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感到手臂一陣火辣辣的疼,後背一陣沁涼,然後是棉帛撕裂的聲音。
「啊!」
「你醒了?」薄涼如水的聲音,帶著泉水般叮咚有聲的之感,溫柔中略帶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她猛地睜開眼,公孫無的連映入眼簾,一道血紅的鞭痕醒目的從他右邊眼角貫穿整個鼻梁,卻無損他天生的氣質,到個不然縴塵的臉上平添了一絲說不出的野性魅惑。
白芍咽了咽唾沫,喉嚨口發干,張了張嘴,才發現聲音粗嘎的像變聲器的少年,「你怎麼會在這里?那個變態呢?」
公孫無面無表情的拉開她袖口,露出右臂上血淋淋的鞭痕,拿起一旁的草藥放入口中咀嚼,然後伏在她手臂上。
「嘶!」好疼。
「你又是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他的聲音里有一種讓人舒服的感覺,白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楮跟蘇藏很像的關系,總之,她對他完全無法築起防備心里,便道,「一只貓進我屋中偷了東西,我追出來,跑進林子迷路了。」
「你說的貓可是它?」公孫無轉動輪椅,白芍才發現,篝火旁蹲著一只渾身雪白的貓兒,不是那只臭貓是誰?
它腳邊的東西不正是林玉賢的寶貝麼?
「它怎麼會在這里?」白芍指著白貓驚呼。
公孫無朝白貓揚手,「素歡。」
白描喵嗚一聲竄到他懷里,慵懶的趴在他身上,一雙琉璃般詭異的綠眸直直的盯著她。
臭貓!
白芍惡狠狠的瞪著素歡,心中又略略帶了點酸澀,暗道,做寵物好啊,可以光明正大吃美男的豆腐。
公孫無自是看不出她的想法,素手輕輕的撫模素歡的毛發,不經意間,唇角勾出一抹清淺的笑,「素歡是見我遇險,去搬救兵了,只是沒想到會把你引來。」
白芍臉一紅,暗道,你不就是嫌我沒本事麼?
「大概它也迷路了。」說著,不著痕跡撈起素歡身旁林玉賢的寶貝,干巴巴的塞進壞里。
這動作做的連她自己都覺著猥瑣,只能硬著頭皮不敢看公孫無的臉。
篝火燒的劈材啪啪作響,兩個人就那麼隔著篝火相對而過,昏黃的火光打在他臉上斑駁一片,卻讓他更加的顯得真實。
雖然已是盛夏,林子里的夜間還是多了一絲涼意,白芍感覺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許是藥效發作了,整個人有些昏沉,雙臂抱著膝蓋卷縮成一團往篝火前挪了挪。
若是從前,白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渾身是傷,舉目無親,身處在一個到處充滿凶險的山莊里,沒人可以信任,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而她,終歸是個化外人,指不定那一天被莫名其妙的給殺了。
肩頭突然多了一抹溫熱,帶著淡淡的藥草想起,一回頭,公孫無把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
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眼眶發熱,吸了吸鼻子,也說不出話,只直直的看著公孫無,突然生出一股委屈,好想就此撲進他懷里。
可理智終歸戰勝情感,干巴巴的道了聲謝,繼續埋首在膝間。
「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你?」
公孫無撫模素歡的手一頓,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她猛地抬頭,「其實,我不是真正的白芍莊主。」或許是環境的關系,她突然間覺得自己變得那麼脆弱,需要有個人可以信任,而公孫無,總是無意中散發出一股熟悉的氣息,讓她忍不住卸下心房。
或許,他會是她敲開江南山莊秘密的一個切口。
公孫無默默地點點頭。
她果然知道。
「她,我是說白芍,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公孫無仰頭看著頭頂繁茂的竹林,聲音冰冷,「一個讓人想殺死的人。」
白芍心驚,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她做了什麼麼?」
「你能想到的所有不好的事她的做。」公孫無的聲音很淡,卻讓她听出濃濃的恨意。
所有不好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白芍腦中出現一個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女人,穿著黑色皮衣皮褲,女王一樣站在大殿上,手中拿著一只帶著倒刺的皮鞭,另一手拿著點燃的紅蠟燭,正yin邪肆虐的玩弄身旁的絕色男子。
尼馬!
太重口了。
她連忙甩掉腦中的異象,一臉尷尬的看著公孫無,「那個,你們都是被他強搶而來的麼?」
「你見過玄思繆了?」
公孫無注意到她用了你們一詞,便猜測她必是見過玄思繆了。
「嗯。」思及那個妖孽般的男子,白芍忍不住黯然,也不知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來尋,或者,對他們來說,她只是個不知道哪里弄來的一個替代品。
「離他遠一點,那個人,很危險。」
白芍一愣,不懂他為何這麼說,但至少從現在來看,玄思繆除了行為騷包一點,長得妖孽一點,她並沒有從他身上感知到危險。
「你們都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白芍,那我是誰?」她試探的問,往他身側靠了靠,總覺得這靜謐的夜里仿佛隱藏了什麼危險,不自覺的往他靠近。
「這個,你可以去問沐風。」顯然他並不想說,這是他們之間早已達成的共識。
「我不認為他會告訴我,不然怎會處心積慮消除我的記憶?」她也不是傻子,從沐風和玄思繆對她的態度上來看,這身體在死去之前就已經失去記憶了,所以,當她表現出一幅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沐風才絲毫沒有懷疑,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去探問,有時候,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反而幸福,因為有些真相還是不知道的好。」
他話中有話,她怎會听不出?可就算不知道,這身子的主子不還是死了麼?
若是不找出真相,不離開江南山莊,她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卷進沐風,又或者說這些男人處心積慮設計的陰謀中,最後被啃得尸骨不剩。
「好,就算我不問,那你告訴我,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那人又為何要殺你?剛剛又是如何逃出的?」拿出審訊時的那一套,她咄咄逼人的看著他。
公孫無眼中閃過一抹驚愕,暗嘆這女人好會說話的技巧,竟是不經意間一再試探自己。忍不住好笑,暗道沐風這次是看走了眼,本以為找了個沒有思想的蠢女人,卻不知,這是一只披著羊皮的小狐狸。
看他眉眼含笑,整個人越發的俊美高貴了,白芍忍不住晃神,好一會才吸了吸鼻子,將目光直直的鎖著公孫無,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從他口中探知一二的。
公孫無怎會不知她的心思,到底是個女人,抵不過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已是一步一步被落入陷阱而不自知。
「你看下。」公孫無從懷里掏出一紙書信,白芍結果一看,臉色清白一片,「是玄思繆約你來此處見面麼?」
「我也以為是,所以才來竹林赴約,可顯然不是。」公孫無鳳眼微眯,「凶手一定是熟知玄思繆的筆跡,臨摹他的字跡,引我來此,借機除掉。」
難道凶手是莊里的人?
白芍越加覺得這江南山莊水深了。
「是玄思繆身邊的人麼?」
公孫無點了點頭,轉而看著她,突然問道,「你覺得林玉賢為什麼借了玄思繆的胭脂卻沒有用?」
白芍一愣,「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
不對,她好像忘了什麼?是什麼呢?是,是了,就是它,她竟然把它忘了,是林玉賢那個已經焦黑風干的寶貝,這東西是**的時候被硬生生咬斷後烘干的,凶手把它留在冰窖里,是在挑釁還是刻意留了線索?
「他確實用了那催情的胭脂,但是顯然要等的那人沒來,而是等來了凶手。凶手殺人後,有人潛進林玉賢的房中,把他用過的胭脂調包了。而凶手很可能就在府中,他知道胭脂被被盜了,所以凶手在偷了林玉賢的尸體後,又把他的寶貝留下,是在告訴我們,有另外一個人調換了胭脂,那這個人又是誰?」白芍有點想不明白了,一起凶殺案,出現了兩個凶手麼?
與冰窖里出現的一男一女兩人又有何關系,難道兩人並非同伙麼?
公孫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微眯的鳳眸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遍,沒想到這相貌平平的丫頭竟然有這般精密的分析能力,短短兩天時間便把整個案子的疑點全部找出來,並有所竄連。
有意思!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那你覺得,這個人為什麼要調換玄思繆的胭脂?又把我引來竹林?」
公孫無話音未落,只見白芍臉色瞬間一白,「不好,上當了。」
「怎麼了?」公孫無不解的看著她‘騰’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便往竹林外跑。
「你怎麼了?」公孫無推動輪椅,一把拉住她的手。
白芍臉色蒼白的看著他,「調包胭脂的人就是臨摹玄思繆筆跡的人,他一定非常了解玄思繆的個性,知道他在林玉賢死後一定回去要回那珍貴的胭脂,所以他把胭脂調換了,我想,那胭脂里一定下了毒,他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玄思繆。」
「那竹林里的黑衣人又是誰?」公孫無愕然。
白芍解釋道,「他們聯手了。」
「什麼?」公孫無更加不解了。
白芍道,「因為冰窖里的腳印。我想,一定是凶手殺死林玉賢後發現他尸體上留了證明自己身份的線索,所以他去冰窖里偷走了林玉賢的尸體,而後又把林玉賢的寶貝留在那里,想要揪出那個調換胭脂的。可是他走後,那個調換胭脂的人也去了冰窖,他必然是猜到了凶手的身份,但是他又不想揪出凶手,因為他也有要殺的人,所以,他幫凶手掩飾了無意中留在冰窖的線索。」
公孫無不解的看著她,「什麼線索。」
「腳印。」
「冰窖里的腳印都是一雙鞋留下的,而且是林玉賢的鞋。」
「那不是林玉賢的鞋,是和林玉賢同款式的鞋。我曾經問過林玉賢的小廝,林玉賢從小得過一場腿疾,右腳比左腳短一點,所以他穿的鞋子在右腳下一定會墊很厚的鞋墊。
因為鞋墊的關系,鞋底受力必然與左腳不一樣,而冰窖里的鞋印,男人的鞋印,兩腳受力均勻,沒有偏差,所以他穿的不是林玉賢的鞋。而那雙女人留下的鞋印,不僅腳尖和腳跟受力較淺,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右腳鞋印較比左腳的稍微淺淡一點。所以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那天夜里,穿著與林玉賢同款鞋的凶手來到冰窖頭林玉賢的尸體,但是發現林玉賢腳上的鞋十分泥濘骯髒,所以,他把林玉賢的鞋月兌了留下來。凶手走後,另一人進來了,發現了凶手的鞋印和林玉賢的鞋,當然他肯定猜到了凶手是誰,但是為了幫凶手掩蓋身份,她又穿著林玉賢的鞋在屋里留下痕跡並拿走林玉賢的鞋,繼而擾亂視听,這樣,人們就會以為凶手是穿了林玉賢的鞋離開,而不會去調查誰穿了和林玉賢一樣的鞋。當然,他也一定發現了林玉賢的寶貝,但是他沒有拿走,或許他覺得,把水攪渾,讓人抓不到頭緒更有利于他。」
「再後來,他找到凶手,兩人聯手了麼?」公孫無道,看著白芍的目光帶著一絲詫異和贊賞。
白芍點頭,「而且,今晚竹林里的這人不是殺林玉賢的凶手,我想,真正的凶手一定是被換胭脂的人威脅去殺玄思繆了。」
「何以見得?」
白芍愣了一下,好一會才道,「我從她身上沒有感到那種野獸的氣息。」換句話說,就是竹林里的這人不具備變態的氣質。「你是如何帶我逃出追殺的?」
而今夜,那黑衣人顯然是最後因為什麼原因放棄離開了。」
「他種了我的毒。」公孫無道。
難怪。
白芍暗道一聲,轉身看了眼公孫無,「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出竹林的路,快帶我出竹林。」她不想玄思繆有事,至少,在她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是第一個對她釋出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