞!」
金官收劍︰「怎麼,現在才知道認輸嗎?」
阿錯細長的眼楮迷離著︰「認輸?怎麼會。我還沒使絕招呢。師弟害怕傷著你,使絕招之前先知會盡管師兄一聲,讓你有個準備。」
一些弟子忍不住低低嬉笑,阿錯這小子太可愛了!
什麼?還有絕招?還讓我準備怕我受傷?金官氣極反笑︰「阿錯,你有什麼絕招盡管使來,看能不能傷得我金官。不過我也告訴你,我也要使絕招了,絕招名字叫絕風,估計你還沒學過吧?你也要小心,別到時傷了你哭哭啼啼,哈哈哈,阿錯,有什麼絕招快亮出來吧。」
阿錯擺擺手︰「別急別急。」
他轉向執法長老肖玉閣問道︰「肖長老,弟子請教一下,弟子自創的絕招能不能使?」
還自己創的,還是絕招,不要說阿錯,不要說金官,就是這些長老誰也不敢說自己創什麼絕招,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修煉本門劍法,即便如此尚難以精通,侈談什麼自創,豈不是徒惹人恥笑。
肖玉閣也有點哭笑不得︰「阿錯你休要胡鬧,不管什麼劍法你只管使來。」
「阿錯知道金官師兄劍法高超,自己遠不是對手,怎麼辦呢?我苦苦思索,誰知道前面幾天做夢,夢里創造了一個絕招。這個招式比較毒辣,一旦使用,金師兄,到時我說別動你可千萬別動,要不傷著就不好了,有一句話說,勿謂言之不預也,這個,是這麼說的吧,程執事。」
程一飛黑著臉,也不理他。
下面有人喊︰「阿錯,你創的絕招有名字沒?」正是善于煽風點火的張小胖。
看看金官氣得快要發瘋的臉,阿錯抽動了一下鼻子︰「這式絕招的名字不好听,有點對不起各位,叫不殺雞只取卵。金師兄,我的絕招來了,不殺雞只取卵也!」說著挺劍沖了上來,照著金官竟是一連三招刺風,又哪是什麼自創絕招了?
台下弟子一陣哄笑。這小子自創的絕招竟然叫什麼不殺雞只取卵,誰是雞啊?又取什麼卵啊?莫非要取金官的卵,呵呵。
古人有司馬遷受宮刑視為奇恥大辱,而阿錯竟然毫無文采地擴大為不殺雞只取卵,苦主金官勃然大怒,但他家學淵源,倒也沒有氣昏了頭,反而謹慎對待,真怕阿錯有什麼怪招,陰溝翻船最可憐可氣不過,他爹可是屢次引經據典教訓他。
誰知道阿錯還是老樣,只是使了個刺風,雖然快了些,但也沒什麼。金官隨意閃過,剛要反擊,阿錯又往後跳去。金官心中很是惱怒,暗道叫你耍本少爺,今天非要你好看,跨步如風跟了上去,接連幾招,阿錯左躲右閃,又一個後躍,不料一時不小心,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腳步有點踉蹌,劍法散亂都說不上,分明就是胡亂比劃。金官一看機會來了,非給這小子臉上留點花不可,不然本少的臉不是白被石頭砸了?他迅即跟進,一招絕風,劍如千百黃蜂朝阿錯面門罩去。
阿錯再想躲閃哪來得及,他一下呆住了,直勾勾地看著滿天劍鋒化為一點,眼看著就要刺在兩眉之間。
眾人一陣驚呼,完了完了!豐色的臉更白了,如夢如幻的大眼楮此時充滿了驚恐。
肖玉閣和鄭山一下子站了起來,但此時再喊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劍尖差之毫厘之際,阿錯倏地矬身,又似鐙里藏身,身子一下矮了半截,他長劍輕輕一送,喝了一聲︰「別動!」
金官劍刺阿錯,雖然惱怒之余下了狠心,但畢竟眾目睽睽有所顧忌,並沒有想一下子取了這小子的性命,只想捅個血窟窿了事。他絕招一出心情隨之激蕩飛揚,卻忽然發現劍刺了個空,不禁大驚,知道不妙,剛欲撤招換式,就感到胯下劍氣逼人,低頭看去,心里冰涼,哪敢亂動?
一片寂靜,接著又是一片嘩然。
峰回路轉如此之快,讓眾人大跌眼鏡。
石克巴、陶罐、豐色諸人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李魯、張小胖幾個外門弟子嘟噥道︰「娘的,又讓這小子奸計得逞!」
鄭山的嘴笑歪了,呂清的臉變綠了。
不過幾個長老心念電轉之間,都吃了一驚,這阿錯看似歪打正著,其實異常的不簡單,從激怒金官的心機、差之毫厘的眼光、矬身的拿捏之準、劍刺金官胯下的精準把握,無一處不可圈可點。
倘若這些均在阿錯的掌握之間,這看起來混賬得要命的野小子真的是不可小覷,或是玉皇派年輕一輩少有的可造之材。不過這阿錯小小年紀,應該不至于此,多半是胡鬧之下取了個巧。
肖玉閣一看阿錯還拿把劍對著金官的要害,而金官的長劍懸在阿錯的頭上一動不敢動,怒喝道︰「比試結束,還不撤劍!」
阿錯這才還劍入鞘,跳離幾步,沖金官誠懇一笑︰「金師兄,承讓。」
尖嘴猴腮的路道尖聲吼道︰「這不算數,是阿錯耍滑,金師兄大意,須重新打過。」
石克巴怒道︰「輸了就是輸、輸了,找什麼借、借……。」
眾人急了︰「借口。」
石克巴喘氣口︰「哦對,借、借……」卻依然說不囫圇,眾人借機大笑,又不用擔心金官遷怒。
金官臉上陰晴不定,瞬間肅然稟首︰「阿錯師弟手段莫測,肖長老,金某認輸。」金官果然是個拿得起放的下的人物,眾人心下暗嘆。
金官接著道︰「弟子輸了,請肖長老發落。」
「黑白無常,把法棍取上來,交予阿錯。」肖玉閣無可奈何,呂清面色鐵青,不知道何時板子變成了法棍,肖長老花樣夠多的,心夠狠的,唯恐黑白無常打得不盡興。
「且慢,弟子有話稟告肖長老。」
「阿錯,你又有何說辭?」
「肖長老,當初我與金師兄之爭,均屬年輕人一時性起,都有過錯,同門意氣相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故此,懇請肖長老免去處罰,也有利于以後我玉皇派同門師兄弟的和睦共處……」
肖長老心中一驚,混小子這話說得很有學問,倘若自己不同意免去處罰,就是故意加深弟子之間的相互怨恨之心,肖玉閣還有何資格做這執法長老?
本來這金官就是掌門看重的人,也是呂清寵愛的弟子,板子一打肯定麻煩,以後不定生出什麼風波,罷了罷了。
「阿錯,你有此心,掌門和我們幾個長老肯定很是欣慰。好,處罰免掉。也希望門內弟子以後都能夠互敬互助,同心協力,為宗門出力!」
眾弟子齊聲應是,豐色脆聲贊道︰「阿錯師弟,好樣的!」
阿錯沖豐色一笑。
呂清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阿錯,老夫以往倒是小瞧你了。金官,還不謝過阿錯。」
金官心里嘆口氣,極是誠懇地道︰「弟子謹遵師命。阿錯師弟,倘若金某不允所請,非要受刑,倒顯得小家子氣了,金某這里謝過了。」
阿錯趕緊擺手︰「自家師兄弟,不必客氣,阿錯也承擔不起。不過有一點要說清楚,師門獎勵的寶劍我還是要的,反正金師兄有錢,也不在乎這個。」
「那是自然。」
眾人皆喜,宗門內一派祥和氣氛,一如這山頂溫暖的風。
議事大廳內,掌門杜無前長長的嘆了口氣。恢弘的廳堂外面,討厭的蒼蠅嗡嗡叫著,探頭探腦,卻很少敢進來的。
陽光火辣辣的,附近游蕩著縷縷絲絲的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