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的婆娘和自己的娃,族長已經將他們接到自己家里,以後伺候族長一家人,也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只要他們沒事,自己反正是個罪孽深重的人,死不足惜。
人證物證俱在,陳均益再如何喊冤也無用。族中長老交換一下眼神,心里已經給他定下了永世不能翻身的處罰。
族長等大家都討論完,清清嗓子道「這件事,由族中商議,就在族中處理,就不報官了。」眾人點頭,國法家規,只要不是殺人這等大事。族中自行處理,官府也不會多事。
「一千七百兩現銀由陳均益三日內交還族中,祠堂內罰跪三日,對各位先人面壁其過。中斷其族中奉養,所有開支由他自己承擔。自己及後人三代內不許擔任族中任何事務,若日後再犯國法家規,則逐出臨清陳氏。」
「眾位可有疑議。」族長說完後,環視眾人。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幸災樂禍,但沒人對此有任何疑議。唯一可能有疑議的人,正重病躺在家里,人事不醒。
陳均益听到一半已是面如死灰,最後直接暈死在擔架上,被人直接抬進祠堂反省。
「小姐,小的有一事不通。」陳大仁匯報完陳氏處理陳均益的結果,猶豫著說出自己的疑問。
「你是想問,為什麼不讓大牛干脆把他謀殺陳大人的事說出來,對不對。」
「是,如此惡行,難道不該昭告天下人嗎。」陳大仁有些憤恨,這些處罰對于他對大人犯下的錯,實在太輕太輕了。可一想到,小姐只會比他更傷心,更難過,頓時又覺得自己語氣是不是太重了些。
「是,的確是應該。陳氏願意為了全族犧牲掉任何一個個人,可是,如果族中出了謀殺同族的凶手……」陳皎兒嘆口氣看了他一眼,不願再說,輕輕從桌前站起來,起身上樓,將櫻桃也趕了出去,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們在說什麼,惹得小姐這麼不高興。」櫻桃撅著嘴從樓上被趕下來,就看到陳大仁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的樹下。立馬將火氣直接發泄到陳大仁身上,瞪得大眼楮,一副要為小姐出氣的小模樣。
陳大仁沮喪的低下頭,「我可能是真的說錯話了。」這些人都是小姐的族人,可以恨他們,怪他們,甚至可以殺掉他們。
但就是不能敗壞他們的名聲,哪怕這名聲本就是污跡斑斑,她也只能選擇無視。
陳大人葬在陳氏的墓園,享受陳氏的供奉和香火。他們互相依附,就象魚和水,魚死了水不會受影響,可水臭了,一條魚都活不下來。
小姐不能讓父親的族人最後變成所有人的笑柄,因為這被嘲笑的人里也包括了小姐的父親。小姐也不能讓陳氏就此沒落下去,此事一經揭發,大周朝堂上再無陳氏任何一個人立足的地方。不能入仕的陳氏,不用三代就會徹底沒落。
供奉著陳大人牌位的祠堂,葬著陳大人尸骨的墓園,如果失去陳氏,會變成什麼樣子。依小姐現在的身份,她只是是一個女子,根本無法在世俗的規矩下,另行安置。
陳大仁徹底想通了,卻更心疼小姐,小小年紀卻既要為父母復仇,又不能讓仇人的罪行大白天下,只能將痛苦壓抑在內心深處,苦苦求得這中間的平衡。
忽然耳邊傳來巨痛,原來是櫻桃見他神游天外,直接上手揪住他的耳邊一邊擰一邊道「我讓你惹小姐生氣,我讓你不理我,我……」
明明用半分力氣就能直接將櫻桃甩開八丈遠的陳大仁,這會兒卻如燒了尾巴的貓,在院子里亂躥。
陳均亭清醒過來,問清了對均益的處罰,和當事人的反應完全不同,卻是長長的松了口氣。現在,他只求能留下均益一條命,其他的,都只能無視了。
與陳均亭的輕松相反,陳均亭的夫人唐氏卻拉著三弟媳的手道「妹妹,這真真是氣死我也。」
大唐氏與小唐氏是堂姐妹,一個是嫡長女嫁給陳均亭為妻,一個是庶女嫁給陳均寧為妻。平時兩人的關系也十分要好,有什麼話都愛私下里說說。
「唉,可不是嗎,這那里是在處罰五弟,明明是在處罰我們一支。」陳元祿下面五個兒子,並沒有分家,開銷用度都是公中的。族中扣了陳均益的用度,可陳均亭能看他餓死嗎,以前五份錢五個人用,現在四份錢還是五個人用。其他人,自然是愁眉苦臉。
「五弟身上還掛著六品的官位,三年後若想補個實缺,還不知道要使多少銀子。以前這些,都由公中負擔了,可這事一鬧,少不得還要著落在我們身上,唉。」大唐氏想到相公的性子,必硬不下心腸不管他。
可那個白眼兒狼,搞不好自己傾家蕩產,卻換不到一句好話,越想越覺得不值,大唐氏柔腸百結,恨不得他死在祠堂里最好。
「不如分家。」小唐氏出著主意,雖然做為庶子,她也是極為不願分家的。可一想到,全家人都不知道會被陳皎益拖累到什麼地步,倒覺得分了家也好。
大唐氏眼楮一亮,其實她找小唐氏訴苦,就是這個意思。若能分家,自己一家就不用分擔五弟一家的生活費用,雖然拿出一半家產有些肉痛,可能與那個禍害厘清關系也是值得的。
「若真能如此,做姐姐的必不會虧待你們。三弟不是喜歡經商嗎,家里的脂胭鋪子不知道三弟有沒有興趣。」大唐氏拿出十足的誠意,微笑對小唐氏道。
「有興趣,有興趣,謝謝大姐,我們肯定站在您這一邊,四弟那里,我會尋你三弟去說。」三老爺與四老爺是一個姨娘所出,三老爺的話,當弟弟的肯定會听。
大唐氏又加了砝碼「公婆都不在了,老姨娘若是願意,常去各家走動也是無妨的。」三個庶子的分別的二個老姨娘所出,現在也都健在。按規矩,就是分了家,也要由長子供養。
但肯讓老姨娘出府,也就是暗地里默許他們去庶子家里生活。只對外留個名,說她們是自願出府走動,仍由長子奉養就行。
小唐氏驚呆了,半蹲下認真行禮道「姐姐大恩大德,等你三弟回來,我讓他來給姐姐嗑頭。」
這麼多年夫妻,小唐氏自然知道相公所想。不說其他,單這一條,相公就是淨身出戶,怕也願意。
況且,姐姐先說給自己听,也是賣個人情給她。相公肯定會將這事算到自己頭上,就憑這一件事,相公一輩子都要念著自己的好,想到這里,小唐氏笑得臉都要開花了。
「分家,可是均亭他還在病中,你能作主嗎。」族長看著大唐氏,心想這倒是好事,免得陳均亭在中間礙手礙腳。
「就是相公在病中,佷媳婦才來求族長。均益這段日子以前,三番五次出事,相公為了他四處奔走,我敢說,這次會病成這樣,也是為他的事操心鬧的。若不分家,沒有安靜的環境,相公不能好好養病,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總不能讓我們一家,被人活活磨死。」說完唐氏擠出幾滴眼淚,悲戚戚的看著族長。
陳均益帶著傷在祠堂跪了三日,一回去就被勒令分家。有心發作,可惜全身無力,喉嚨嘶啞,根本說不出話來。在族長和幾個族老的主持下,陳元祿這一支正式分成五家。
三個庶子都十分滿意,在這次分家中,大唐氏表現得十分大方,銀子鋪子外加最重要的是,可以供奉親娘,讓三個庶子都是真心感激。
就是五弟媳看了分給自己的家財,想了想也無甚可說的。這些年,老太爺一直在暗中貼銀子給他們這一房,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這一次大嫂幾乎將一半家財都分給他們,族中這麼多雙眼楮都看著,誰不贊她一句識大體,有長嫂之風。她再說什麼,反而惹人討厭,干脆閉上嘴,利索的搬出陳家老宅。
「老爺,您快好起來吧,我們一大家子人還要老爺支撐呢。」大唐氏端著藥碗,一口一口吹涼了喂給陳均亭喝。
「嗯。」可能是想到陳均益那個人已經與自己無關,陳均亭這幾日的精神也漸好了。想到昨日看的清單,感激的沖妻子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
「老爺,我們夫妻多年,這點心思我還不懂嗎。為妻只求他們離得越遠越好,只求相公和孩子平平安安,一些身外之物,散了也就散了。」大唐氏知道相公嘴里不說,心里是十二分不願意分家的。不在家財上做些讓步,豈不是讓老爺對她有心結。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她一直把握的很好。
竹聲捧著臨清的來信,樂呵呵的拿到書房,這個常家的表佷真是個妙人,每次來信世子爺都高興的很,這次又有賞錢拿了。
高興的接過世子爺拋過來的銀角子,守在門口。周明遠展開來信,最近發生的事情,看了都讓人大快人心。看來自己派常在鮮去臨清的決定,真是無比正確。
可是最下面這一排感慨算什麼,什麼叫美貌與智慧並重,什麼又叫平生僅見,還說若早早相逢必挽救佷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