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黃色的信封已被揉捏得不成樣子,張毅好不容易的將其舒展開來,正欲拆開,卻是瞄見郭嘉墊著腳尖,伸著脖子,不停地在身後晃悠。
「奉孝,你知不知道貓是怎麼死的?」他輕捶了郭嘉一下,將其從背後拉了上來。
「貓?不會是餓死的吧?」郭嘉頓了頓,不由得想到自黃巾之亂以來,荒田日多,百姓尚且吃不飽,穿不暖,更何況一牲畜乎?
「你丫丫的,是好奇死的!」他略帶無語地用手戳了戳郭嘉的額頭,頹然道︰「趕緊帶著這小妹妹,去那吃點東西,我隨後就到。」
「吃東西?嘉還不餓。」郭嘉搖著頭說道。
「又不是給你吃。」他模了模那小女孩的頭,不禁想到了曾經天真頑皮的穎兒,柔聲說道︰「想吃什麼就點什麼,錢哥哥會付得。」
一旁的郭嘉拉了拉他的衣袖,郁悶地指了指自己,「那嘉吶?」
「奉孝,你不是說不餓嘛!」
「嘿嘿,公禮請客,嘉總得給些面子不是?」
這面子真是給的太客氣了,他甩了甩手,無奈道︰「去吧,去吧。」
發覺郭嘉拉著那小女孩竟是往那迎客居而去,張毅的眼皮不由得跳動了一下,這可是要被大放血了,嗚嗚,得空可是要想辦法去賺點外快。
掃視了一圈周邊,確認是沒有什麼熟人,他才輕輕撕開那封口,姐姐?自己認識的姑娘也沒多少,而且還是在剛退完呂布大軍的情況下,難道是她?
我去,還真是她!張毅打開一看,頓時有種苦笑不得的感覺。
哪有人在信上畫畫的,幸好還留了些字,不然真整出一個啞謎,自己可怎麼猜!
善待黃巾,善待百姓,這些還需要說嘛,他撓了撓頭,有些失望,難道就沒什麼別的話好講?
「咦,這圖看起來好有意思,是哪里的山?」
「啊!」張毅慌忙回頭,只見曹操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旁邊,正是一臉好奇地盯著自己的信,「孟德,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公禮,操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你都視而不見那麼久,莫不是有心事。」
張毅撫了撫胸膛,郁悶道︰「孟德,你一個不活人也不出點聲響,差點就被你嚇死了。」
「公禮,你這話可是不對。」曹操伸手想要去拿那封信,卻被張毅一個閃身躲開,「你看,你的心神全在這身上,怎會注意到操。」
一個個都這麼好奇,真是閑的蛋疼,他順手將信折了一下,放入內袋中,不安道︰「孟德,你不會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咦?公禮你還真是神機妙算,操正是來找你的。」
暈,還真是,他豁然頭痛道︰「孟德,呂布大軍剛退,還能有什麼事?」
「操」
曹操剛開口,就被張毅打斷道︰「孟德,我知道奉孝在哪,我這就帶你去找他。」
說完,便硬拉著曹操往迎客居而走,並不忿道︰「奉孝也真是的,剛回來就偷懶,我這就替孟德你好好說說。」
說教奉孝,貌似公禮你也是一般的懶散,曹操心中暗暗比較道,不,奉孝應該比公禮勤快一些。
「到了,到了。」張毅緩了緩氣,抬頭看了看「迎客居」的金色招牌。
「公禮,其實操想告訴你」
「有什麼話,孟德你親自給奉孝說更好。」他閃進店內,問清房間,直直地拖著曹操上樓。
郭嘉听著腳步聲,不由得輕笑道︰「這公禮可算來了。」
「咦,主公,你怎麼也來了。」
「還不是公禮一路拖著某。」曹操整了整衣衫,就著臨近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這是」
「哦,這嘉也不太清楚,主公還是問公禮為好。」郭嘉一個太極便把問題扔了過去。
「少給我岔開話題。」他將倒覆的杯子,翻轉過來,順手抄起郭嘉身邊的那壺酒,輕笑道︰「奉孝,孟德有事要拜托你。」
郭嘉夾了一口小菜,疑惑地看向曹操,「主公有事?」
「還不是今早商議的事嘛。」曹操嘆了一口氣說道。
「今早?」郭嘉頓了頓,隨即大笑開來︰「公禮,這事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
「有你在,找我作甚!」
「非也,非也,這事只能公禮你做。」郭嘉一個起身,又將那酒給拿了回去。
非我莫屬?還有這種事!他心驚道︰「到底是什麼事,孟德你干嘛不早說,害我白白地心急跑來!」
「操剛才一直想對公禮你說的,奈何公禮你幾次打斷操的話。」
額,貌似真是自己的錯。
曹操思慮了片刻,沉聲道︰「其實操與奉孝商議了一番,覺得呂布大軍撤走,必然會援助張邈,志才一軍怕是抵擋不住,所以某決定,今夜就起大軍攻襲陳留。」
「攻襲陳留?這麼快!」他一時沒能握得穩杯子,竟是灑出了不少。
「公禮,兵貴神速,今夜走是最為妥當的。」曹操無奈地說道︰「過城若不停留,兵士們定然念家思親,但若是久留,則必然銳減軍志。」
「公禮,嘉也想多留片刻,多喝一些美酒。」郭嘉晃了晃已然見了底的酒壺,輕笑道︰「要不這樣,公禮你隨主公出征,嘉留著此處,反正你與呂布有過對陣,正是了解。」
對陣呂布?指不定又飛我一刀,況且傷了元神,這些日子是不能再起天術了,他不由得模了模鼻子,還是留下來好,有事可以找子平,無事可以抱抱琰兒,教教睿兒、穎兒。
「奉孝,這行軍打仗的事還是你再行。」他搖著頭笑答︰「某還是留在這里靜待凱旋而歸。」
郭嘉看了看曹操,一副就知道是如此的樣子。
「公禮,這次還是要辛苦你一段時間。」曹操誠懇地抱拳說道。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正欲答應,忽是想起什麼,急忙說道︰「哦,某差點忘了一事。」
「何事?」
「孟德,我欲改法,變稅,以富民強軍。」
「操今早巡視了一番,發覺我東平城外的良田多了不少,適時問了一些百姓,眾人皆言公禮租賃農具、耕牛,實為仁厚敦實也。」曹操捋了捋胡子,撫掌笑道︰「公禮所做,甚合操心,這改法、變稅之事,公禮自行決斷便是。」
「主公,公禮,這變法之事尚不得時候。」郭嘉皺著眉頭,沉聲道︰「公禮若真欲行此計,可先變稅利,改農耕,徐徐圖法。」
一口飯吃不成胖子,那就慢慢來吧,他點了點頭,贊同道︰「就這樣辦吧。」
「對了,主公,你還沒吃飯吧。」
「奉孝,某不」
「主公,這頓可是公禮請的,你可得多吃點。」郭嘉順手夾起一只大俠,塞住曹操的嘴,同時左手揮了揮,高聲喊道︰「小二,再上兩壺好酒,幾個好菜。」
佛曰,自己花錢的東西是浪費不得的,張毅打又打不得,說又說不得,只好跟著郭嘉搶食物,不知不覺這空壺是越來越多。
一頓飯可是吃了個把時辰,其中多是閑談喝酒,期間的小女孩吃飽後,便起身告辭,原來這女孩就是青州黃巾中的百姓,家就在城中。
天色昏暗下來,曹操拉著郭嘉起身回轉軍營準備,身後張毅捏了捏空空的錢袋,無奈地苦笑,真是一頓吃到解放前。
適夜,街道兩旁的房屋時不時地傳出斷斷續續地哭聲、叮囑聲,兒行千里母擔憂,父親又何嘗不是牽腸掛肚。
辰時,重新拿上武器,披上盔甲的兵士已然一個不漏的歸隊,隨著曹操強有力的一聲,「全軍出發!」
「踏踏,踏踏!」沉重、交錯的聲音回蕩在東平城內,百姓們借著微弱的燈火,目送著親人離去。
呂布、陳宮都不是好對付的,不知道這一戰又得死傷多少人?
清晨,靠近城牆附近的一些房屋已經陸陸續續開始重新搭建,張子平被張毅硬推著親自建工,六月的日頭已經有些毒辣,悶熱的空氣中卻是連一絲風都飄蕩不起來。
先生這是在怨我啊,張子平無奈地坐在一茶棚里,看著來來回回忙碌的兵士,苦笑道︰「不就是送了一些百姓暫住你家嘛,不至于如此對我吧!」
「子平,你支支吾吾再說些什麼吶?」張毅突然出現,將兩壇小酒輕放在桌上。
「沒什麼,沒什麼。」張興慌忙起身,笑道︰「先生,你怎麼來了。」
「某特意來陪你啊。」張毅就著長凳的另一邊做了下去。
「先生你就別說笑了,若沒有事,你怎麼願意在這等時候出來。」一段時間相處,張毅這出沒的時間點自己可是記得不差。
張興忽是想到什麼,不覺欣喜起來︰莫不是政務太多,先生想讓某回去協助?若真是這樣,可就太好了。
「某昨日仔細想了想稅利、農事等,正欲听听子平你的意見。」他順手將一小壇酒遞了過去。
什麼,原來不是回去啊,張興頓時一陣失落,無力道︰「先生有話就盡管說。」
「子平,你別泄氣,若是這政令能過得去,你還不得回來幫我?」張毅似是猜到了其所想,拍了拍其的肩膀,安慰道。
對啊,如此大的變動,先生怎麼可能一個人扛下來,張興一拍腦門,振奮道︰「先生快說,某可真不想苦呆在這兒了。」
「其實,我想」
張興听完,愣了愣,大驚道︰「先生,你同時大改這麼多,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亂世當用重典。」張毅微微一笑,說道︰「我東平郡自青州黃巾以來,世家便死的死,逃的逃,就這一點,絕然是沒有多少阻力的。」
「可是」
「子平,孟德已然同意,此時不為更待何時!」東漢的很多事物都已積重難返,唯有破而後立,才能造就一片新的天地。
「子平,這些若是做成了,便是為日後的新法奠下了根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