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兒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甚,捏住帕子對蘇媽媽道「讓人去幫忙前面堵了路的馬車,我們快點回府。」
蘇媽媽答應著傳下話去,很快幾個家丁上前,準備幫著將跑掉了馬匹的馬車搬到一邊。就在這時,前面擋在官道上的人家,忽然抽出長刀將家丁們揮去。
全無防備的家丁瞬間被砍翻在地,發出慘烈的哀嚎,在地上翻滾。圍在後面無所事事的護衛,這時才反應過來。為首之人大喊「保護世子妃。」團團將陳皎兒的馬車圍住,而家僕們則連滾帶爬趕到陳皎兒馬車外。
這個時候,只能指望護衛能護住他們周全了。護衛首領抽出長刀舉到身前「此乃東郡王府家眷,若是道上的朋友缺了銀子,只管吱一聲,我雷山虎雙手奉上。如若不然,就是上天下地,你也逃不過去,傷害王府家眷,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不要為了一點銀子,受人蠱惑,最後追悔未及。」
陳皎兒被慌亂的蘇媽媽和張媽媽護在中間,兩人一左一右握著陳皎兒的手,抖個不停。坐在馬車外的婉茜和甘草也擠了進來,惶惶不知所措。
听到外面護衛的亮如洪鐘的聲音,陳皎兒知道他是在拖延時間。只希望派去找王爺搬救兵的人能快點趕到。
雷山虎現在也是同樣的心思,他過的是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打打殺殺是常事。可自從進了王府的大門,數十年過來,他早收斂了脾氣。
所保護的莫不是是身份尊貴或是位高權重之人,若是出一點事,就算殺光所有人也是無用的。能兵不刃血,那怕是花上一些銀子,都是好的。
更何況,現在里面坐的是懷著身孕的世子妃,別說出事,就是受了一絲驚嚇,後果也非常嚴重。
一匹棗紅色的馬從遠處跑過來,雷山虎心往下一沉,他認得出這是前面世子妃讓他派出去的人所騎的馬。馬兒跑得近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打橫趴在馬背上的,正是馬匹的主人。
此人身子綿軟,手腳無力的垂下,眼看已是氣絕,馬兒的肚子全被鮮血染得通紅。分不清楚是馬兒的血,還是主人的血。
「憨子。」一聲悲鳴,正是與憨子交好的護衛。
「兄弟們,打起精神,若是護得世子妃周全,回去一人一百兩賞銀,憨子的父母王府會養老送終,他的妻子兒女,也會一管到底。這里是京城,天子腳下,還容不得賊人橫行。」雷山虎已經明白,今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明知道他們是東郡王府的人,還敢殺人擋道,分明是亡命之徒。就靠這些王府的護院,雷山虎手心冒汗,緊緊握住刀柄。
果然,對面的人在看到憨子的尸體後,得意的笑道「我們只要世子妃,不想枉殺無辜。你們援軍也沒了,若還抵抗就是死路一條。」
雷山虎大聲「呸」了一口,吼道「少在這里蠱惑人心,今日若能護得世子妃周全,我們兄弟就算死了,家人也有王府照顧,一輩子衣食無憂。若是眼睜睜看著世子妃被擄,我們可以亡命天涯,我們父母家人,就只能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就是死了,也是一輩子入不了宗祠的孤魂野鬼。」
自古以來,父母宗祠在世人心中份量極重。幾個沒經過這種陣勢,看到對方手里明晃晃的長刀,開始動搖的護衛,听到這話,悄悄將已經放到地下的武器重新握住。
世子妃若是出了事,王府豈能饒得了自己,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還能逃到那里。就是自己逃了,父母家人怎麼逃,想到這些,護衛們都抱了必死的決心。
陳皎兒暗自幸慶,好在護衛中有雷山虎這樣的人。否則,今天危矣。
陳皎兒听到外面傳來的金戈之聲,和受傷之人發出的慘叫,還有雷山虎不時的怒吼。想掀開車簾看一看戰況,被張媽媽死死拖住。
「不看看外面的情況,我們坐在這里只能等死。」陳皎兒不知道那里來的力氣,甩開張媽媽的手。
外面的戰況已經不能叫激烈了,只能說是慘烈。護衛們人人掛彩,地上躺著不少家僕的尸體。
「把您的衣服給我。」婉茜在馬車里忽然朝陳皎兒跪下。眾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張媽媽第一個道「好主意,讓婉茜穿上世子妃的衣服,逃出去。」
「不行。」陳皎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幾個撲上來,月兌了外衣。又拿馬車上的坐勢卷了塞到腰上捆好,甘草利索的幫她重新挽了頭發,還將一根極為貴重的金釵從陳皎兒頭上拔下來,插到她的發髻上。
「張媽媽……」婉茜要跳下馬車時,發現張媽媽也跟在身後,不由反身喊道。
「世子妃身邊怎麼能沒有婆子跟著。」說完張媽媽沖世子妃道「老奴和婉茜先走了,世子妃保重。」說完毅然拉著婉茜從馬車上跳下,朝官道外的荒郊跑去。
「張媽媽,婉茜……」陳皎兒在後面無力的呼喊著,眼淚早就噴涌而出,幾乎軟倒在地。
她到底干些了什麼,干了些什麼呀,眼看著身邊的人去送死,她卻無能為力。明明自己已經有了身份,有了地位,為什麼,還是無能為力。
蘇媽媽推開馬車的座位,里面有一個暗層,當好可以蹲進去一個人。蘇媽媽和甘草合力將陳皎兒塞了進去「委屈小姐了,一會兒不管外面出了什麼事,老奴求你了,千萬不要出聲。」
「不行,我不能讓你們……他們不敢傷害我的,我出去……」陳皎兒猶自掙扎,听到外面已經有人分兵去追。心如絞痛,一老一弱怎麼能跑得過那些騎馬的賊人。
「小姐听我們一句,若是保不住您,所有人都會被王爺王妃牽怒,一家人都性命難保。若是我們為了保護您,哪怕死了,起碼家人無憂。您若是真為他們好,就保護好自己。」甘草哭著將座位推回原位。
對方的人數倍于護衛,若不是憑著雷山虎左右突擊苦苦支持,怕早就破了陣。
看到王妃逃出馬車,雷山虎暗叫婦人壞事,卻眼尖地發現發飾不同。只分了幾個人去追,迷惑賊人,自己仍留在此地。眼看大伙已是喘氣如牛,雙眼血紅,勉力支持,大喝道「我已在他們發動之時派了人走小路送信,大伙再支持一會兒,王爺的援兵馬上到。」
這話刺激了自已人同樣也刺激了對方,賊人們悶不作聲加快了攻擊的速度,本就佔著人數上的優勢。這下子攻勢更緊,隨著一聲慘叫,一個高大的漢子飛了起來。
馬車外原來脆弱的防守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對方瞬間沖進四五個人,舉刀向馬車砍去。
馬車里蘇媽媽和甘草跌落出來,賊人看後罵道「剛才跑的果真是正主,快追。」
說完對方剩下的十來號人,迅速整合隊伍,向婉茜和張媽媽逃跑的方向追去。
雷山虎清點人數,護衛們傷亡慘重,十不存一,僅有二三個人還能站起身,家僕更是不堪,幾乎沒有一個能站起身來,倒在地上的不是重傷就是已經氣絕身亡。
對方也付出數十條性命,能站起來的人,都泄憤似的在賊人尸體上踢了幾腳。
又去將地上的人扶起來,隨身攜帶的都有傷藥,互相包扎上藥之後,雷山虎過來道對蘇媽媽拱手道「我們要快點帶世子妃進城,到了城門,我們就安全了。」
蘇媽媽有些詫異,雷山虎居然知道跑出去的不是世子妃。和甘草兩人將世子妃從暗層里扶出來,陳皎兒臉色通紅,剛才在暗層里呼吸不暢,憋得胸口抽搐似的疼痛。
受傷的人只能留在原地等待。其他人,陳皎兒默默掃了一眼,護衛加上雷山虎僅僅四人,還有就是自己和蘇媽媽還有甘草。
馬車上套的母馬,剛才受了驚嚇,早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雷山虎找到一個家僕坐的小馬車,用自己的馬套上,一行人趕著馬車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雷山虎的馬沒套過馬車,仍舊按性子跑得飛快,陳皎兒捂著肚子,感覺到胎兒在里面不安的噪動。
仿佛五髒六腑都跟著攪動,整個身子蜷成一團,也不能讓自己好過些。蘇媽媽見狀,忙從馬車里探出頭,讓雷山虎慢一點。
馬車慢下來,陳皎兒才覺得舒服了些。肚子里的胎兒用腳頂著她的胃,在肚子里伸著懶腰,毫不知自己的母親正在生死關頭。
走不了一會兒,雷山虎在馬車外道「世子妃,按這個速度,屬下怕沒趕到城門,那幫賊人已經發現不對,調頭追回來。」
婉茜的腳程怎麼也不可能與那些賊人們比,他們追上若是發現不對,調轉馬頭就會馬上追來。到時候,這憑這傷痕累累的幾人,雷山虎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護不了眾人周全。
「雷護院有何好辦法,盡管直說。」陳皎兒已經懊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還非要任性出府。自責讓她的情緒跌到谷底,心中一陣陣的絞痛,為了婉茜張媽媽,也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