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君挽華沒有回答沐非離的問題,沐非離也沒有再問。為何?怪只怪沐非離睡得太不是時候了。他本來是靜靜地等著君挽華的答案的,可是美人懷太溫柔,沐非離一個不小心便醉在了她的懷里。
當他再醒來時,夜已過,君挽華已不在身邊。
他揉揉太陽穴,目光在觸及那斷弦之琴時,心里猛地一痛。挽華……
下一刻,他猝然起身,跌跌撞撞便出了水閣,一路倉皇地往甘霖殿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被高高拋起,然後便懸在了半空。直到他沖進甘霖殿,一個仰頭看見那道坐在殿頂上迎著晨曦的身影時,一顆心才總算落回了胸腔里。
「為什麼不叫醒我?」他飛身躍上殿頂,坐在她身邊,環住她,生怕她飛了似的。
君挽華望著旭日東升︰「看你睡得太享受,一時間不忍叫醒你。」
「我以為你又要背著我偷溜……」
「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堂堂正正地離開。」她說著不似安慰的安慰。
沐非離眸底浮現出一抹惱色,最終埋首于她的頸間,張口便咬。
君挽華吃痛︰「沐非離!」
「挽華,我的心很痛……」他仍舊將臉埋在她的頸間,卻已松了口。
「沐非離,我的心早已沒了痛的感覺了……」
沐非離渾身一僵,絕望便如這晨曦之光將他包裹。下一刻,他松開雙臂,微低著眼瞼︰「挽華,我願許你一世清歡,你便在那一世清歡中等我歸來,可好?」他問得極是忐忑,因為他很清楚,這一世清歡即使他不許,她也能得到。他的手中,早已沒有了牽制她的籌碼……
「在那一世清歡中等你歸來?沐非離,你是想讓我用一輩子來等你嗎?」君挽華挑眉,睨著他,卻看不見他的神情。
「我只是……想與你共享那一世清歡……」
君挽華怔愣,一時間腦海里只是回蕩著他的這一句話。共享那一世清歡……
沐非離一直低著頭,許是害怕看見君挽華不以為然的神情吧!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復,沐非離抬頭時,已是雙目明朗如晨曦。「我去看看軒兒。」他一個縱躍不見了身影,獨留君挽華一個人坐在殿頂上,喃喃自語。
「若你真的有歸來的那一天,即便等你一世又何妨?」
軒兒還未起,這些年來君挽華對他即是縱容,從來沒有規定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常常說,她只希望軒兒像一個平平凡凡的孩子那樣長大。在她的全心維護下,軒兒雖然生在皇宮,卻的確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對此,沐非離也欣慰得很。他曾經渴望而不得的,他的兒子終于得到了!
看著軒兒那張酷似于他的小臉,沐非離心生萬千不舍。可是他不能自私地將軒兒留下,因為挽華如今所擁有的唯有他而已。失去了龍亦軒,失去了久日,再離開了他,挽華便只有軒兒了。
那一世清歡,他不放心讓她獨自一人去尋找。漫漫長路,總該有個人能夠陪在她身邊。
軒兒,莫怪爹爹!
軒兒,你娘親看似堅強,其實也離不得人呢!除了軒兒,爹爹不知道該把你娘親交給誰……
長長的眼睫輕輕眨動,軒兒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榻邊的沐非離,小小的人兒笑逐顏開︰「爹爹!」欣喜的嗓音帶著朦朧的睡意,卻是如此的讓人無法抗拒。
沐非離笑著撫上他的臉頰︰「小懶蟲,太陽都曬了,還不快點兒起來!」
「爹爹好像很累的樣子……」的確,沐非離昨夜本來就喝得有些醉,又在水閣里呆了一整晚,睡得很不好,此刻眼下猶有淡淡的青影。「爹爹上來陪軒兒睡一會兒好不好?」Pxxf。
那雙大眼楮眨啊眨,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更何況沐非離素來寵他,寵得是無法無天。「好,爹爹陪軒兒睡會兒。」沐非離嘴上應著,心里卻一片蒼涼。
「爹爹,娘親呢?」軒兒將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偏過小臉問道。
「你娘親在看日出呢!」
「真的嗎?我們也去陪著娘親一起看,好不好?」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還看什麼看?誰叫你不早點兒起來的?」沐非離寵溺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軒兒皺皺鼻子。「軒兒只是晚上睡不著,所以睡得晚了些嘛!」
「睡不著?小孩子有什麼好睡不著的!」沐非離啼笑皆非,瞧他那小樣兒好像心里藏了多少多少事兒似的。
「爹爹,娘親還是會離開是不是?」軒兒索性趴在了沐非離的胸膛上,雙臂交疊,下巴便擱在手背上。
沐非離望著帳頂,許久才低低應道︰「嗯。」
軒兒頓時沮喪了。「為什麼?娘親為什麼要離開?娘親是不想要軒兒了嗎?」
沐非離目光黯然,伸手輕揉著軒兒的頭︰「娘親不是不要軒兒了,娘親只是不想要爹爹了……」
軒兒看著沐非離,感覺著他目光中的悲傷,小小的心微微的痛,學著他的動作,伸出手模模他的腦袋︰「爹爹別傷心,軒兒叫娘親不生爹爹的氣了好不好?」
沐非離哭笑不得,扯下他的小手,握在掌心,把玩著︰「若是娘親只是生氣便好了……」他嘆息。
「爹爹……」軒兒更加沮喪了,小臉一垮。
「軒兒,你是男子漢是不是?」
「嗯!」軒兒重重地點頭,下巴猛地磕到沐非離的胸膛上。
沐非離連忙捏起他的下巴,輕輕揉著,嘴里繼續問道︰「男子漢就該保護娘親,是不是?」
什起起來。「嗯!」軒兒又想點頭,可惜下巴正被捏住,點不下來。
「那爹爹把娘親交給軒兒,軒兒一定要照顧好娘親,做得到嗎?」
「嗯!」
沐非離笑了笑,松開手。「軒兒要記得每天給爹爹寫封信,知道嗎?」
小腦袋下意識地點下,小嘴下意識地應下。「嗯!」
然後小腦袋又忽地抬起,一雙水蒙蒙的大眼楮瞅著他︰「爹爹是想讓軒兒跟娘親一起離開嗎?」
沐非離心里一陣刺痛,伸手將他的小腦袋按在胸膛上。「軒兒,對不起……我不是個好爹爹……」
軒兒抱著他,聲音悶悶地從他胸膛傳出︰「不是,爹爹是好爹爹,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一句話,讓沐非離的雙眼微微酸澀,似乎有什麼要從眼眶里涌出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