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十五章 流生——現實的代名詞

那新人名叫流生。流是二流子的流,生是生小孩的生。這樣的名字混藝術圈也是相當有震撼力的,更何況混病人圈。但怕是起這樣的名字找老婆是個問題,即使找到老婆恐怕也不願為他生孩子,因為生小孩弄不好就流產了,這可不是啥吉利事。在中國,生產一詞是緊密想連的,流產也就意味著流生,流生不就是自己老公的鼎鼎大名麼?所以,流生為了斷絕後患,也為了不坑害那萬千少女,二十幾年來一直保持著單身。當然,前提是沒人樂意跟他。他就這樣跟全天下的女人一拍即合,單身為樂,且樂此不疲。

話說那流生是被很清醒地抬進病房的,被抬的過程中還臉色焦急的跟醫生解釋著什麼。幾個男護士很夸張地抬著他,臉上大汗淋灕,絲毫不回答他的話。

「我真的沒病,沒看我現在好好的麼?你們就怎麼不相信我呢?」

「還沒接受檢查,怎麼知道你沒病?老實地呆在床上就行。」一位看上去資質頗高且戴個眼鏡胡子刮得異常文靜的中年天使嚴肅地說道。說完,他轉身就走,身後的幾位天使緊隨其後。空曠的433病房里只剩下發愣的錯二和昏迷不醒的筆博,以及剛被強行按上—床的流生。

「哥們,你是得了什麼病啊?」錯二為了打發無聊時光,沒事找事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好像是沒得病吧。他們都說我得病了,但具體是什麼病他們都不願意跟我說,我很糾結。對了,你是得了什麼病?」流生將那句「你得了什麼病?」很形象地變成「你吃飯了嗎?」似的反問道。

「你好好看看,我沒有在床上,所以我沒有得病。我朋友在床上,所以我朋友病了,我是來看他的。」錯二被問同樣的問題很不高興,畢竟猛然被人誤會得了病不是啥好事。

「哦,不好意思啊。你朋友得了什麼病?」

「也沒什麼大病。」

「那還往醫院來。」

「就是被車撞了。」

「哦,那挺嚴重的。」

「是啊!對了,你是做什麼的?」錯二問。

「我啊!我做這工作可拉風了,往小了說叫心理醫生,往大了說叫心理咨詢師兼心理學家。」

錯二一看面前躺著的是一位心理學家,一時立馬用敬畏的目光又打量那人通身,綠白道道交織的病人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寬大。無論從他的長相還是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此人橫豎都不像是一位心理學家,至少心理學家不會躺在床上還要翹著二郎腿嘴里吹著流—氓哨,眼神來來回回在病房里亂竄的。在大眾的印象中學心理學的人大多溫文爾雅舉止言談優雅得體深度近視且衣冠整齊,此自稱心理學家的人的出現一下子顛覆了大眾的印象。不過人家都說了是心理醫生,錯二也只好礙于面子說道︰沒看出來啊!

「你沒看出來的事還多著呢!唉!其實我的命運也挺悲催的,是跟你說呢還是跟你說呢?還是你要听呢?」流生回憶往事,表達欲迅速旺盛,急需听眾來分享當年那些事兒,于是就給錯二三個選擇機會,無奈的是這三個機會直接等同于切斷了錯二的選擇機會。

錯二看面前已無路可選,只好妥協,況且他還是很願意傾听那來歷不明之人的命運來打發無聊時光的,就說︰「還是跟我說吧。」

流生面部表情立馬從一臉非主流變得官方起來,這兩種表情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已迅速完成交接,只讓那些畫著臉譜的變臉大王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五體投地甘拜下風,接著又頓了頓嗓子,一副領導要講話的樣子,說︰「小學入學第一天,我對老師說會背301首唐詩做100以內加減法,口齒清晰條理清楚,老師對我眉開眼笑;張二狗對老師的提問一問搖頭三不知,神情呆滯語無倫次,老師對他暗暗皺眉。

小學二年級,我考試次次第一,終于在一次滿分後肩膀上多了三條杠杠;張二狗和人打架有輸有贏,終于在一次大敗後臉上多了三條疤疤。

小學三年級,期末考試我再次拿到語文數學兩門功課雙一百,老爸被老師請到家長會上介紹家庭教育經驗;期末考試張二狗再次拿到語文數學兩門功課總分三十,老爸被老師請進辦公室聆听家庭教育經驗。

小學四年級,領導前來視察我校,我作為少先隊代表上台發言,被大家稱為主席台上的模範學生;校長宣布從嚴治校,張二狗作為闖禍精英代表上台檢討,被大家說是站壁角的形象大使。

小學五年級,我的作文《一個難忘的晚上》在某次大賽中獲獎,老師陪我到省城領獎並游玩了一天;張二狗在一個難忘的晚上爬牆進入某個工廠搬運廢銅,門衛陪他到派出所領獎並休養了一天。

升初中了,听說初中的幾個班主任為搶我到自己班上而爭得面紅耳赤;听說初中的幾個班主任為把張二狗踢到別人班上鬧得不可開交。

初一時,我爸在酒店設宴慶功,為我在中學生奧數中獲獎請別人一起高興;張二狗爸在酒店設宴賠罪,為張二狗闖的禍請別人不要追究。

初二時,我光榮地加入了學校里的團組織;張二狗光榮地加入了學校里的痞子幫。

初三時,班上的班花給我寫情書,情書還沒到我手里就被班主任發現沒收,班主任警告班花︰不得妨礙我考重點高中;張二狗給班上的胖妞如花遞紙條,如花轉身把紙條扔進垃圾桶,還告誡張二狗︰不要妨礙她混初中文憑。

初中畢業了,我理所當然地進入了重點高中,張二狗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社會深造。畢業那天,我們初中的門衛大爺指著我教育大孫子︰一定要像我這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才能做個受尊敬的人;我們初中的門衛大爺指著張二狗教育大孫子︰千萬不要像他這樣惹是生非門門紅燈,將來一定是個受鄙視的人。

高中三年,我做過班長團支書學生會主席,獲得了一個又一個榮譽、拿到了一筆又一筆的獎學金;社會三年,張二狗做過混混推銷員包工頭,積累了一條又一條人脈,攢下了一筆又一筆資金。那個黑色七月,我如願考上省城的大學;那個火熱七月,張二狗如願在省城注冊公司。

大學里我在學海遨游創業中;張二狗在商海搏擊。畢業那年,優秀畢業生我進入人才市場找工作,處處踫壁後不得不把薪金要求降低;創業四年,民營企業家張二狗進入人才市場找員工,廣受追捧後不得不把學歷門檻提高到碩士起點,很輕松招攬一群高學歷高層次的人才,感受了一夜之間從丑小鴨到白天鵝的榮耀。

我的破永久自行車跑遍全省城,孤身一人淒淒涼涼四處尋找租住的房子;張二狗的保時捷跑遍全省城,市長區長作陪四處尋找建二狗大廈和工業園區的地塊。我手頭緊張,也想學張二狗白手起家自主創業,從小商品市場批發了一大堆東東搞兼職做起來推銷,幾星期內虧了一大筆,暗自感慨︰做生意原來這麼難;張二狗閑來無事,也想進大學校門學習深造增加內涵,請教授吃飯泡校里的美眉就是沒認真上課,幾年內拿到了mba學位,暗自感慨︰讀書原來這麼簡單。

七夕節,別人介紹的恐龍女朋友嫌棄我沒房沒車沒出息,和我吹燈拔蠟分道揚鑣;七夕節,大學里的校花因為張二狗家大業大前程大,向他眉目傳情投懷送抱。家門口,我哀求俗氣的土包子房東緩交房費時唯唯諾諾支支吾吾,淨給大學生丟臉;電視上,張二狗對著漂亮的財經頻道女主持談企業文化。房價飛漲,我忽然發現在省城有一套房子只能是一個夢想,老爹老媽來省城看過我租住的房,回家後傷心不已;房價飛漲,張二狗把一套又一套的房子贈給各類美女,一小美女的老爹老媽來省城看過二狗贈的復式景觀房,回家後得意不已。

春節我回家,沒人理睬,路過當年就讀的初中,听說里面在辦校慶,想去看看卻被拒之門外,門衛李大爺指著我教育小孫子;不要學習這個人,讀了這麼多年書還是一窮二白,連自己都養不活;春節張二狗回家,縣長接駕,還參加當年就讀的初中特意舉辦的校慶,張董在校慶上砸下巨額贊助,門衛李大爺指著張董教育小孫子︰你要向主席台上的這個人學習,白手起家富甲一方,連親戚都沾光。十幾年前,老師感嘆︰要是所有的學生都像我一樣該多好;十幾年後,老師感嘆,要是所有學生都像張二狗一樣該多好。

這就是中國教育的悲哀。」

錯二在一旁听得很認真,他注視著那位落魄的大學生,又聯想著張二狗,忽然發現自己初中肄業的學歷還算是不錯了。

「你也是大學畢業嗎?」流生頓了頓喉嚨,向錯二問道。

「沒有沒有,我是初中就不上的,初中好像也沒上完,咱就不是塊上學的料,當年在學校隔幾天就有一個女同學懷孕,後來都查到了是我干的,他們說我再在學校里混下去對社會主義和祖國花朵們的危害性太大,還說我就是社會主義的大毒草和大腫瘤。于是只好勸我退學。說的好听叫勸我退學,其實就是把我給開除了。」

「初中就畢業是有點早,最起碼也得把高中上完。我當年在高中,那可是一馬當先的書呆子,整天把自己埋進書和題組成的海洋里,忘卻思想,腦子里到處都爬滿了公式和原理。可後來我就想通了,哥們咱這麼努力學這麼多沒用的東西是為啥呢?不就是將來能過上好日子麼?可關鍵是學了這些就能過上好日子麼?那確實是指不定的,畢竟現在有太多像你說的大學生滯銷問題,大學生算他媽的什麼。我想通後第二天就高考了,拿起試卷也就自然而然條件反射似的做了起來,沒想到竟然他媽的是狀元。兄弟我想通的確實是太晚了點。拿到狀元後我就開始恥笑,考試算他娘那嘴!分數算他娘那屁!狗嘴放狗屁,算他媽門當戶對。」流生說到用情處,一下子說了五個算他媽的,這一算就算了多少教育界人士的母親。所謂的素質教育就是打著素質的幌子拼死命地把分數往高處抬,誰抬得高誰就有工資,不喜歡素質最起碼得喜歡工資。在工資面前,素質算他媽的什麼。

老師們普遍都是這麼想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