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山采石場離著並不遠,從老張家向西走大約三里路就到了。山不是很高,卻全是石頭。只有在山腳下才能見到那親切的土地,土都是黃顏色的,荒草淒淒,因為是冬天,所以沒有一點綠色,感覺就像沒有營養滋潤的頭發,干枯的讓人感覺可憐。樹木的葉子早已經落光了,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瑟瑟的發抖。
老張呆著紫蕭來的很早,因為這里早上7點就要開始上工。兩個人六點鐘就從家里出了來,冬天的六點天剛剛見亮。路上行人稀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才六點半,上山的路很不好走,是勉強開出的一條小路,路面都是咯人的石子。轉過一個彎,在一個小山坳里有一塊開闊地,有兩排房舍相依為伴的佇立在那里。一排是工人吃飯和睡覺的地方,一溜差不多有十多間,窗戶破爛不堪,很多地方用破編織袋堵著,也有用紙殼釘著的。和它相對的是三件辦公室,辦公室相對來說比那里要好許多,起碼玻璃沒有那麼慘。
上工的人陸陸續續的都來了,不斷地有人和老張打招呼,老張也不住的點頭搭話。老張帶他先去了辦公室,喊了半天沒人應,老張說︰「應該是在下面開會,咱們兩個下去吧。」
兩個人走進了工人住的那間大房子,一種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有飯菜的味道,有臭腳丫子的味道,有煙味,酒味,還有剛起床時的那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紫蕭強忍著跟隨老張走了進去。屋子的中間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個子高高的,發了福的肚子微微的鼓起,頭發向後面梳著,濃眉,大眼楮,白白淨淨的,長得慈眉善目。老張見了那人笑嘻嘻的說︰「劉廠長,你那天不是和我說你這里缺人嗎,我回家一說,我干兒子非得要來,這不我就把它帶來了,紫蕭啊,快過來,見過劉廠長。」紫蕭向前走了幾步說︰「劉廠長好。」邊說邊給劉廠長鞠了一躬。劉廠長見到紫蕭愣了一下,見到紫蕭給自己行禮,趕緊的擺了擺手,說︰「孩子,我這里是缺人手,可是我看你也不是干這種活的人啊,你看你長得白白淨淨的,細皮女敕肉的,那里是干這樣活的,這種活可是又苦又累,還有危險,你看你能干嘛。」「沒事,劉廠長,我都不怕,只要您能給我開工錢就行。」紫蕭說。劉廠長想了想,說︰「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想那就試試吧,我這里的工資是一天一開的,計件工資,每推一車是一毛八分錢,這里最能干的就是那個二憨,他一天能推一百車。」劉廠長指了指在南邊炕上正在盤腿吃飯的中年漢子,那漢子沖著紫蕭笑了笑,滿臉的絡腮胡子,眼楮里充滿了驕傲。「最不能干的就是那個小崽子,他一天能推三十車。」劉廠長指了指在最里面的一個十五六的小男孩,那孩子怯生生的朝著紫蕭看了看,就又低下了頭。「你一會開工前讓小崽子幫著你找一個車子,一把鍬,有什麼不懂得你就問他。」劉廠長說。
機器隆隆的開動了,那種機器就像一個巨大的牙齒,它動起來就會把扔到料斗里的石頭磕成不大的小石塊,小石塊有大有小,經過篩片,篩片就會把他們自動分類,大的和大的在一起小的和小的在一起。這些工人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把用炸藥炸下來的石頭用手推車從山里推過來,倒進料斗里,每倒一車就會有一個人在旁邊給記上一筆。紫蕭跟著小崽子來到了干活的地方,小崽子幫著紫蕭找了一輛車子和一把鍬,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山里,山被人們給掏進了很大一塊,三面都是立陡立陡的石壁,石壁的邊上堆滿了炸藥炸的石塊,大大小小的相互擁擠著取暖。二憨早已經裝了一車推著一溜小跑的迎面過來,邊跑還邊喊︰「我說小崽子,還有那個小崽子,我敢說我推三車你們都推不了一車,哈哈哈,不怪別的,就怪你們下面的毛還沒有長齊呢。」說著已經從紫蕭他們的身邊跑了過去。紫蕭皺了皺眉頭,沒有理他和小崽子繼續往里面走。小崽子說︰「別理他,他就那樣,愛顯能。」紫蕭說︰「不會,誰有多大本事掙多少錢唄。」「對,你說這話我愛听,我一天還推三十車呢,我還沒上火呢。」小崽子邊說,邊往車上裝石頭,石頭挺大,費了好大得勁都沒有搬上去,紫蕭看看他說︰「來吧,我幫你吧。」說完很輕松的把那塊石頭搬上了車。小崽子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說︰「哥,我看你的歲數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你咋這麼有勁呢。」紫蕭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難道要和他說自己曾經吃過一種奇異的果子嗎。見到紫蕭發愣,小崽子推了推他說︰「你想什麼呢」「哦,沒想什麼,我就是天生的力氣大,這活我能干動,可是你這樣小小的年紀,怎麼就來做這個,你父母咋麼能舍得呢。」紫蕭問。這句話問的小崽子眼淚汪汪的,說︰「我,我父親被一輛警車撞得癱瘓了,許多年了,我母親為了和他們打官司氣的發了瘋,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要是不出來賺錢,爸爸就會餓死。」「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的事了,你慢慢的干,別累壞了。」說罷,紫蕭飛快的裝著石頭,那麼大塊的石頭在他的手里看起來輕飄飄的。沒多一會就追上了二憨,二憨一看急了眼,手忙腳亂的忙了起來。雖然是冬天,可是汗水已經把衣服都濕透了,身上呼呼的冒著白色的水蒸氣。「二憨啊,這下子丟人丟大發了,連個毛都沒長全的孩子都不如,你老婆準又不能讓你上床了。」「沒有,二憨兄弟那是留著勁呢,留著勁回家晚上才用呢,哈哈哈。」大家邊干活邊拿二憨開心,二憨可是氣的要死,自己向來是這里的一桿旗幟,他是這里掙得最多的,他不能讓別人超過自己,如果是那樣,回到家里還有什麼臉面坐在炕頭上喝酒呢。本來上高中的兒子就看不起他這個只會出苦大力的父親,要是被別人奪了他這個第一,自己簡直是沒法活了。想到這里他批命的要追紫蕭,可是哪里能追的上呢,紫蕭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
時間在忙碌的時候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是日落西山,收工的時間到了,工人們拖著疲憊的身體慵懶的坐在四處漏風的房子里,等著老板來發錢。機器已經停止了轟鳴,劉廠長和記工的老頭一起走了進來,劉廠長的手里拿著厚厚厚的一沓錢,大家的眼楮都是一亮,身上的疲勞好像也減輕了不少。「紫蕭,三百車,一共是五十四塊。」劉廠長邊說邊把工錢放到了紫蕭的手上。「二憨,一百五十車,二十七塊錢。你今天突破極限了,回家老婆又可以給你燙酒了。」劉廠長打趣的說著把錢給了二憨,二憨傻傻的笑了笑,拿起錢站起身要往外走,可是剛剛站起來,卻身體一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一下子撲到了在地上,錢緊緊地攥在手里,上面沾滿了他剛剛突出的血,鮮紅的就像天空中美麗的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