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素言(2120字)
「皇上,你真的不能通融嗎?」晴川聲音低低的從唇中擠出來,花容不展,「在這之前,我也覺得她該死。即便這次皇上賜她死罪,臣妾也認為定然不會阻撓。只是,當她肯舍命擋箭的那一刻,我知道以前那個素言已經活過來了,她又回來了。因為我了解她,她並不壞,只是太容易被蒙蔽,正如皇上當年欺騙她一樣。」
看著晴川期盼哀求的眼神,胤禛望向她的眼楮再一次無法遮掩的凌亂了,唯有閉起了雙眼。微微仰面,深深的一呼吸,這才睜眼,卻是步伐穩重的緩緩踱到了書桌前。
晴川不解他的做法,以為是要撰寫詔書,頒布聖旨,不禁緊張起來。
卻見胤禛展平兩張碩長的宣紙,持起硯台中的毛筆,揮動起來。片刻過後,他放下毛筆,沖晴川淡淡一笑,道︰「過來看看朕的這幅字如何?」
晴川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幅字聯,雖然詫異這個時候胤禛怎麼會有興趣寫書法,但還是認真的看過去。只見這副字聯上分別在兩張宣紙上題字︰「俯仰不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她眼前豁然一亮,想起來以前在書上看過雍正的這幅字聯,想不到他竟然是在這個情況下寫下的。記得以前頗愛雍正,愛屋及烏的也喜歡他的書法,曾經在資料中查過不少,但是對于這幅對聯的鑒賞她卻印象極深。
記得書上曾說︰品讀這幅書法,會感受到一種酣暢,一種激情,徐疾有別的行筆,表達著他心緒的放縱;富于變化的筆畫,顯示著他深厚的藝術功底。這十二個字,字字發自肺腑,是一代君王人生最好的寫照。
她回憶著,對于這幅字的品賞自然手到擒來。于是,心中竊喜,裝作觀賞模樣湊上前,歪著腦袋看了片刻,輕松道︰「行筆穩健流暢,結體整肅,書法遒勁,柔中有剛,有娟秀之美,無燥動之氣。」說到這里,她忽又一臉認真的抬頭望向胤禛,沉重的道︰「皇上既然有心寫下這幅書法,臣妾懇請皇上放過素言。」
胤禛忽而作笑,一手將晴川攬在身邊,讓她貼在自己胸膛,神態輕松的凝望她,嘴角笑意未泯,「你跟歷兒可真像。朕一生從不受牽絆,唯獨對你們母子束手無策。」
隨即抬頭高聲喚了句︰「高無庸。」
「奴才在。」高無庸連忙躬身上前。
胤禛繼續下旨︰「即刻詔告天下,貴妃年氏病篤,已崩。謚曰敦肅皇貴妃。葬于泰陵。」隨即又轉眼望向晴川,面容平緩,道︰「朕恩準你的宮女素言離宮,遣往景山壽皇殿為先皇守陵,以皇後對先帝敬孝之德彰表天下。」
听了此番話,素言激動的想要下床叩首謝恩,晴川心中一緊,上前制止住她,道︰「你有傷在身,免禮了。」
「奴婢素言謝皇上,謝皇後娘娘。」
「你先躺下修養,等過幾天傷好了,我親自送你出宮。」晴川按下素言激動顫抖的身子。
素言忽的搭上她的手,祈求道︰「可是……奴婢想現在就動身前往,請皇後娘娘恩準。」
「可是你的傷……」
「不礙事的。」素言連忙搖頭,臉上擠出幾絲愜意的笑容,「此去路程遙遠,行至半路奴婢的傷勢也就會痊愈。況且娘娘忘記奴婢曾是練武之人嗎?身子骨哪有這麼脆弱。」
「看你這麼心急,我也不忍心再留你,雖然我念及姐妹之情對你的離去有些不舍,但是我知道,在皇宮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想在煎熬,都在痛苦。」晴川說著,又轉頭對小太監下了備車的懿旨。
小太監領旨退下準備車馬,晴川這才回身對素言道︰「一會我去送你。」
「謝謝你,皇……晴川。」
「年妃娘娘這是要去哪啊?」小弘歷忽然伏在床榻,眨著兩只圓溜溜的眼楮好奇的問道。
「年妃娘娘已經死了,奴婢是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素言說著,眼中已經充滿了憧憬。
「既然很遠,為什麼還要去呢?皇宮不好玩嗎?」弘歷更加好奇了,但是年幼的他卻只能想到這些。
素言莞爾一笑,道︰「因為那里是景山壽皇殿,住的是你十四叔,奴婢怕他一個人孤冷。」
「既然十四叔會孤冷,為何不把他接回皇宮呢?」
面對弘歷的問話,素言只是輕笑著搖頭,道︰「他以後不會覺得孤冷了。」
「那歷兒以後還會見到你嗎?」
「不會了,奴婢要在那里陪十四爺守陵一輩子,直到幸福的老死。」
听了素言的話,弘歷突然沉默了片刻,忽又起身跑去皇阿瑪身邊,道︰「皇阿瑪,他們好可憐,可不可以把他們放出來,不要再守陵了。」
胤禛撫模著他的小腦袋,平緩的道︰「等有一天你做了皇帝,就有權利這麼做了。」
弘歷點點頭,又跑回床邊,認真的看著素言,道︰「你放心,等歷兒長大,如果真的能當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釋放你和十四叔出來。歷兒說話算數,不信的話,我們來拉鉤。」
看著弘歷伸出的彎曲的小拇指,素言微笑著伸指勾上,輕聲道︰「奴婢謝謝四阿哥。」此時她只當是弘歷怕她難過,因此才這樣哄她開心,所以並沒有把這個約定放在心上。畢竟,就算終生得不到釋放,能跟十四爺在一起雙宿雙棲,已經是最大的滿足。
弘歷勾著她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騙。」這才松開手,「好了,騙人是小狗,這下你可以放心去了。歷兒會永遠放在心上,不會忘記。」
就在這時,小太監進屋稟報︰「皇後娘娘,馬車已經備好,在大門口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