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我回來了
四川，峨眉。
一輛賓利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緩緩駛入市區之中，後面跟著兩輛奔馳，看起來氣勢很足的樣子。
峨眉並不是一個窮困的城鎮，但是在這里想要見到這樣頂級的車隊，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特別是有心人注意到那車輛的拍照，一個個暗自吸氣著。
這樣拉風的車隊，並沒有在外人的目光之中停頓下來，而是出了城市，向著某個方向開去。
果然，是路過的麼。
不少人有些惋惜的嘆了一口氣，這樣頂級的車隊的確不像是這個城市的富豪能夠消費的起的。不少愛車之人扁了扁嘴，最後艷慕的看了一眼賓利的燈光，繼續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老板，快到了。」
坐在賓利里面，蘇菲小聲的說道，從倫敦到北京，從北京到成都，再從成都到峨眉，中間時間間隔非常之短，即便是蘇菲現在有所不同，也不由得感到一絲疲累，那是一種長途旅行後特有的疲勞，反倒是陳典，自從回到四川之後，整個人就恍恍惚惚的，眼神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麼。
「哦，是嗎，這麼快。」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陳典猛地抬起頭，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慌亂。他透過窗戶往外望去，只見兩旁的風景飛快的向後退去，雖然過去了半年，但是這個寧靜的小城市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不像是北京那地兒一樣，半年不見，感覺就像是認不出了。
但或許正是這種熟悉感，反而更加讓人覺得感傷吧。
「老板，老板？」蘇菲小心的叫著，一向敏銳的陳典居然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
「等等」
陳典突然開口說道，正在前行的車隊突然停了下來，所有人靜靜的等待他的指令。陳典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鄉村小路，眼中神采變幻不定，在蘇菲一臉擔心的神情中，緊緊握住拳頭，關鍵都變得發白起來。陳典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開始亂了起來，這個時候他終于知道什麼叫做近鄉情怯，一種莫名的力量促使他不停的想要逃離，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要回來
「老板，怎麼了？」蘇菲輕聲問道，陳典沒有言語，只是眼神變幻不定。
……
峨眉，一個小村莊。
在城市大開發的今天，村落這些東西，都已經被無限化的縮小了，特別是現在交通便利，想要進城不過半小時一小時的功夫，根本要不了多久。而且之前有將土地分出來，供農民建造民居，所以這里一下子多了許多新房，這些新房鱗次櫛比，看起來充滿著現代氣息。
而在同樣一個村落里，靠著村里的小路邊緣，一座看起來同樣是新房的房子，卻透露著一股衰敗的氣息。這房子有兩層大小，大門這面貼滿了瓷磚，另外三邊都是水泥牆面。但是這些瓷磚只不過經歷了一兩年的風雨而已，居然有些破損，有些月兌落了。
而在房子前面的台階上，到處都是灰塵，看起來似乎很久沒有打掃過。院子里滿是塵埃，到處散落著枝葉，散發著一股腐敗的氣息。車庫的卷簾門上滿是蜘蛛網，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開啟過，大門的把手上已經生銹，不停的上下搖動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貼在門上的福字還是去年的，根本沒有換新，上面的顏色都有點月兌落了。
門虛開著，可以看見里面黑暗的空間，一邊昏暗，幾乎沒有光線。
過往的村民們隨意的聊著天，不時的有人從屋前走過，而這個屋子就像是一座鬼屋一般，散發著孤寂的氣息，好似許多年沒人居住一樣。那些村民在不經意間看到這間屋子的時候，都忍不住搖搖頭，嘴里嘟嚕著幾句，然後小聲嘆氣。
這里是農村，不像是城里的相見不相識，什麼事情都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被三姑六院的什麼阿婆啊大嫂啊什麼的知道，不用幾天，就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甚至連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比如幾天張三撞了人，明天李四被戴了帽子，而這家人戶最大的不幸，就是出了一個不孝子。
「哎，我說這老陳啊也真夠倒霉的，攤上這麼一個兒子，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
「可不是嘛，听說那小子不學好，在外面闖了禍，差點把人家給弄死，結果老陳差點賣房子呢。」
「哎，這小子現在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搞得老陳愁眉苦臉的，像是老了幾十歲，要說我攤上這兔崽子，不把他給往死里打」
「去，得了吧，你家那口子都管不了，還說大話。」
「切，你知道什麼，我這是男人的溫柔，你不懂。」
「得，這話我得吐了。」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聲音漸漸遠去，卻沒有看見一個感覺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的人影就在他們身後，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子，渾身裹在黑色大衣里，臉上戴著大蛤蟆墨鏡，看不出表情，只是在村民們走過的時候，渾身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望向那間屋子，緊緊咬著嘴唇。
這間新房，熟悉而又陌生的新房，這個老爸一直以來的夢想，心血。這個……
陳典站在那里，只覺得心中一陣顫動。他的身邊沒有蘇菲，沒有豪華車隊，只有他一個人。他從公路上面下來，沿著村路慢慢走著，走了很久，半個多小時的樣子，走到這里。越是靠近，越是覺得心情復雜。好像有什麼東西糾纏在他心中一般，讓他無法言語。陳典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鎖在一個密閉空間里面，很悶，無法呼吸。
緩緩的靠近屋子，看著這破敗的場面，陳典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他猶豫了一下，腳還是輕輕的踏上台階，伸出右手，緩緩的推開大門。
「汪，汪汪。」
兩聲有氣無力的叫聲叫了出來，陳典一眼看見對面自家的狗有氣無力的蜷縮在自己的盒子里，抬起頭微弱的叫了兩聲。它看起來很瘦，似乎長期營養不良一般，目光落在它的碗里，發現里面很干淨，什麼都沒有剩，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每天都會喂它飯菜，還會給它開小灶，所以碗里永遠都有剩菜剩飯。
此時的小小不僅瘦弱，渾身毛發更是骯髒無比，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黑的發亮，有些毛發似乎還糾纏在了一起。
似乎感覺到了一點熟悉的氣息，小小抬起頭，望向陳典，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忽然，它的眼楮亮了亮，努力的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抬了抬腳，最終無力的跌倒在盒子里，只能發出幾聲微弱的嗚咽。
陳典突然覺得心里一緊，一股暖流從背脊升起，記得以前每次回家的時候，小小都是最興奮的一個，盡管陳典不是經常在家，但是每次陳典回來，小小都是第一個來迎接他的，猛烈的搖晃著尾巴，在他身邊打轉。
陳典走過去，輕輕的在它頭上模了一下，小小閉上眼楮，輕輕的嗚咽了兩聲。陳典一邊模著它的頭，一邊向著四周打量過去。
房間里的布置變了，又似乎沒變。沒變，是因為家具，還是那些家具，變了，是因為雖然還是那些家具，但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到處都是灰塵，蜘蛛網，隨意擺放著的文具，煙盒，上面有一層厚厚的黑色物質，看起來就像是很久沒有整理過一樣。屋子里散發著一股陰沉的霉味，就像是沒有人居住一般。在客廳旁邊就是廚房，另一邊是車庫，車庫里面有香腸，臘肉。只見那些香腸臘肉干巴巴的吊在那里，上面有一層白白的東西，好像是生霉了。在廚房里一切都很冷氣，桌子上只有兩個小碗，有兩個菜，一個涼菜，一個湯。
從客廳向上，有個旋轉樓梯，樓梯上面到處都是泥巴，整個客廳里面有很多腳印，因為很久沒有清理，所以印在那里，估計很難弄下來。陳典想起來，自己的父親是非常愛干淨的一個人，根本無法容忍這種骯髒的環境，特別是樓梯上，更是不準有一點泥巴。記得以前自己的弟弟在這里住的時候，經常穿著鞋到處跑，弄的房間里到處都是泥巴，被老爸臭罵了一頓。無法想象，這麼愛干淨的一個人，是如何能夠忍受房子變成這個樣子的。
陳典沒有停留，他隱隱听到樓上有聲音傳出，緩緩的沿著樓梯往上爬去，在踏上最後一階階梯的時候，只見一名中年男子躺在沙發上，對面的電視機開著，里面不知道播放著什麼節目，看起來很吵鬧的樣子。中年人靜靜的躺在那里，頭枕在沙發上，已經熟睡過去。他的頭發很是凌亂，上面有許多白頭發，幾乎佔到一般，身上穿著大衣，但是看起來很陳舊的樣子，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袖口還有污漬。他面色蒼老，即便是在睡著的時候，眉頭也深深的皺起，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在心中揮之不去一般。
在這一刻，一直在強撐著的陳典，像是某個界限猛地被擊破一般，整個人再也無法支撐，眼楮瞬間濕潤了起來。
「爸，我回來了。」
他輕輕的說，對面的男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一般，眉頭輕輕一挑，眼皮有些抽動……
黃邵最近很煩，非常煩。
這句話似乎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說出來了。他發現，肯定和他有仇，自從這家伙決定要在這里建廠之後，他的麻煩事兒就沒少過。
如果說之前還覺得這樣大的一家公司在這里建廠自己多多少少能夠拿到一點好處的話現在他對于的進駐完全保持一種厭惡的態度。原本不管漢人在外面如何厲害，但是進入這個地界之後，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蹲著。但是這在身上似乎完全行不通，因為當地政府一下子強硬起來了，不止如此，更是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保證，听說他們工地上做保安的都是直接拉了一個營駐扎在那里
這是什麼概念？手眼通天啊雖然黃邵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的身份很厲害，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很混得開，不過那也是共黨沒有認真的情況下，一旦黨真的認真起來，他們也得歇菜。
就像以前他們要燒死一個不小心碾死人的貨車司機，結果當晚就出動武警鎮壓一般，什麼人該惹，什麼人不該惹。什麼時候可以出頭，什麼時候不可以出頭，他們算是有了一定的認知。此時看的排場這麼嚇人，幕後老板一定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這樣一來，不少原本還不死心的地痞流氓算是徹底死心了。
如果是一般商家他們還能夠敲詐勒索一般，但是出動軍隊的話……該死，你想被戴上叛國的罪名株連九族麼
但是自從一來，黃邵就不停的接到任務，不停的接到任務，而且這些任務或多或少都是和有關的，搞得黃邵一個閑散人員居然忙的跟個公務員一樣。但是最該死的是，雖然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但是最後的結果，總是讓他有一種坑爹的感覺。
「操這又是怎麼回事」
黃邵狠狠的錘了一下桌面，這是這個星期的第四次了，明明一切都完成的那麼順利，但是為什麼最後結果總是不對呢？
黃邵狠狠的揉了揉頭發，自己的頭發都快被揉成一個鳥窩了。為了這些工作，那些狐朋狗友們的聚會都被推了，自己老老實實的認真工作。不是沒有想過辭職，不是沒有不相干的時候，但是看到老爸那張陰沉的臉，黃邵就乖乖的將那些話給吞了下去。雖然自己在外面無法無天，卻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他跟誰對著干，都不能跟自己的父親對著干。
想清楚這一點，後面的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想了半天，依舊是得不出答案，黃邵最後收拾了下文件，打算拿回家里繼續做。但是很明顯，今天絕對不是他的幸運日。
「我回來了。」
黃邵有氣無力的推開門，將跨在脖子上的背包隨意的扔在沙發上，整個人如同泥鰍一般，癱倒下去。過了一會兒，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回音。黃邵有些奇怪的抬起頭，印象中，每次自己回來，母親都會大聲的說些什麼，但是為什麼這次什麼話都沒有說？
黃邵眼楮一台，鼻子皺了皺，聞到一股熟悉的煙草味，不由得食指大動，繼而有些奇怪起來。自己的父親一向是不抽煙的，除非是應酬，要不很少在家看到他抽煙，除非是遇到什麼煩心事。那麼，這煙草味是哪兒來的？
好奇的看了過去，只見自己的父親皺著眉頭，一口一口的抽著煙。桌子上放著一包新開封的中華，那是別人求他辦事兒留下的，他一般不抽，但是黃邵抽。這還是黃邵這些年來第一次看見父親抽煙。
而在自己父親旁邊，自己的母親圍著圍腰，也是一臉陰沉的坐在椅子上面，沒有話語。整個家里陷入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之中，黃邵腦子中好似閃過什麼東西，但是他並沒有去抓住他，而是徑直走了過去。
「喲，老爸，今天居然抽煙啊，還是中華，又是誰求你辦事兒？」
黃邵舌忝了舌忝嘴唇，將手向著中華伸去。不得不說，相對來說黃邵的工資還是很少的，天天抽中華是肯定受不了的，但是最近工作繁忙，抽煙很多，加上自己的嘴又被養叼了，一般煙還真不放在眼里，此時看到一包好煙，忍不住就把手伸了過去。
「胡鬧」
一聲低沉的喝聲讓黃邵整個人震了一下，身子僵硬下來，小心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只見他狠狠的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嚴厲讓黃邵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整個人忍不住往後退去，收回了手。不過，父親這邊沒有得到答案，他立馬將目標轉移到母親這邊，這種戰術屢試不爽。
「媽，爸這是怎麼了？」
黃邵移了下位置，坐到他**身邊，拉著她的手，有些撒嬌的問道。在黃邵心中，母親這樣愛他，一定會很快給他答案，但是他這次錯了，只見他**常常嘆了一口氣，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又轉了過去。
「媽，到底怎麼了，你們怎麼都這個樣子？」
黃邵有點好奇起來。在他心中，自己的家庭一向是無所不能的那種，自己的父親似乎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雖然父親的職位並不算太高，但是由于這種民族自治縣的特殊原因，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有很大的權利。毫不客氣的說，在這里，他就是土皇帝，即便是能夠升職到其它地方去，他都不願意去。
這樣一位土皇帝，居然也會有皺眉的時候，這讓黃邵感到十分好奇。
顯然，黃邵從來不認為有什麼事是自己父親解決不了的，但是，這次他錯了，錯的很離譜。
「上面，發下文件，說你父親有問題，要停職調查，現在他已經是賦閑在家，什麼都沒了。」
黃邵的母親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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