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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寶刀分店

那晚晾在外頭的衣服里,有一件袍子,上面有帶子。

帶子是細棉絲織成的,很薄很軟,半個手掌那麼闊。

衣服是下午洗的,當時天已經陰了。晾起來時,沒拉好,帶子裹在衣襟里頭,就沒怎麼干,被夜露一打,更濕了。

慕飛把衣服拿下來時,信手一甩,那濕軟軟的帶子從衣服里被甩出來,搭在了旁邊的磚牆上。

磚質量不好,不平,上面有很多疙疙瘩瘩、凹凹凸凸。

帶子就是搭在磚牆上被今早的大好太陽曬干的。

慕飛把衣裳往地上一甩,驀然發現︰帶子有一段上,怎麼印著這麼多紋路,而且還印得挺清晰的?

——那是在磚上印下來的!

磚很不平,帶子怎麼能把它印下來?

——因為帶子夠軟!

這就跟夫妻相處似的,一個強硬不妨,另一個軟,日子就過得下去。

印模子硬,麻紙縴維也硬,有點兒不平,就印不清楚。印模子是改不軟了,可是紙能軟。

現成的赫蹄,比棉帶子還軟!

慕飛大喜,向簡竹表功。簡竹也很欣慰︰「難得你這孩子能發現。」

「那是那是!」

「可是赫蹄太輕軟,不能做成大片。拎起一角,整片都垂下去。無法翻閱。而且不結實,受到很輕微的力,就扯破、變形。這怎麼辦?」

「這個……」慕飛也發愁。

「這就算你們第二個命題了吧。軟東西,如何長期保存?」簡竹下了命令。

慕飛領命,同時向簡竹要獎勵。

山烏檻分號維持到現在,了結生意,還有盈余,發現赫蹄在印刷上的璀璨前途,更是大功績一件。

必須要獎!

簡竹說話算話,宣布了獎勵︰寶刀就是山烏檻張邑分號的小老板了。她可以自己給分店冠名,譬如「山烏檻寶刀分店。」

慕飛急眼兒了︰「我呢?師父那我呢!」

「你對張邑分店的貢獻,沒有寶刀那麼重要。」簡竹實話實說。

是寶刀做出了皺紙、並以特殊技術為其增加了價值,是寶刀對皺紙的質量負責、並精益求精,也是寶刀為皺紙找到了商路,令其風行起來。

慕飛在原料流、資金流上也起到了非常重大的作用。但這是支持作用,而不是靈魂貢獻。

即使發現了赫蹄可以印刷,但還不能投入商用。

商業價值來說,簡竹判定慕飛敗給寶刀。

慕飛當時就淚奔了。

簡竹含笑︰「你也很好。我有一件禮物,那才配得上你。」

「咦咦?」慕飛頓時又精神起來。

簡竹在慕飛耳朵旁邊說了些話。

慕飛听著听著,臉也放光了、嘴角也咧開了,小圓眼珠兒又骨碌碌地轉了。

他領了新任務,沒再回寶刀分號。

張邑的這所分號,就是寶刀一個人作主了。

她還在賣皺紙,其他鋪子里的紙都沒有她皺得這麼好。黑褂子們也不再來了。來一次寶刀打一次,硬踫硬的打!悟寧倒也不幫她打架,就是坐在邊兒上念佛號。黑褂子們吃不消了︰「大師,別念了!听了泄氣!」

「要念的,」悟寧溫和道,「眼看快死人了,總得超度超度。」

「死人也不是我們害的!」黑褂子們怒了。

寶刀不跟他們比砸磚。寶刀直接拿了把刀出來,守在店堂前頭!

黑褂子們要跟寶刀硬來,必得見血。一見血,官府賴不過了,必得處理。黑褂子們倒是相信官府能偏向他們,可是悟寧不知為什麼每次都在旁邊!

這位大和尚要是在官府那兒,油鹽不吃,咬定了是黑褂子們挑釁……黑褂子們吃不準了,回頭向傅琪討主意︰「老板,你說我們能往大了鬧嗎?」

傅琪說︰「不必了,往小的鬧吧。」

往大是見血見命,往小麼,偷雞模狗。水里加勺灰泥、機器里丟塊石頭什麼的。

可是這時候簡來方雖回去了,沈夔石來給寶刀當管家,管得完全照簡來方的規矩來,早夜巡邏,四時不斷人,而且人身上雖沒佩刀,都帶了棍子。

黑褂們很難討了好去——畢竟有法條在!總不能光天化日直接群毆!總得藏頭露尾、總得有點說頭!

有個黑褂好容易找到機會,砸了寶刀分號的幾個盆。回頭他娘來揪他耳朵了︰「你五姨有份子錢在里頭!」

——唔,寶刀通過洛月,給街坊娘姨爺叔們一個機會,在寶刀分號投份子錢,寶刀按月算利潤給她們。洛月以官媒的身份,為帳目作保。

寶刀分號有損失,就等于利潤減少。損失如果大了,份子錢說不定連本都收不回來。

娘姨爺叔們也看準寶刀分號是收得回本的,只要沒人鬧騰!

黑褂們都是本地混混,小時候吃過東家的糖、西家的餅。就算現在,整年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欺侮外地客商是一回事,傷了街坊親友的份子錢,不打算回家睡安生覺了嗎!

他們覺得這事兒有點難辦了。

傅琪冷笑一聲︰「有點兒意思了。」

黑褂們銷聲匿跡。寶刀用赫蹄印了一些字畫。不是畫了。就是本地的風俗畫,說不定就有西街的阿叔在茶坊抱孫、東街的大嬸在樹下績麻。沈夔石畫得那個好,人都認得出來畫的是誰。旁邊配的歸明遠小文,半詩半白、通暢生動,說兩句本地的人事,極其有趣。

這字畫赫蹄印出來,貼在竹盒上。赫蹄雖軟,貼在上頭就有了依附。用久當然也會壞,正好再買一疊皺紙——每疊皺紙上附一張字畫赫蹄哪!又可以貼起來看了。

寶刀順便把山烏檻本號制的赫蹄全包銷了。

皺紙附的字畫,當然用掉不少赫蹄,更重要的是,寶刀還把商路拓展到碑刻那兒。

這個年代,石刻、木刻是很普遍而發達的文化產業。誰叫麻紙書寫效果只能說差強人意呢!很多書畫家就直接把他們的作品搞到石頭、木頭上,由雕刻家刻出來,比麻紙鮮明而長久,就是太重了,又不便復制。只能擺在那兒供人瞻仰。

所以沈夔石懷才不遇時,曾經感嘆︰「恨不風吹千頁石,為我傳遍蓬壺州。」

——蓬壺州是個傳說。傳說里,整個世界,包括滄浪大洋、大浪這邊的西陸十二城、大洋那邊的東陸王朝,全都屬于一個州。在神仙的一個壺里裝著,叫蓬壺。

風沒法把石刻吹成好幾份,送遍世界,但赫蹄可以。

還是通過洛月,寶刀向一些文人墨客、石匠木匠們演示︰先給雕刻上墨。然後赫蹄打濕了,薄薄的蒙在雕刻上,捶得貼合,等干了,揭下來——哇,是不是效果很好?

當然,這樣的赫蹄,還要仔細攤平在板上,釘上釘子,上頭用蓋子合好,才能保證它不會變形毀壞。但總歸比直接傳閱石刻和木刻本身來得輕巧便捷多了,而且還可以把一份雕刻佳作進行無限次復制!

書法愛好者大包大包訂赫蹄,準備到各地去拓印。一些嗅覺靈敏的書商們更是大包大包訂赫蹄,準備把雕刻精品們拓出來賣到各城。

這樁用法,原本是寶刀的靈機一動,說也怪,簡竹卻好像早就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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