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師拿著棉花在她一邊吸著血水,一邊說道︰「少爺,血止不住啊,止不住!已經喝過藥了,老身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他走上前去,跪在她的身旁,模著她的,一點一點。
在這樣慘烈的時刻,他竟然一句話也沒有,一滴淚也不流。
不是因為不想,是因為不能!
他怕他一開口就哽咽,怕他一開口就必須得承認他有可能失去她的事實!
要他像那些人一樣嚎喪似的哭喊嗎?
不,不需要,她是他的,她不可以也不會隨便消失!
這一刻他沒有想到去追究誰,去疑惑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去追問事的由來。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事︰他要她好起來!無論怎樣,只想要她好起來!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心里一遍遍說,「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會陪著你。」
那只冰涼的手竟然微弱的回握了一下,原來她感受得到。
他將她的手貼在臉上,笑了。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睜開了眼楮。
她竟然是醒著的!
他站起來,熱切的看著她,「雨兒,你要撐住,撐住,知道麼?」
她沒有說話,朝他虛弱一笑,眼淚流了下來。
她張了張口,聲音低不可聞,但是他听懂了。
她對他說,「孩子沒有了……」
她說這話時的神,絕望而哀傷,讓他心如刀絞。
他強笑著說,「別怕,我們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你先不要管,好不好?你要撐住。只要撐住就好了,好不好?」
她還是沒有答話,說道︰「很……痛……」
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竟然讓他一遍遍鞏固的堅強倒塌了。他想開口安慰她,可是眼淚卻先一步流了出來,有一滴砸在她的臉上。
他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掉,強笑著說,「你看雨兒,你終于對我說心里話了,我從沒听你說過痛,我開心得都哭了。」
他的語氣異常的開心,開心得讓人想到欲蓋彌彰。
她笑笑,沒有說話。
在這種時候。她竟然還是沒有停止微笑。
她將右手從他手里抽出來,艱難地移向枕頭。
他不明白,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問道︰「你要什麼?要什麼?」
她指了指枕頭。
他連忙站起來,按照她的意思將枕頭翻開。
里面有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打開……」她示意道。
他依將那個小木夾子打開。她伸手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是半塊碧綠的雕菊玉佩。
她將玉佩遞給他,嘴里說道︰「只有半塊,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你。」
她的意思那麼明顯。
他握著玉佩,語不成調。
「雨兒,你別放棄,你不可以放棄。你還有很多很多事不知道,你怎麼能放棄?你不可以放棄,你好起來,我帶你去找你的爹娘,帶你去找另外一半玉佩,好不好?」
另一半?
她似乎自嘲的笑了笑。「我哪里還用得到?」
是因為覺得要死了,覺得用不到了,所以才將自己覺得很重要的東西都給他?
他惶恐不已,連連說道,「用得到。怎麼會用不到?」
他站起來,迅速地跑出去,不過須臾,又匆匆的跑回來。
「雨兒,看著我,這是什麼?你知道它的意義的,對不對?我把它交給你,你就是江家的女主人了,你要負責陪我一生一世,不可以把它還給我!你不可以拋棄它,更不可以拋棄我!答應我,堅持住,好不好?」
是那個扳指。
他將扳指放在她手心里,生怕他不答應似的握了握。
她只是看著,眼淚流下來,卻沒有說話。
他擦掉她的淚,繼續補充到,「雨兒,這一生我都會陪著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可以隨便放棄,好不好?」
她沒有答應,被小月復的又一陣收縮疼得昏死過去。
他忽的從床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忽然閉上眼的人,直到有人提醒他,「少爺,夫人只是昏了。」
他這才又活過來。
他欣喜地看到她的手緊緊地攥著扳指,這是不是說明她答應了?
是的,一定是的。
可是她的血竟然還在淌著。
他一把拽起那個女醫師,蠻不講理地問道,「為什麼一直在流血?為什麼還在流血?你不會把它止住嗎?!」
女醫師連忙答道,「少爺,她食用了太多活血化瘀之藥物,不僅打了胎,如今血也很難止,老身已經想盡辦法了!」
混賬!
他一把放開那個醫師,朝一堆人吼道,「難道我就只有這麼個不中用的大夫麼?別人呢?別的人呢?」
有人瑟瑟嗦嗦地答道,「他們都不敢來……」
又有人大著膽子道,「謝醫師已經是醫治大出血最有經驗的醫師了。」
有經驗?有經驗為什麼還止不住?
「華醫師,華醫師!」他說到。
可還沒說完,就想到他並不在府上。
該死!該死!
「少爺!」宋凱從外面走進來,「有個女人求見!」
女人?什麼女人?
江闊不耐煩地揮手,卻又听得宋凱繼續說到,「她說可以救夫人。」
「什麼?」
眾人均是一愣。
「快點請進來。」
一個身穿鵝黃色紗裙的美貌女子飄飄然走進來,她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神態卻極是老成。
大廳里立刻一靜,眾人都看著這個年輕的姑娘,她能治病?
女子並不顧眾人的眼光,兀自走到床邊,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樣東西,就要往寒玉嘴里送去。
「等等。」江闊一把攔住她,眼楮刀一般掃過來,「這是什麼東西?」
女子無奈地縮回手,「這是我家師父秘制的丹藥。」
江闊不再說話。眉頭卻緊緊地皺起來。
女子于是又把藥喂過去。
結果又被攔住了。
「你自己先吃一顆。」他冷冰冰的說。
女子深吸一口氣,將小瓶子倒了個底朝天,什麼也沒倒出來。
「只有一顆。」她說。
你以為這藥很易得嗎?
她在心里補充。
語畢,不再猶豫,一伸手將藥喂給她,江闊伸手去攔,卻不知她做了個什麼動作,那藥
咕嘟一聲就從喉嚨里咽了下去。
他眼睜睜看著那藥從寒玉喉嚨里滾下去,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暴跳不已。
「你!你!雨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了你!」
女子十分鎮定地坐在床邊,並沒有答話。
她本來還要去向公子復命,可遇到這種不講理的人……只好讓公子先等一會了。
唉,跟慣了溫柔的主子,這樣暴躁得像獅子一樣的男人。實在是難以忍受。
那公子為什麼還整日為此心神不寧呢?
以公子神仙般的容貌和水般溫柔的性格,和這個暴躁的男人一比……正常的女人都知道怎麼選擇。
不過……
她皺眉想了想,不過床上這女人還真不是正常的女人,正常的女人誰會將自己月復中胎兒害死呢?
唉。
果然是怪人,怪人。
她嘆息不已。
須臾,那女醫師驚喜地說道,「少爺。不流了!不流了!」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江闊端了一盆水,坐在床尾,用柔軟的手巾替她擦拭。
這屋里一大堆女人,只有他一個男人,他這動作害得幾個年紀小些的丫鬟都紅了臉。
女醫師上前結結巴巴地勸道,「少爺。讓我來吧,讓我來!」
江闊一眼瞪過來,顯然在記恨她剛剛的「沒用」。
那醫師只好在一邊安靜的站著。
女子癟了癟嘴,站起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走?」江闊眯了眯眼。「等到她醒來你才可以走。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
他說著比了比手,接著就見宋凱捧著一盤東西端過來。
「辛苦姑娘了,這是一點心意。姑娘如果方便的話,只管留下來,等到夫人大好了,少爺必定另有重謝。」
紅色的綢布一拉開,一盤閃閃光的銀錠子出現在眼前。
一屋子的小丫鬟都向她投來羨慕的目光。
女子並不推辭,大方接過來,嘴里說道,「江家果然大方。」
女子收了銀子,不好再說告辭的話,開了個方子遞給那女醫師,女醫師看得連連點頭,出去備藥了。
女子則穩穩坐在床前等待起來。
江闊替寒玉擦拭干淨,開始追問事的始末。
女子將手搭在寒玉手腕上听了一會,冷笑道,「花紅和麝香,你們家要打胎也不必下這麼重的分量,別說打胎,就是殺一頭大象也夠了。分明是想謀殺。」
江闊听得此,青筋暴起。
一屋子的人生怕惹禍上身,一下子就將矛頭對準了那個小丫鬟。
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抖。
「少爺,少爺,不是我,夫人讓我陪她出去走走,結果,結果……不知怎麼的就……」
江闊踢了她一腳,「大雪天的,誰讓你陪她出去走?!」
小丫鬟被踢的老遠,又爬起來跪下來,嘴里結結巴巴說道,「是,是夫人讓我……」
這時旁邊一個丫鬟開口了,「少爺,我明明看到是綠衣姐姐來把夫人請走的,夫人原本想讓我陪她去,可是綠衣姐姐說讓她去,結果後來就……」
綠衣?綠衣不就是念念旁邊的丫鬟麼?
她去過江蒲軒?
他腦子里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早上在藥房看到的那個女孩,不正是她的另一名陪嫁?
原來如此!
ps︰
好想快點結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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