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等竇少帶著芙落來到醫院高級病房,里面已經圍著了一圈人。
竇氏夫婦和點點、何夏及其父母、李夫人及其兒女,還有躺在病床上費力喘息的李俊山。
來不及和眾人一一打招呼,李俊山便叫芙落到了身前。
「回來啦?拍照辛苦嗎?」李俊山是一位很慈祥的父親,他是真正的關心這個遺失的女兒。
芙落一听病入膏肓的他見到自己首先第一句話便是對她的關心,這種關心在她那父愛空白的二十幾年里是不敢渴望的。如今,這種幸福觸手可及,但是卻又那麼短暫。想到這里,她再也顧不上羞恥,在眾人的面前哭了起來。
李俊山卻露出和藹的笑,泛著病態的臉有了一絲紅潤,枯老的手指緊緊握著她,不時拍拍她的手背,仿佛在無聲的安慰自己。
「不用擔心。李灝剛剛說,他和何夏的婚禮想同你和沈意一起舉行,你們不介意吧?」說著,把目光轉向竇少。
竇少怔了一下,隨即反應很快,「不介意,落落應該很高興能夠和大哥一起舉行婚禮。」
芙落也沒有多想,只是不住的點頭。
「那就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你們結婚的那天,所以把各位家長叫到這里,大家再重新選個相對時間短點的日期,我想看著自己的一對兒女步入婚姻的殿堂。」可能是手術後休息了很久,所以現在臉色看起來沒有那麼蒼白了。
「當然沒有問題。」作為家長,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拒絕這樣合理的要求。作為鋼鐵大王,他的錢夠多了,現在擔憂的是自己女兒的未來,既然何夏喜歡李灝,李灝又願意娶她,那麼總算了了自己的一番心願。況且,能夠與李氏聯姻,對自己的企業只有好處。
「是啊,我們也巴不得趕緊把芙落這個孩子迎進門。」竇媽媽說話還是那麼得體,讓每個在場的人听著都很舒服。特別是芙落,她漸漸把對逝去的母親的愛慢慢轉移到了竇媽媽的身上,渴望從她的身上汲取那份永逝的母愛。
經過一個小時的討論,把婚禮的個個事宜都商討好了。
「李灝,你真的……決定要娶那個何夏嗎?」芙落站在草坪上,對望著惆悵的黑衣男子問道。
「家長都已經商量好日子了,還有假的嗎?」他笑得雲淡風輕,清亮的眸子一片無垠。
是嗎?你不說你愛她與否,這樣的你,真的會幸福嗎?她不敢問,她怕一開口,好多事情又會被打亂,而自己一定不會心安理得的和竇竇結婚。
李灝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何夏是他相親名單里的其中一個,這個女人識趣,與他在性格方面有很多契合點,相信共處一生是不會那麼困難的。只是,芙落,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是呀,希望我們的婚禮會讓爸爸能夠開心一點。」
這時,芙落的手機響起。
「清湮?你好久沒有和我聯系了。再過陣子,我都不會繼續用手機了。」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怕受到輻射,所以她會不用手機,盡量用座機聯系。
「對,病得很嚴重。什麼?你要來看,你到哪里了?我讓竇竇去接你吧。」清湮想要來看看李伯父,所以一路驅車來到仁愛私立醫院。
清湮來的時候,芙落正坐在長椅上看著不遠處的點點四處奔跑,活像個剛從牢籠里解放的小鳥。點點說他這兩天在爺爺女乃女乃家里玩得很開心,不過爺爺女乃女乃對他保護得過頭了,不願意帶他出去玩,所以今天來了醫院,雖然是外公病重,但是還是能為得到一絲自由感到心生雀躍。
「來了?坐!」她拍拍身邊空余的地方,再次見到清湮,似乎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之間並未生疏。
「剛看完李伯父,你還好吧?」李伯父對清湮一直都很好。看到老人家躺在床上,跟死亡在較量,他心里戚戚然。
芙落點點頭,眼楮還是望著點點,生怕那個家伙一個不小心就跑不見了。不過還好,竇少知道要給她和清湮留點私人空間,但又不願走遠,只好和草坪上的點點玩起游戲來。
「我听沈意說,你和李灝都要結婚了。」這話說的平淡,听不出情緒,只有清湮自己心里知道,那份思念的苦澀從來沒有停止過。為什麼,第二次愛人,會這麼深刻,刻到骨子里,刻到靈魂里,掙不月兌,逃不月兌。終于還是要結婚了,「四人幫」里,只剩下了他一個孤獨的人。心生落寞,難道自己終將要悼念這份即將逝去的愛戀嗎?
「是啊。說是這樣,對爸爸要好些。他一直希望我們在他走之前,可以看到一個圓滿的結局。小晴晴還小,不然我估計他也會讓她嫁人的。呵呵……」輕輕的笑聲,多了一份濕潤,幾分愁,幾分澀。
她不提,她是因為愛才和竇少結婚;她不提,李灝走出了過往,決定迎接新的婚姻。只是把一切歸于李俊山對他們的希望。是啊,希望,憧憬,沒有人舍得讓一個即將離開人世的老人失望,不是嗎?
或許,清湮听著心里會好受的。不管,他是否還愛著芙落,都會舒坦一些。
他何嘗不明白她說話的藝術,只是一如既往溫潤的笑,隱隱瀲灩,像墨水畫里暈開的丹紅,那麼鮮艷,那麼耀眼。
「我會給你們包一個大紅包的。」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我要到國外出差一趟,剛好趕得上你們的婚禮。」他已經站起了身,高大俊挺的身材,王子般的優雅氣質,在那紛紛揚揚的陽光投下的光圈里,不可忽視的氣勢,讓每一位女人都願沉醉墮落。
「好。」她知道他要離開了。這是不是她結婚前,最後一次和清湮的見面?
「不過,在走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什麼?他居然趁自己疑惑之際,吻上了她的額頭。如輕輕柔柔的羽毛,拂過她光潔飽滿的額頭,帶著憐惜,帶著祝福,神聖又虔誠,純潔又真誠,像是在告別過去,告別那份愛而不得的愛戀,告別潺潺的過往,告別這一次的見面,告別婚前還不屬于任何人的她——芙落。
他心里念著這個名字,曾幾何時,在夢里,他幻想著與她的相會,郎情妾意,脈脈溫情,可是,一切都沒有實現過。那珍藏在自己心頭,在自己公寓生活的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美好最珍貴的回憶。
「再見!我的……芙落。」他輕緩的說著,只有在說到「我的」二字時把聲音咽在喉嚨里,謝謝你曾經給過我愛,謝謝你曾經對我動心……
清湮瀟灑地轉身,那淺藍色的身影步履款款,利落的身形,嘴角一直掛著溫柔的淺笑,消失在金燦燦的陽光里,這是芙落這輩子見過清湮最美的一個背影。有一種愛,叫做放棄,有一種情,叫做釋然,愛到可以不愛,是不是那是情感世界里的最高境界?
「再見,清湮。」盡管她想說聲謝謝,但是這個詞好廉價,她對他說過很多次,已經沒有了更實質的表達了。
「你剛才讓他吻了你……」還在怔愣中,不知何時竇少已經欺進她的身,在她白玉般的小巧耳垂邊吐氣如蘭了。
妖孽!芙落瞪了一眼這個家伙。明明眼里噙著狡猾奸詐的笑,話里卻是那麼委屈。竇少是什麼人?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不知道清湮那個吻的含義嗎?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要吃醋。
不過,不氣,就算芙落多看清湮一分鐘,她最後躺在的那個男人懷里,是他——竇沈意。
「竇竇,有你陪在我身邊,真好。」她自然地把頭倚靠在他充滿安全感的懷抱。竇少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表現機會,他大方地把自己的懷抱無限期租給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能有這個認識,看來他還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