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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竊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

林員外讀到此,目光在林源的臉上停留片刻,隨即繼續讀下去。

通篇讀完,林員外面色凝重,緊緊盯著那整齊蠅頭小楷的紙,目光復雜,愕然、驚喜、不思議,看得梅霜心里直打鼓,這是過了的節奏嗎?

誰料林員外看完後略一沉吟,直接將紙遞給梅霜,「林書童,你給老爺我解釋解釋,這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梅霜接過紙,隨即道,「都說天下已經安定,治理得很好了,我卻認為不是那麼回事。說天下已經安定已經大治的人,不是愚昧無知,就是阿諛奉承,都不是真正了解治亂大體的人。有人抱著火種放在堆積的木柴之下,自己睡在木柴上,火沒燃燒起來的時候,他便認為這是安寧的地方」

林員外見梅霜不假思索,張口就來,眼珠子頓時瞪大。

等梅霜全篇說完的時候,林員外愕然張大嘴巴,這個小書童,居然有如此的學問?

他還是有些不信,心說別光信這書童嘴上功夫,于是讓梅霜當場對林源的文章寫出褒貶評論。

梅霜略一思索,提筆就寫。

倒不是她自信,關鍵林源的文章雖然出自他本人,但梅霜絕然不陌生。

這段話出自一位大文學家的《治安策》,她曾經為此還寫過論文。只是為何出自林源之口,她也不明白,或許是林源抄襲而來?

梅霜的觀點寫完後,林員外驚得頓時嘴巴里似能塞進去個雞蛋。

這小字,寫得那叫一個婉轉圓潤,清新飄逸,而整篇文布局精美,前後呼應,更是如同美女簪花。

林員外讀完,禁不住拍案叫好!

什麼叫才子?這才是真正的才子!

自己還委屈人家給自己的兒子當伴讀,就這水平,完全以當師傅了。小小年紀,果然是奇才啊!

就連林源也好奇自己父親前後差別極大的反應,湊過頭來一看,也禁不住為梅霜的文采和字體喝彩。

愕然之際,他看向梅霜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慕。

梅霜被爺兒倆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謙虛道,「過獎過獎,獻丑了,獻丑了」

林員外心情大悅,當下也不去計較這個面容清秀的書童讓自己兒子侍候的過錯了,開心道,「林書童,這樣吧,念你給公子伴讀有功,月例從今日起每月增加一倍」

梅霜聳聳肩,「不好意思,林員外,過幾天我要啟程去江南了」

林員外有些意外,「怎麼了?你嫌待遇不高嗎?」

林源一听急了,問梅霜,「林書童,好好的,你怎麼突然要去江南了?」

梅霜解釋道,「其實我本來也是要去江南的,只是前些日子下雨耽擱了,恰好踫上林公子和林小姐。謝謝你們收留了我,是,我不能再耽擱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辭行。」

林員外還沒有話,林源臉色就變了。

見自己的兒子盯著林書童的眼神有些異樣,里面有不舍,還有類似怨恨的眼神,見自己的兒子對這個伴讀的書童是動了感情的。

再想起剛才在外面看到的一幕,于是,本打算挽留梅霜的心思立即改變,林員外「哦」了一聲,點點頭,「林書童是塊好料,只是,既然有安排,我這里就不多留了。君子當成人之美。來啊,給林書童結帳外加賞錢」

梅霜還沒來得及道謝,卻見林源跺腳走了出去。

她心底苦笑。

林員外走後,梅霜收拾好了包裹。

望望寬敞的林府,這還沒落穩腳又得啟程了。看來,她就是四處漂泊的命。

剛要出門,林源從門外陰沉著臉匆匆回來了。

方才見林源失望的神情,梅霜也知道他是舍不得,心底一軟,說道,「我走了」

林源沒有答話,只是倚在門口,怔怔望著梅霜,眸色復雜。

梅霜低頭看看身上,青色肥大的衣衫,沒什麼不妥啊?見林源也不答話,她準備從他身邊繞過去。

沒想到剛走到林源身邊,就被他緊緊抱住。

淡淡的男子氣息及零距離的身體接觸,讓梅霜先是頭腦一陣空白,緊接著熱血涌到頭頂,沒想到這古人也還有這麼熱烈的告別方式。

「哎哎,林公子,你放手啊,」梅霜掙扎著,在比她高大半個頭的林源面前,她根本沒有掙月兌的余地,她只能語氣輕松道,「告個別而已,用不著這樣的」

再說,她現在身著男裝呢!這林源怎麼一點都不顧及影響?

見林源還不放手,她急了,只能擺出老師的架子,「林公子,這讓外人看見咱們兩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對老師要膜拜而不是摟抱!松手——」

「別動!」耳邊傳來林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我知道,你是女的——」

梅霜頓時石化。

頭腦停頓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問道,「啊啊?你怎麼知道的?」

「那天,在客棧」

梅霜愣住,隨即一巴掌拍在林源寬闊的後背上,「原來你那天壓根沒喝醉啊?」

林源依然沒有松手,「只是朦朧地感覺到而已關鍵是,這麼熱的天,你還穿著如此厚的衣服」

梅霜無語。

看來這個林源年齡不大,但內心豐富啊。

心說你知道我是女的又如何,反正我都要走了。

「好吧,好吧,林公子,你說的都對。是的,天這麼熱,我再這麼穿下去,該起痱子了所以,我得走了。再見!」

「不許走!」頭頂上是林源霸道的聲音。

「」

「你走了,我怎麼辦?」聲音依然霸道,還有些蠻不講理。

「」

天氣有些熱,又被林源寬厚的身體抱著,密不透風的接觸令梅霜大為囧迫,甚至,隔著衣衫,她都能感覺到這個林公子身上的肌理。

「哎呀,」梅霜死命掙扎著,「我去哪兒關你何事?你怎麼辦?你還是吃女乃的孩子啊,需要人照顧!再不松手,我喊人了!」

「我喜歡你」

聲音輕輕地拂過腦際,暗啞,還有明顯的感**彩。

梅霜愣住,她不再掙扎,抬眸看向林源。

林源也松開了手,痴望著梅霜,目光里全是灼熱。

灼燒的熱度令梅霜心「怦怦」亂跳,燙得她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不知道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我,我,我是你老師啊!」

「老師?」林源怔住,隨即笑了,充滿陽光的臉龐讓梅霜眼前一花,「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請問老師,該如何解我這惑?」

尼瑪!赤果果的想師生戀啊!

尤其林源在說這話的時候,素日文靜的面上竟多了幾分痞痞的氣息,令梅霜臉熱心跳。

這廝變化還挺大,才幾天的時間,就從那個失戀買醉的窩囊貨變成了現在色膽包天的挑逗男了?或許怪自己教壞了他,記得那幾天,淨為他追那個花匠家的女兒出餿主意了。

果然,林源又加了句,「追女要大膽!這不是老師你教的嘛?」

瞧著林源似笑非笑的模樣,梅霜懶得理他了,撇嘴道,「連老師也暗算,這樣的學生我不教。」

「以後老師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林源一副吃定你的無賴神態,讓梅霜大驚失色!

「林恬兒?」梅霜看向林源的身後。

林源轉頭的功夫,梅霜撒丫子就跑,直到氣喘吁吁跑出林府。

要說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梅霜只顧奪路而逃,甭管大路小路,見路就鑽,既不熟悉地形又慌不擇路,沒曾想十字路口恰好殺出一輛馬車。

梅霜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收腳,眼看著就要鑽進疾馳的馬車下面,頓時驚得魂飛魄散,我命休矣。

忽然間,她只感覺到脖子一緊,後背的衣服被人突然間用力揪住,身子輕飄飄騰空而起的同時堪堪和馬車擦肩而過,驚得馬車上的車夫回過神來不忘怒罵梅霜眼瞎。

正當街道上為梅霜捏了一把汗的人們看到梅霜安然無事的時候,不禁為救人者的功夫叫好。

落地後的梅霜驚魂未定,回頭一看,頓時睜大眼楮,「雲空?」

身著僧衣的雲空在人群里甚是奪目,這倒不是他的一身僧袍,而是星眸朗目、身姿英挺的僧侶著實少見。

雲空正要離去,听到眼前的人認識他,愕然之余,細細打量之下,也認出了女扮男裝的梅霜。

雲空眸色微閃,顯然也沒有料到能在這里救下故人。而這個故人,還正是他此番要找的人。

真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怎麼在這里?」兩個人同時問出來,隨後相視微微一笑。

梅霜將方才林家少爺的求愛糾纏暫時忘到了腦後,向後看看沒有追兵後,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和方才跑了半天的熱汗,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道,「剛才遇上壞人了這里說話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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