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走出了自己的閨房。便看到鄰居的鋼牙蜘蛛依舊在執著地吐著絲。
我瞧不起這家伙,真正的獵手是不需要依靠蛛絲來捕捉獵物的。我有矯捷的身手和敏銳的感覺,更重要的,沒有任何對手能夠抵擋我的一吻,無論是人,還是蜘蛛。何況那蛛絲恰恰會向對方暴露了自己的行蹤,我不需要吐絲。
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伴著沙啞的笑聲,那是劇毒蜘蛛的聲音︰它又在追殺人類了吧。
那家伙一直都自以為是所有赤月蜘蛛中最毒的一種,後來我證明它錯了。一次為了救人,我在它的一只同類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從那以後它見了我,總是遠遠的躲開。我不喜歡它,因為它太過嗜殺。
或許,是它听信了月魔蜘蛛的話,認為殺的人越多,自己的毒性就會變的越強大,甚至有一天真的超過我。它又錯了,因為其實那就是一種天份,與生俱來,就像月魔剛孵化出來就會飛一樣。
我並不羨慕月魔。
赤月惡魔給了它飛翔的本領,卻剝奪了它行走的權利。它是惡魔最忠實的寵物,注定了一生只能在惡魔為它圈定的峽谷最深處的洞穴中生活。它甚至從來都不曾聞到過叢林中泥土的味道,更不用說能夠看得到那隨風搖曳的數影了,因此它從不懂得如何去向往峽谷外面的世界。
劇毒的笑聲變得愈發地刺耳。
我開始有些燥了,難得平靜的一個晚上,它卻擾了我的心情。我決定去讓它停下來。在這個沒有光明的世界里我等了太久了,已經承受了又一個五十年的寂寞,今晚,我只想安靜一會兒。
我慢慢地爬過去,它果然在那兒,面前是一個手足無措的男子。他見了我,更加驚慌。劇毒也有些慌張,稍稍地往後退了兩步。
我懶懶地游移著,冷冷地說︰「你放他走。」
「為什麼?」
它有些又急又惱的問。
我並不想和它多舌,仰面看著漆黑的天空,聲音更冷了︰「今晚我不想听見你的笑聲。」
「可我得練毒哇?」
它詫異地盯著我,眼中充滿了敵意與憤恨。
我沒有理會它,只是悠悠的來到那男子的跟前,瞥了他一眼,用我的前肢從他的唇邊輕輕的掠過,他僵硬的站在那兒,不停地發抖。
「放他走。」
我說著,轉過臉來看著它。
它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便轉過去,識相地爬開了。看著它的背影我冷笑,接著背過身,緩緩的爬向我的窩去,不再理會那男子。我听到身後那男子小心的挪動著,然後是一陣飛奔的腳步聲……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希望他幸運到能夠就那樣一直跑出這個蝕人的地方,不要再回來。
我回到我的洞穴,靜靜地趴下來,蜷縮著身子,歪歪地將頭枕在右肢上面,呆呆地望著掛在天邊的那道弦月。
听說,那里有一個孤獨的男子一直在不停地伐樹,就像我一直在這里等待著緣一樣,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是個盡頭。
又是一陣腳步聲,紛皙的腳步聲。那是人的腳步聲,蜘蛛永遠都是徐徐潛行的,不可能有這樣明亮的腳步聲。
我嘆了口氣,看來今晚的寧靜,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不過今晚我不想救人,更不想殺人,最好的方法還是呆在洞穴里不出去,這樣即不會被他們追殺,也不會看到他們被追殺。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離我的洞穴只相隔咫尺的地方。我有些驚異,這些人竟然敢跑到這麼深入峽谷的地方來,貌似正在找些什麼。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有些緊張,有些興奮︰「就是這里,剛剛我就是在這里被一只蜘蛛救了,它一定就是傳說中那只靈蛛。」
我听得出那是誰,就是剛才因為我的介入從劇毒手中逃掉的那一個。雖然我不曾听他說過話,但我能夠分辨出他的氣味和呼吸頻率。
「你確定?」
另外幾個聲音響起。
「如果它真是傳說中那只靈蛛,那我們就走運了。听說靈蛛死後會爆比任何教主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奇珍異寶出來,說不定出個神戒也不足為怪,想不到這麼快就讓咱們給遇上了。」
我又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已經是我第幾次听到諸如此類的說法了。可事實上除了一只普通的花吻蜘蛛應該有的,我並沒有其它任何與眾不同,也爆不出什麼神戒來。如果硬要說我真的與其它的花吻不同的話,我想那就只是我能夠听得到佛的聲音,與佛對話。僅此而已。
「它一定還在這附近,大家都多加注意,一定要把它找出來!」
他們的話音再次響起,我忽然覺得有些惱了,他們太過份了,我今晚只不過就是想要安靜一下。
我梳理了一上的絨毛,從洞穴中一躍而出。不知道他們是在驚呼還是在歡呼,他們見了我都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我低下頭看著地上的月光,是紅色的,血一樣的顏色。然後仰起臉,冷冷地掃視那群人,一、二、三……一共十個人,七男三女。他們也在盯著我,眼光都是狂熱的。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率先沖上來。
此時身後傳來一陣瑟縮聲。
我知道那是誰,是劇毒,和它的同類們。它最喜歡這樣的陣場了。雖然我不喜歡它,但這些人擾了我的清淨,它想殺就由它去好了。劇毒似乎知道我已經默許了它的靠近,來到我身邊討好地朝我笑了笑,一抬頭,將一股腥臭的毒液噴向了人群里。
那些人紛紛走避,接著各自亮出了他們的武器,一場撕殺就此拉開了帷幕。
我懶懶地退到劇毒它們後面,看著它們張狂的向騷亂的人群撲了過去,刀光劍影,毒液亂飛,血光四濺,一個、又一個,那群人接二連三的慘叫著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