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宮,一大清早,響亮的敲門聲便吵得人不得安睡。
負責守門的侍衛因著這陰沉的天氣,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那麼的煩躁不已。
「誰啊!大清早的,敲什麼門?!」
然而,外面的回答,卻是嚇得他兩腿一軟,差點兒就要站不住,連忙顛顛兒地跑去將門打開。
「太後駕到,還不快開門迎接!」
只這樣一句話,門內所有的侍衛們,無一不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隨著隆慶宮高大的朱紅色大門緩緩打開,太後在書眉姑姑和王嬤嬤陪同之下的那張臉龐,頓時落入了門內侍衛們的眼底。
此時的太後,原本一派雍容華貴的臉龐上,滿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眼底眉梢流露出的肅然,令在場的從人們無一不是心驚膽戰,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響。
侍衛們一見這陣勢,更是連忙散開讓道,請太後入內。
怡心殿的大門,隨著「太後駕到」四個字響起而緩緩打開。
門前,只見一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正穿著一身淺金色的華貴龍袍,同樣面容肅穆地負手而立。
听見開門聲,他緩緩轉過身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雖然嚴肅,卻顯得極為平靜。
仿佛對于這一刻的到來,他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煩躁的心緒。
又仿佛,他期待這一刻,已經期待了許久。
太後看見他這樣的表情,臉上表情更加冰冷,眼眸一凝,一抹責怪之意噴薄而出。
「若不是你如此無用,我們也不至于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責備的話語隨著太後的怒氣迸發而出口,司馬文卻是淡淡地垂下眼簾,沉默以對。
他知道,今日這一切,全因他無心政事而致。
可是,這卻也正是他所要的。
太後見他不回話,心中一痛,半晌,終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虎毒不食子。
太後這一生,經歷過風風雨雨,但是,終究還是明白,司馬文是她的親生骨肉。
更何況,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司馬文其實並不是做皇帝的料子。
只不過,為了配合她向先帝邀寵,他已經算是極其配合也忍受了許多了的。
所以,她如此責怪他,對他,也是極不公平的。
怡心殿內,安靜得不像話。
司馬文和太後各自坐在一隅,母子二人半晌不曾交流。
直到,司馬文終于開口打破了沉默。
「母後,把玉傾放了吧。」
他這一語,好似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惹來太後十分激烈的反彈。
「不行!」
她這一聲,格外響亮堅定,說到這里,口中話語微微一頓,方才繼續說道︰「她現在是我們手上唯一的籌碼!」
「母後又怎麼知道,用她一定能夠要挾鳳衍?」
司馬文抬眸看向太後,口中話語依舊平靜淡泊,可是看向太後的眼神,卻無形間夾雜了一種咄咄逼人的犀利氣勢。
「就算不能要挾他,至少,也要用她的命,來換你我二人往後的平安度日。」
太後說這話的口氣間,充滿了不容置疑。
司馬文見她的決心如此堅定,口中略一沉吟,終是未再說什麼。
另外一邊,京城城門外千米之處,只見一行浩浩蕩蕩的軍隊正整齊有素地前行著。
從隊伍的旗幟顏色上看,那旗子,竟赫然是皇旗。
為首的一人,一身紅黃相間的威武鎧甲加身,腰間挎著一把劍套雕工極為精致的寶劍,此刻正騎在一匹毛發通體黑亮的馬背上,舉目遠眺著京城的方向。
「皇上,前面就是京城了。」
他的身後側,一穿著黑色鎧甲的男子見他前行的速度忽然放慢了些,連忙打馬上前,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嗯,全速前進!」
男子口中輕應一聲,隨即大手一揮,極富磁性的響亮嗓音立刻傳至軍隊後方數百米遠處。
而他身後的軍隊,隨著這一聲響起,立刻精神抖擻地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城門口兒,守城軍遠遠瞧見了這支軍隊正在快速靠近,連忙派人前去稟告護國大將軍梅少鄴。
只須臾,城樓上,便見梅少鄴的身影疾步出現,他先是看了一眼那支軍隊,待辨清那明黃色旗幟上蒼勁有力的大字之後,方才開口下令︰「快去,讓人隨時準備打開城門!」
「是。」
守衛對于梅少鄴的命令,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和遲疑,領命就快速退了下去。
唯有梅少鄴看著那聲勢浩大的軍隊,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
所謂因果循環,恐怕就是如此吧。
一切,都是天意。
如此想著,他不禁抬頭看了看那陰沉可怖的天空,心下暗嘆︰最近這些日子,只怕是難以太平了。
京城之內,今日的街道空空蕩蕩,就連平常最為熱鬧的大街上也是難見一人。
家家戶戶都是一副門窗緊關,閉門不出的模樣。
狂風吹起地面上的塵土,越發將這座城緊張的氛圍和寂寥襯托得那麼明顯。
直到,一聲呼喊打破了這座城的寂靜。
「清郡王帶兵沖進城啦!」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應驗這句話的真實性,沉重的腳步聲和馬蹄聲便立刻紛至沓來,似狂風席卷蔓延一般傳遍京城的每一處角落。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奪位,更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奪位。
在此之前,鳳衍已經掌握了萬佚國整個朝廷的權力,在民間,更已經是人心所向。
皇宮,地牢里,梅玉傾听著仿佛從地面上傳來的劇烈震動和聲響,心中的預感正在強烈叫囂。
是他,一定是他回來了!
就在此時,寂靜陰暗的地牢內,卻傳來一陣極其突兀的腳步聲。
翠蘭一听這聲音,立刻嚇得看向她,輕聲問道︰「小姐,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梅玉傾卻是苦笑一聲,並未回答。
她明白,他回來了,也就意味著,于太後而言,將她關在這里這麼多天,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她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成為太後手上的人質,又或者說,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隨著這陣腳步聲而來的,竟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梅玉傾看著眼前這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男子,只一眼,便認出了他。
「怎麼是你?」
她睜大了雙眼,臉上的驚訝之色毫不掩飾。
來的人,竟然不是皇宮侍衛軍統領,而是她曾經在酒樓見到過的,跟鳳衍一起的那名男子。
他,似乎是叫——鳳燁?
鳳燁看著梅玉傾如此訝異的神情,卻是眉梢一挑,得意一笑道︰「怎麼不能是我?他既然把你的安全交給我,我當然要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他口中的「他」,不用說,也知道是鳳衍。
梅玉傾卻是難掩心中的震驚,原來,他在離開的時候,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見梅玉傾似是一時難以接受,鳳燁又繼續說道︰「這段日子讓你受苦了,可若是不這麼做,只怕那老妖婆定會起疑,反是將計就計,才能徹底打消她心中的疑慮。」
即使是說著正事,可是鳳燁那眼底眉梢流露出的,依舊是一副執褲子弟身上才能看到的玩世不恭的模樣。
梅玉傾聞言,面兒上微微一笑,方才說道︰「其實也還好,在這里,倒是清靜。」
她的武功在這些天里,也越發有了長進。
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她在練功方面,就懈怠了不少,這些天在這里無事可做,武功倒是進展不小。
鳳燁听她這麼說,眼底里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贊賞,而後方才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先離開這里。」
語畢,他便讓人打開了牢房大門,帶著梅玉傾和翠蘭,一起離開了這座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