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雁喜花瓣
秤錘鼻回到宿營地,舉目四顧,哪里還有小金魚兒的蹤影,就連自己那五萬鼻子軍將士,也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仔細地觀察附近的狀態,並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再看與副司令羅漢鼻交互信息的大椿樹,上面亦沒有任何標記,秤錘鼻心里明白,小金魚兒他們出事了。
瞭望遠處,一切依然與去時一般無二,向北,是通向舌谷川的官道,宿營地與官道之間,有將近一公里的小路,昨天又下了一場小雨,雖不大,但卻讓小路上泛起了一層粘膩膩的紅泥漿,自己手下的將士多達五萬,如果他們向北,肯定要在小路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跡,可是沒有。再往南看,是一片樹林,樹木之下,生著高高矮矮的雜草,尤其是那些茂盛的攀藤蔓,左纏右繞地纏搭與樹木之間,仿佛一個天然的綠色屏障;往西,兩公里之外便是符石山,山峰奇險奇峻,從這里望過去,符石山的豎直方向好像被刀砍斧剁一般,陡峭得恐怕連壁虎也爬不上去;往東,則是水流湍急的烏蘭江,江水如紅魔一般,泛起的波浪紅得似血。
秤錘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波浪洶涌的烏蘭江,一種不詳的預感爬上了心頭——難道?他不敢再往下想,表情慘然木然。
大明白鼻一直蹲著,印堂烏黑,肩膀極其松垮地朝下耷拉著,雙臂緊緊地夾在兩肋之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副頹然的神情。
此刻,大明白鼻心中懊悔不已,如果不是他貪圖那點小便宜,事情決不會糟糕到現在這個地步。悔且悔矣,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找出線索。大明白鼻用袖子剌了一下溢出眼眶的淚水,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開始在宿營地附近尋找答案,當他的目光觸踫到椿樹下面一朵雁喜花的時候,仿佛呆滯了一般。
秤錘鼻悄無聲息地走向大明白鼻,像是安慰地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此時,任何的埋怨都無助于問題的解決,最要緊的,是兩個人必須靜下心來,用理性的思維從漫無頭緒的狀態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大明白鼻抬起頭,羞澀而又怯懦地看了秤錘鼻一眼,表情里滿是歉意,秤錘鼻無聲地沖他笑了一下,雖然很苦澀,卻掩飾不住諒解和友好。
大明白鼻隨手摘下一朵雁喜花,站起身子,將那朵雁喜花舉到秤錘鼻眼前。
「怎麼?有線索了?」
「可以肯定,這里曾經被人釋放過致幻劑。」大明白鼻口吻里有一種毋庸置疑的堅定。
「說說看。」
大明白鼻指著雁喜花最外層的花瓣,「雁喜花性屬陰,整天躲在陰暗的環境里,一旦遭到陽光的照射,就會改變顏色,而另外一種改變顏色的情況,則發生在被致幻劑的作用之下。」
秤錘鼻沖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被陽光照射,雁喜花的花瓣便會從白色轉變了紅色,紅色的深度,則是由陽光的強度決定,由粉紅一直到深紅,顏色改變的過程,同時也是花瓣枯萎的過程,而且絕對是從外到里,一層一層地變色,一層一層地枯萎。不過,即便是陽光足夠強,也不至于會影響到花心。而你看現在的狀況,雁喜花的表層顏色卻是變成了藍色,而且鮮艷依舊。」
秤錘鼻仔細看了看花瓣,果然鮮艷無比,仿佛初開時的模樣。
大明白鼻將花瓣一層層剝開,越往里面,藍色越深,從第五層往里,花瓣的顏色居然變成了黑色,而且已經腐爛,到花心處,竟然剝出了一灘黑水。
秤錘鼻驚愕。
「由此可以斷定,雁喜花受到了致幻劑的襲擾。致幻劑簡直就是雁喜花的天敵,只要一踫上致幻劑,雁喜花馬上就會變色,可是如果到了腐爛的程度,說明致幻劑不但在這里釋放了很久,而且是一種毒性非常強烈的致幻劑。」
秤錘鼻大驚失色,「我問你,如果人體內吸入了這種致幻劑,會是什麼樣的狀態?」
「無心無魂,無骨無力,整個人仿佛就是一個提線木偶,任人指使,任人宰割。」
「那麼,你能夠從雁喜花被襲擾的程度上,判斷出致幻劑最初釋放的時間嗎?」
「三十二個小時以上。」
「也就是說,咱們從這里走後不久,小金魚兒他們便遭到了致幻劑的攻擊。」
大明白鼻沉重地點點頭。
天空突然暗淡下來,一陣淒厲的陰風吹過,把整個大地攪和成了一片濃黃,黃得讓人情不自禁地恐懼,濃得幾乎看不清對面,秤錘鼻和大明白鼻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像發瘋一般向烏蘭江口奔去。
剛到烏蘭江口,一聲驚雷咆哮一般響徹天際,閃電如游蛇一般在烏雲里游動,帶著憤懣,帶著暴戾,閃電猶如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憤怒地刺破那濃重的烏雲,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場暴雨不期而至。
秤錘鼻和大明白鼻一邊沿著烏蘭江急速奔跑,一邊觀察著江里的動靜,光蛇般的閃電打在江面上,刺破了大潮中層層疊疊的陰影,紅黃的浪潮無情地拍打在它們的身上,像玩耍一般一會兒把它們高高地拋向空中,一會兒又把它們重重壓在水下,它們不停地蠕動著,用盡全力跟巨浪搏斗,也許是實在承受不住巨浪的蹂躪,陰影里發出淒慘的哭聲,哭聲在浩蕩的江面上回蕩,如同地獄中的幽靈們齊唱挽歌。秤錘鼻劇烈地顫抖著,身子重重地摔在泥濘里,他咬緊牙關,倔強地一躍而起,繼續飛奔于江堤之上。
一口氣跑出去一百多公里,一直跑到烏蘭江盡頭,也沒有找到小金魚兒和鼻子軍的影子。
秤錘鼻和大明白鼻如落湯雞一般呆呆地站在烏蘭江邊,表情木然。心中既有隱隱的失望,更有莫名的希望在心底里掙扎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