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人送你回府。」陳皎兒听出他語氣不對,乖乖點頭。周明遠馬上安排了管事送世子妃回府,自己則將剛才分散出來的下屬都招了回來。
晚上一直等到很晚,周明遠都沒有回來,陳皎兒正想派人去問問,竹聲回來報信道「世子爺怕您擔心,讓小的回來報個信。今天晚上有案子要審,就歇在衙門里。」
陳皎兒將甘草收拾了換洗的衣服,又準備了吃食讓竹聲帶走。去屋里看了看順哥,見他睡得香甜,可能是夢見了什麼,忽然露出一個笑臉,蹬了蹬小腿。看得陳皎兒心都快要化掉了,俯,親了親兒子的臉蛋,心里的不安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周明遠只道這是針對皇上,只有陳皎兒心中隱隱有絲猜測,這件事也有可能是沖自己而來。重生的事,如同一塊大石,一直壓在她的心里。對誰都不能說,也不敢說。
她害怕,害怕如果說出來,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她會變成那個一無所有的陳皎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再也見不到兒子。不,可能順哥也會被她連累。
陳皎兒忽然站了起來,不行,她不能輸,女子本弱為母則強。為了順哥,她也絕不能輸。看到兒子,好似有了無窮的勇氣,讓她無懼任何人、任何事。
謠言很快出了第二版,周明遠表面平靜的听著下面人的回報,拳頭已經緊緊捏住。竹聲小聲道「世子爺莫惱,那些人居心叵測,自然是朝您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進宮。」在衙門里呆了幾日,天天審問犯人,拿著線索去抓造謠者,很是疲憊。心里明白皇上重視的程度,就算自己不報,也會有別人報上去。
皇上听了果然沒有太大的驚訝,卻不似他想的那麼樂觀,「這件事,繼續查,造謠者一律秘密處死。不要以為針對一個女人,就可以放松警惕。這是逼著聯壯士斷腕,離間人心的把戲。」
一句話讓周明遠瞬間明白過來,大冬天的驚出一身冷汗,雙膝跪地,恭謹的嗑了三個頭「謝皇上。」這才肯起身。
「你呀。」天啟帝哭笑不得,平時對他施恩不少,他都不當一回事。唯獨對這個女子,好象一和她有關就亂了分寸。他毫不懷疑,這個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為了自己的妻子,可以舍棄一切,包括可以繼承的爵位。
回到王府,見到陳皎兒,還不等丫鬟上前幫他換上家常衣服,就直接上前抱住她。
「怎麼了。」陳皎兒有些慌張,頭一次見到他這樣沮喪的樣子。
下人們都躡手躡腳退下去,陳皎兒幫他換了衣服,又拿了熱帕子擦了臉和手。
「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和順哥,不管什麼事。」周明遠仿佛在強調著什麼,看著陳皎兒,看她墨玉一樣的眼楮,還是如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清澈明亮。
「我不是一顆藤,也不是一顆草,我會站在你身邊,不管是誰。敢來破壞我的家,我都會讓她生不如死。」陳皎兒放下帕子,緊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
周明遠欣慰的大笑,也只有自己家的女人,才會這樣在任何危險來臨的時候不哭不鬧不恐懼,而是用自己的手段和勇氣,和他站在一起。他們……互相依賴著也互相依靠著。
今天皇上的一席話將他點醒,來人沒有直接沖著皇上發力,而是將目標盯在陳皎兒身上,根本就是為了讓皇上兩難。陳皎兒是東親王的嫡長媳,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世子妃。如果事情鬧大了,真的到了要絕斷的那一天,要麼傷了周明遠和所有皇室功臣的心,要麼就傷了天下人的心。
不管傷了那一樣,人心向背的結果,自然是讓其他人有機可趁。周明遠也是明白之後,既後怕又憤怒。是誰會將矛頭對向陳皎兒,他現在恨不得把這個人找出來碎尸萬段。
「還記得那個林志聰嗎。」
「他不是判了流放。」周明遠當然記得,這案子還是他辦的,有什麼不清楚的。
「他假死被人救回京城,可能在秦依依手中。」陳皎兒思來想去,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了。恨她的當然還有其他人,但別人都不可能有這個能耐做出這等事來,更不敢和皇上作對。
「他知道些什麼。」周明遠有些奇怪的看著她。
「他不知道我和春葉的事,認為我們是同一個人。」當初陳皎兒編造謊言,說為春葉報仇,是看到喬嬤嬤留下的毒經中的一封信。出于同情,才會幫她。
「這怎麼可能,這麼荒誕的事,說出來也要有人信才行。」是荒誕,但遇上大災的年景,和有心人的推動。再加上皇上親政不久一切求穩,會出什麼樣的事,還真說不定。
「你們先吃吧,我出去一下。」周明遠看到飯菜傳上來,正在擺桌,卻一點味口都沒有,拿起大氅就走了出去。
看到周明遠,陸火兒有些吃驚,「你怎麼有空過來。」
「你怎麼在這里。」看到常在鮮,周明遠有些驚訝,他剛剛成親,居然不在府中陪娘子,卻跑到陸家鬼混。再加上他那跳月兌的性子,讓周明遠一看到他就覺得頭痛。
「哈哈,我怎麼能見色忘友,當然要抽出時間來陪陪他這個沒娶親的家伙啦。」常在鮮越說的理直氣壯,越說明有事。
果然,陸火兒毫不留情的揭穿道「明明是被自家娘子趕出家門的,還要跑來跟我說什麼好兄弟講義氣。有本事,你現在回去呀,看看能不能進家門再說吧。」最後還「呵呵」冷笑兩聲。
常在鮮模著頭,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問道「表叔也被表嫂趕出來了。」
兩人同時白了一眼常在鮮,陸火兒問過知道他沒吃晚飯,直接叫下人多加了一套餐具。
玩笑歸玩笑,兩人都知道周明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也不等他開口,常在鮮就忍不住問了起來。得知竟有人拿著災年造謠生事,第一個就跳了起來擼著袖子道「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先找到林志聰……」
「侯爺,王府的人有急事找世子爺。」陸火兒已繼承了爵位,現在是鎮遠侯。
下人們自然是知道兩家的關系,竹聲早等在外面了,听到聲音就快步走了進來,稟告道「粥棚有人喝了我們的粥忽然暈倒,醒過來就開始發瘋,說什麼妖孽已出,真言埋在城牆下邊,帶著人就要去挖。」
三人同時站起來,十分有默契的騎了馬趕到出事的地方。
幾個人和石碑都被捆在一起,十幾個官兵圍成一圈和災民對恃著。不少人喊著「除掉妖孽。」
「他們是上天的代言人,不能抓他們,不然會遭天懲。」
喊什麼的都有,現場亂糟糟,局面快要失去控制。看到下屬窩囊的樣子,周明遠直接騎著馬沖過人群,如寒風一樣的目光向圍觀的人掃視一遍。
沉靜說道「今日聚眾者,若再不散開,明天所有粥棚停粥一天。」
一句話說出來,圍觀的人「轟」一聲跑得比兔子還快,剩下七八個大漢,膀粗腰圓,看上去一點也不象災民。正賣力叫嚷「別相信他們,小心天譴……」
一只鞋子從常在鮮的馬上甩出去,正好打中他的嘴,頓時鮮血飆出老遠。常在鮮手一揮,得了令趕到的兵士將這七八個大漢直接捆了,和之前捆好的丟進馬車,拉到大理寺。
大理寺的十來人,垂頭喪氣的沖周明遠抱拳「屬下該死。」
周明遠搖搖頭,自己還是太大意了,人手太少,導致他們顧此失彼。這些人藏在災民中間煽風點火,本就防不勝防,沒有足夠的人手很難將他們清理出來。
人送到大理寺,陸火兒和常在鮮一點沒有回府的自覺,大搖大擺直接進了衙門。大有陪著他審案的意思,常在鮮更是摩拳擦掌,大大方方對下人道「去,回去告訴少女乃女乃,就說我在大理寺審案,這幾天不回去了,快去快去。」
等下面人把犯人單獨關押,又一個個查了基本的情況。常家的下人回來,跑著氣喘吁吁,看樣子是被少女乃女乃催得夠狠。常在鮮十分得意,要不是冬天,恨不得搖一把折扇。
「少女乃女乃說,您愛回不回,願意審案就一輩子留在大理寺,姑女乃女乃我不伺候了。」下人最後一句,幾乎是掐著脖子叫出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喊完了,哭喪著臉道「爺,不是小的,是少女乃女乃說,要是敢隨便改一個字,就叫小的一輩子打光棍。」
周明遠和陸火兒都忍不住大笑,常在鮮氣得一腳飛出去「滾,快滾。」
一個個提審上來,問了不說就直接上大刑,周明遠此刻根本沒有耐心跟他們糾纏。所有的口供匯在一起,他們是被同一個人雇用。除了知道是個男人,其他一概不知。每次出現,都戴著面具。
根據他們提供的線索,去幾處宅子里也撲了空。宅子主人的信息,只有明天才能查到,三個人干脆直接睡到了大理寺。
各派了下人回去取些換洗衣物,林若芬見相公真的宿在大理寺,這才信了,派丫鬟送了人參雞湯過去。讓常在鮮好不得意,非把已經睡下的兩個人喊起來一起喝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