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空搖曳。朱紅的門頂端懸掛著黑色的金絲楠木,龍飛鳳舞的刻著四個字「御賜顏府」。顏府如往日般熱鬧,上演著他們的父子情深。顏小雪的消失,似乎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人命賤如草芥,也不過如此。
顏蕭時年八歲,顏家最小的公子。平常人家,這樣的年紀是備受寵愛的時期。然而,顏蕭的童年,從未感受到父愛。母親亡故,他們備受冷落,他與姐姐相依為命。從小他只能遠遠的看著父親,看著他對哥哥姐姐無限的**。可是,父親看他的眼神是猶如寒冰。他們目光相接,彼此對望,他看見父親眼中是濃濃的恨意。那些污濁不堪的詞句,「雜種」
「野種」
「顏家的恥辱!」
「那個賤人和別人私混的野種!」曾經他不懂也不理解,為何父親從不踏入他們居住的院落。然而日復一日,年復一日,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詮釋了父親不來的理由。這一切將他的脆弱無比的自尊心,灼燒的面目全非,傷痕累累。他們從來是顏府可有可無的存在。
此刻,他蜷縮在冰冷的床板,瑟瑟發抖,眼楮深深地凹陷。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姐姐了,他們不讓他出去找姐姐,也不給他東西吃。姐姐血淋淋的模樣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姐姐.」顏蕭低聲的呢喃。晶瑩的水珠滴答,順著眼瞼滑進烏黑的秀發。他這是要死了嗎?為何他感覺自己飄忽在空中?他要去姐姐口中的那個極樂世界了嗎?他會看見娘親嗎?若是這樣死亡未必是一種可怕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撫模他的額頭。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劃過,這是他在熟悉不過的溫度。蘭花的幽香在鼻尖纏繞,那是姐姐獨有的體香。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何公子,竟然居住在這樣荒涼孤僻的院落,這讓暗夜對著對兄妹的命運感到可悲。她穿過庭院,打開房門就看見顏蕭蜷縮在冰冷的床板。頭發凌亂,臉上涂滿的煙灰,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
「該死!」暗夜伸手撫過他的額頭。他全身發熱,看來是發高燒了。
「姐姐.」顏蕭突然睜開雙眼,緊緊地握住暗夜的手。瞳眸中布滿了血絲,一絲無助,一抹欣喜。那一刻他的世界瞬間變得明亮。
暗夜一頓,內心的柔軟微微的刺痛。他黑黝黝的眼楮,一閃而逝的驚惶不安。深深的震撼了她。
「姐姐終于回來了.」顏蕭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緊緊地握住暗夜的手臂。
「蕭兒.」似乎這是顏小雪的殘念。暗夜月兌口而出,那麼理所當然。她將顏蕭緊緊的摟在懷里,下顎抵在他的頭上,似乎這樣就能減輕他的痛楚。呼嘯而過的秋風,將門板拍的 當作響。
「真好!」黑黝黝的小手,頹然落下。晶瑩的淚滴,滑落凝結長一朵不敗的情花。整個人軟綿綿的趴在暗夜的身上。
「蕭兒?蕭兒?」
「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暗夜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為顏蕭降溫。然,他知道顏蕭的病情,需要藥物才能好。
她再次消失在夜色,來去無蹤,無跡可尋。
「 !」急促的敲門聲。顯得來人是那麼的焦急。
「誰呀?大半夜的也不讓人安寧!」漆黑的房內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暗夜不滿的蹙眉,手中重量更大了一些。
「來了來了!」
一個穿著葛衣的藥童,打著燈籠,探出腦袋。睡眼朦朧,打著哈欠。
「郎中呢?」暗夜一眼將藥鋪掃視了一遍。善于觀察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也透露這她的小心謹慎。
「大夫出診去了,後天才會回來呢?要看病,後天再來。」他不滿的回答,樣子極其不耐煩。藥童不住的打著哈欠,眼角還帶著睡淚,頭也沒抬的回答道。
怒火燃燒,動作比思緒反應快!「狗屁道理!」
「砰」她揪住藥童的衣襟,狠狠地擲地。她有時間等,顏蕭也沒有時間等。
「廢話少說!」
「我說藥方,你按照我說的做。」殺手的另外一個特性,熟知藥理。
「是.是.」小斯被暗夜的氣勢震懾。連忙點頭。
「蘇葉4。5克,杏仁6克,桔梗3克,炒枳殼3克,前胡3克,制香附3克,陳皮3克,炒萊菔子4。5克,薄荷3克,荊芥3克,甘草1。5克,蔥白3寸」
是她?
他微微一愣,手中的草藥灑落,目光在暗夜身上流轉。暗夜盯著琳瑯滿目的藥櫃子,自然沒有看到他的異樣。
稍許片刻。「客官,你看看?」他將手中的藥遞給暗夜。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眼神飄忽不定。
暗夜伸手,捻起一簇,放在鼻尖。唇角勾勒出一絲魅笑,夾雜著森冷的寒光。眉角微挑,甚是滿意。手指輕佻,手中的芍藥飛出。
「 !」藥童倒地不省人事。
「你多事了!」暗夜手中的芍藥,準確無誤的擊中他的睡穴。她會殺人,但不殺無用之人。殺手天生具有敏銳的洞察力,不用眼楮看,不用鼻子不聞。憑借著感覺,她也能輕而易舉的了解所處的環境。
暗夜匆匆趕回顏府,病榻之上的顏蕭嘴唇泛白,雙腮赤紅。原本放在他額頭的布,已然掉落在床沿。她拾起那塊破布,放入水中,重新敷在他額頭。
暗夜憑借著記憶尋找到廚房,以前顏小雪姐弟兩都由女乃娘照顧她們。幾個月前,女乃娘病故,她們的生活越發的難過了。伸手拂案幾上的灰塵,暗夜將藥放入瓷罐中。
用古老的火灶燒火,對她而言並不難。想要活著,就要明白生存法則。明白此刻你要做的事情,而不是此刻你不能做什麼。妄想活在別人的庇護傘之下,終究會被社會淘汰。她的世界從來是孤單,一直都是她沖鋒陷陣。
幾個小時的忙碌,顏蕭的燒終于退下。暗夜伸了一個懶腰,趴在床沿沉沉的睡去。
清晨一縷明媚的陽光穿過破舊的窗戶灑在床上。全身酥麻,腦袋一片混沌。暗夜站起來,一件破舊的衣服滑落。暗夜看著地上的衣服,嘴角溢出一抹笑容。伸手撿起,緊緊的握著。這是他為他蓋得嗎?答案呼之欲出!
推開房門,艷陽高照。林蔭之下,斑駁的倒影。極目望去,尋不到顏蕭的身影。大清早的他去哪里了?
「姐姐.」顏蕭從側門跑了過來。氣喘吁吁,點點汗珠。小手藏在後背,喜氣洋洋的看著暗夜。
「.」暗夜靜靜的看著他。這就是家的感覺嗎?等候?守候?牽掛?暗夜變得有些迷茫,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重新體味,她倒是有些彷徨了。
暗夜的迷茫,靜默不發言,這讓顏蕭感到不安。他的臉色出現了一絲失望。姐姐不高興嗎?他倉皇無措,仰頭望著她。
暗夜莞爾一笑,執起顏蕭的小手,半蹲著看著他。「蕭兒怎麼了?為何不開心?」暗夜拂過他的亂糟糟的頭發。記憶中顏小雪,也是這樣撫模顏蕭。
「蕭兒,沒有不開心.」顏蕭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眼中蓄著淚水。再次看到姐姐,他感到無比的滿足。
「蕭兒剛剛去哪里了?」
「姐姐,你看。」顏蕭搖晃著手上黑乎乎的饅頭,說不出的開心。他的表情讓暗夜想到打了勝戰的將士,此刻他手中的饅頭和將士的勝利品無任何區別。
暗夜,愣住。
他這麼早不見蹤影是找吃的去了?饅頭的模樣,顯然是放置在垃圾堆中的東西。難道這些天他一直吃這個嗎?
「姐姐不開心?」顏蕭的眼楮那抹明亮消失不見。手僵硬在空中。輕抿嘴唇!
「很開心!這是蕭兒的戰果,我怎麼會不開心呢?」她伸手刮了刮顏蕭的鼻翼,然後在拍拍他的頭發
「姐姐開心,蕭兒也開心。」暗夜拉著顏蕭席地而坐。
「小弟,我們不會永遠屈居人下!」暗夜將饅頭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味道很難吃,然她卻吞咽而下。
「姐姐?」顏蕭啃著手里的饅頭。
「姐姐,你.」顏蕭歪著頭,眼楮睜的老大。姐姐今天好奇怪,似乎哪里不一樣了!具體是哪了他說不上,總之是不一樣了。不過,不管姐姐變成什麼樣。他都喜歡——因為她是姐姐,僅此而已。
「蕭兒記住,從今以後,我們不會仰人鼻息,過著附人羽翼的日子!我們要成為強者,決定他人的命運,而不是被別人說左右!」雲層涌動,白色的雲隙中露出一抹亮光,照在兩個人的臉上,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我們現在是過著仰人鼻息,附人羽翼的日子嗎?」
「是也不是!」
「姐姐,蕭兒可以成為強者嗎?」
「會的!」暗夜冰冷的指尖,放在顏蕭的肩上。她要將他變成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者。站在巔峰,俯瞰浮生。
「蕭兒成為強者就可以保護姐姐了!」他的目光熱烈而執著。燃燒著滾滾的激情!
「好!姐姐等蕭兒成為強者。」他不懂,她教他。曾經的顏小雪,唯唯諾諾的活著。現在這具身體是顏小雪的,靈魂卻是那個21世紀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暗夜。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那些曾踩在她頭上的人,她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要瀟瀟灑灑的活著,活出自己的個性。然而,在她羽翼未豐之時,她絕對不會鋒芒畢露。
「小弟,不喜歡嗎?」暗夜冰冷的指尖,放在顏蕭的肩上。她要將他變成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者。站在巔峰,俯瞰浮生。
「喜歡!」他喜歡現在的姐姐,清冷的眼神,孤傲不可侵犯。
小孩的想法總是很單純。
「小弟,一個月內。你不要出這個院子,知道嗎?」暗夜牽著顏蕭的手。她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時間恢復技能。
「恩。」顏蕭點點頭,把頭靠在暗夜的懷里。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