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霜最後的時候吃得很慢,放眼飯館,都是談笑風生吃得很happy的食客,似乎沒有人和她一樣的境地,也沒人能體會到她即將要遇到的尷尬。
店小二看梅霜吃得也差不多了,將毛巾往肩上一搭,過來點頭哈腰道,「這位小哥,飯菜吃得如何?」
梅霜抬頭,微笑,「很好吃,別急,我等家人來呢。」
這笑容,那店小二當即眼前一閃,整個人過電般,隨即臉紅了,「好好,您慢用慢用」
梅霜面上淡定,其實心里著急地要命。
這可怎麼辦呢?
吃白食這事她還真沒干過,但是,目前的狀況就算要吃白食,也不是那麼好月兌身的。
窗外暮色越來越盛,她放下筷子正發怔,忽然听到店小二的催促聲,「客官?」
「哦,」梅霜回過神來,聳聳肩,直言相告,「小哥,不好意思,恐怕這錢一時半會送不來了」
一听沒錢,店小二原本彎下的腰身頓時直了起來,眼里的笑意隨之消失,似笑非笑,「呵呵,看你這細皮女敕肉的,還以為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怎的不學好要吃白食呢。唉,各位客官看過啊,這位小哥要吃白食,本店小本經營,一向沒這個規——」
店小二的聲音隨著桌上突然出現的一錠白花花的元寶戛然而止,銀元寶雪亮的光芒讓店小二眉毛一抖,這成色,他識貨,抬頭,一看打算吃白食的小哥旁邊站著一個月白色衣衫的男子,眉目英挺,只是那頭發半長不長的有些奇怪。
當然了,只要有銀子,再奇怪也是人家的事。
他立即換上最招牌式的笑容,「嘿嘿,家人來送銀子了?咳,小哥你咋不早說,再多等會就是。我剛才怎麼說來著,吃白食?不能夠!等著哈,我這就是去給你換去」
店小二走了,大家一看也沒什麼意思,紛紛轉回頭各自議論去了。
梅霜將手里的筷子一擱,嘆口氣,「怎麼不早出現,等著看我丟丑是吧?」
雲空微微一笑,繞過桌子在梅霜跟前坐下,「我以為若是對方逼急了,你還會拿起匕首呢」
「這次是我理虧,兜里沒有一個子兒還餓得要命想吃飯,對方讓我吃了自然得懷感恩之心。實在不濟,被人罵幾句出出氣罷了」
梅霜也學得臉皮厚了,雲空這麼說她懶懶道。
近一年沒見,眼前的女子變了很多,眉眼間也成熟了不少。到底是經歷了非同尋常的歷練,整個人多了幾分看透世態的淡然。
雲空眼眸深深,「怎麼不問我為何在這里出現?」
梅霜抬眸,打量了一下雲空,輕笑,「你本就四海為家,所以在哪兒出現我都不奇怪,只是你的頭發長得倒快,不過再過段時間,就好看了」
梅霜說著抬起素手給雲空斟上一杯茶,遞過去,唇邊凝起一絲淺笑,「咱們見面可不是巧合吧?」
雲空凝視梅霜,唇角笑紋也略略加深,「不錯你依然這麼聰明」
「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你不會一直在找我吧?」梅霜故作不經意問道。
「听說了。」雲空端起茶碗,淺酌一口,「不過,听說你的死法後我就覺得傳言不足信」
「為什麼?我就不能失足落水而亡嗎?」梅霜聞言一滯後沒好氣道。
雲空一見梅霜鼓著腮幫子滿目不悅一副被人揭了老底惱羞成怒的模樣,禁不住唇角一翹,「你也可以失足落水,但你的目的卻並不是要‘亡’,你是要‘逃亡’」
梅霜不再說話。
人家話說得如此明白,所以她干脆連本想問的一句「何以見得」都省略了。
已然被人拆穿,她也不需藏著掖著,直截了當問道,「你找我干什麼?」
端起茶杯喝茶的功夫店小二已經將紋銀剪角還了回來。
梅霜毫不客氣地搶先伸手將紋銀收起揣在懷中,「這個年代,沒啥千萬別沒錢,先暫借我用用」
雲空忍住笑,「走吧,有人要見你」
梅霜無語,「能不能給點準備的時間?我這身打扮」
雲空搖搖頭,語氣和煦,「很好的,男裝方便,而且,也一樣好看。」
「」
這話擱別的男人嘴里,梅霜都會認為對方要麼有拍馬之嫌,要麼就是有不軌的想法,不過,從雲空嘴里說出來,她只是隱隱有些奇怪。
當然,她現在可不擔心這個雲空會對她有害。他能夠從大昭寺里走出,蓄發還俗,足以證明他已經想開了。
不過,想到大昭寺,便會想起大昭寺里的經歷,雲空背起梅茹逃走的那一幕浮現在自己眼前。
一面是東來國的後人,一面是和梅茹糾扯不清的關系,更是在大秦國的皇帝授意下行事,這個雲空居然處理得如此之好。
出門後,雲空替梅霜牽馬,一路前行,沉默不語。
心里到底是放不下,梅霜側頭問道,「梅茹怎麼樣了?」
提到梅茹,雲空步子微頓,眸子里也一滯,淡淡道,「她被帶回了邪馬台國」
「果然是一命抵一命,大秦國的皇帝說話,哼,總算也有算數的時候!」
梅霜嘴巴一撅,異常郁悶。
他曾經承諾過自己的話,等自己平安歸來就答應自己一個條件。
沒想到自己是九死一生平安歸來了,但人家沒給你提條件的機會直接把你要提的條件給堵死了。
我要的是自由你卻讓我入宮孤獨終老!
哼,尼瑪這個皇帝對人家說的話倒算話,怎麼就獨獨對我爽約呢?
梅霜越想越氣,若不是這樣,她用得著過這種偷偷模模的日子嗎?
雲空听到梅霜的自言自語,停子問道,「什麼一命抵一命?」
梅霜說道,「你會不知道?你以為我活到現在那麼容易?梅茹平安,我才能安生活著,否則,我早被那蠱毒折騰死了N個來回了」
雲空默然不語。
梅茹的手段他當然知道。
只是物是人非,他和這個女人終究不是一路人,即使他用盡心思拼進全力希望她迷途知返,她卻只道他負了她
往事如煙,回憶起來猶在眼前,卻是透骨刺心。
雲空的神色被梅霜看在眼里,少不了是自己提起梅茹又勾起他的傷心事,她幽幽道,「當一個人被權力和遮住眼的時候,什麼可怕的事情都會做出來其實,她被帶走也好,只要她不再執著地一錯再錯,至少可以保她平安」
雲空微微一愣,轉眸看看梅霜,終是點點頭,抿唇不再言語。
其實都明白,若是講政治,梅茹便是雲空的死敵,所以雲空護她周全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犯了大忌。
也不知道雲空是處理得太好沒有被大秦國的皇帝追究還是大秦國的皇帝睜只眼閉只眼?
再者,就梅茹做出的那些丑事,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雲空居然依然放不下。
不管咋說,看來不光女人在感情上愛鑽牛角尖,這男人一旦動起情來,也是不容易放下。
看來那些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能說愛得還不夠深。
對于雲空的到頭來竹籃打水的單相思,梅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于是氣氛一時又冷了下來。
兩個人各懷心事,皆是沉默不語。
花朝節除了趕廟會祈福,晚上江邊的燈會更是大戶人家炫富的好機會。
有記載,「出燈多者,至二三百盞,間以五彩吳綾折枝花燈……或扎彩為亭,高可三四丈,間飾龍鳳,以雲母石為鱗甲,上下通明,光照數丈。」
風俗習慣正如北方的元宵佳節。
而人們為了圖個吉利,人們皆去江邊賞燈。
此刻,暮色降臨,江邊卻是燭火通明,老遠就能听見熱鬧的歡笑聲,不知道誰家扎起的高余四丈的亭子,在燈會上甚是惹眼,吸引了無數來湊熱鬧的人們,圍著光芒四射的亭子興奮地品頭論足。
這樣的熱鬧看得梅霜心里有些癢,她本是愛熱鬧之人,但轉念一想,只能暗暗嘆口氣。
忽然間,只听雲空說道,「你方才說什麼大秦國的皇帝說話不作數?」
一句話將梅霜的思緒拉回到現實,嘆口氣,語氣有些厭煩,「沒什麼,他一國之君,說什麼都對,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方才不過瞎說而已。」
雲空停下步子,望了梅霜一眼,「你裝死逃走,不會就是為了躲避皇上吧?」
「」
梅霜心底一窒,微微吐口氣,「我躲他干嘛?你難道不知道我干什麼去了嗎?」
「知道。」雲空點點頭。
「哦呃,你怎麼知道的?」梅霜眉毛一挑。
「我當時,一直跟在你們的身後」雲空雲淡風輕道。
「」
梅霜聞言不啻于平地驚雷,眼前很快閃現出當初那個遠處草叢中一閃而過的身影,當初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沒想到居然是他。
「你?——當時在後面收集那些途徑標記的是你?」她愕然道。
「嗯。」雲空淡淡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