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兒看著她們嘆了口氣,埋怨著他們說︰「你們這是干嘛啊!一個一個的都喝了**湯了。」
張媒婆瞪了他一眼。「你才喝**湯了,干嘛,氣跑你叔沖著你的肺管子了。」
「瞎說什麼啊!拉磨去,拉完了幫我磨。」老劉頭兒厚著臉皮說。
劉冬寒用衛生球的眼楮看著老劉頭兒,打鼻孔里哼了兩聲。「你說話咋就一點也不結巴呢,我們憑什麼給他磨米,他是你家的祖宗,不是我們的兒女,我們憑什麼給他磨米磨面,你能孝敬他,我們可不慣著他。」劉冬寒說完,又沖他哼了一下,轉身對張媒婆和李滿囤的母親說︰「兩個嬸子,我們不在這里磨了,太憋氣,我們也去三姓屯去磨,咱們也嘗嘗電磨出來面粉包餃子的味道,你倆的磨錢我出了,咋樣?」
張媒婆和李滿囤的母親兩個人堅決支持劉冬寒,張媒婆說︰「看你說的,我們跟你去,磨錢不用你拿,我拿得起。」
李滿囤的母親說︰「對,我們去那里磨,磨錢我們自己拿,我家有拉車子,你們姐倆腿上有傷,我們倆拉著你們姐倆去,叫他們看看,別以為離了他們的石磨我們過年不吃餃子了,離了他們的石磨我們照樣過年吃餃子。」
張媒婆說︰「對啊!我們用拉車子去,拉著你倆,來,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去。」
李滿囤的母親回家去取拉車子,張媒婆和劉冬寒、劉秋寒麻利的收拾好了磨上磨下的米面。裝好後,李滿囤的母親拉著拉車子來到了磨房門口,她門把米袋子裝到了車上。在臨走的時候,劉冬寒拿起趕驢的鞭子,看了一眼老劉頭兒,老劉頭兒嚇得一溜煙的跑進了小里屋關緊了門。劉冬寒一見咯咯的大笑了,笑著來到拉磨的兩頭驢子的面前,抬起鞭子,抽了每一頭驢子兩鞭子。疼的驢子一連蹦了八個高,「啊……啊……」的直叫。這是干嘛啊!我們著你惹你了,你抽我們干啥啊!我們怨啊!
劉冬寒對兩頭驢說︰「告訴你們,別光只顧著拉磨,你們拉一輩子的磨也還是個驢,還是個牲畜,還是個沒素質的。努努力,別在做沒素質的拉磨驢了!做個有素質的驢子,也去劃拉個官做,騎在老百姓的頭上拉綠屎,不然的話太叫人家瞧不起了。」
兩頭拉磨的驢子沉默著,紅色的蒙眼下流出了涼涼的淚來……
趙樹文的媳婦錢冬梅是錢來運的大女兒,雖說在她身上流淌著錢來運的血液,但她卻是和錢家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屯子里的人都說,錢錢冬梅不是他錢來運播下的種。究竟是不是,誰也不敢去問錢來運個究竟,要是問了,錢來運的老虎神還不跳死人啊!
錢錢冬梅是個熱心腸的女人,人長得不錯,大個兒,身材均勻,不胖不瘦,烏黑的頭發梳成兩條細長的辮子,紅潤的瓜子臉,圓圓的大眼楮,臉頰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顯得活潑可愛。在她的眼楮里,總是閃爍著被理想、信心和勇氣燃燒著的二十歲歲青年人特有的異彩。只是耳朵長得老長,真難看,可老人們說,那是「佛相」,有福氣。她是屯子里的赤腳醫生,還會點裁剪。來到年關,她是最忙的人了。她要照顧公公婆婆、丈夫孩子,還要出去給人家打針看病,還要忙著給屯子里的姑娘媳婦們做新衣服。從早上睜開眼楮一直忙到大半夜,忙的腳打後腦勺,連個囫圇飯都吃不上。
今天早上還沒等起被窩,閆家屯的隊長家的小兒媳婦上吐下瀉的,把錢冬梅拖出了被窩。在閆家屯回來剛洗了把臉,想吃飯,佟語聲又抱著一堆花布來家里找她幫忙做衣服,她忙三疊四的吃了口東西,拿起尺子出門奔後面的磨房,她要給劉秋寒和劉冬寒量一下尺寸,好裁剪衣服。
錢冬梅來到磨房,站在模房門口,向磨房里看了一眼,磨房里空空的,沒有劉秋寒和劉冬寒的身影,只有老劉頭兒一個人在抱著磨桿吃力的推著沉重的石磨,渾身是土,像個小土地爺。毛茸茸的小平頭,襯著一張白皙的小圓臉兒,使人聯想到蒲公英。他像飛蛾見了火似的,他每走一步都要咬緊牙關付出很大的力氣,才能叫大石墨盤轉上那麼幾公分的距離,他的臉上已經是大汗淋灕了,看樣子腿上還有傷,傷的還不輕。
「劉頭兒,怎麼自己親自推磨了,知道心疼隊里的小毛驢了。」
磨房里的兩頭小毛驢是生產隊里特意買回來,放在磨房里幫著村民們拉磨用的,由看磨房的老劉頭兒看管喂養。私下里,老劉頭兒也會騎上小毛驢,去外村看望姑娘一下,優哉游哉的。但誰要去借這兩頭小毛驢,騎著玩一會兒,他就不會借了。平日里,老劉頭兒特別的愛護這兩頭小毛驢,精心的喂養它們,誰要是在小毛驢拉磨的時候,多抽上小毛驢一鞭子,他就會很不高興的和人家大吵大鬧一番。剛才,劉冬寒狠狠滴抽了小毛驢兩鞭子,躲在小屋里的他都心疼的落淚了,真比這兩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還疼還難受。也就是劉冬寒抽的小毛驢,她害怕劉冬寒這丫頭,不敢招惹她,要是換做另一個人,他早就炸廟了,就是打不過你,也會罵你個狗血噴頭,或是跑到錢會計那里狠狠地告上一狀,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光頭長臉旁還有兩個尖長的耳朵活月兌一股驢相的老劉頭兒,听到了錢冬梅的說話語聲,停下腳來,看著錢冬梅,嘆了口氣。「我心疼它們,它們不心疼我啊!今天就是不干活了,站在棚子里就是不出來了。」
錢冬梅向磨房最里面望了一眼,在磨房里面的牆角處的小驢棚子里,兩頭拉磨的小毛驢站在那里,撅著嘴瞪著眼楮望著老劉頭兒運著氣,兩副很委屈的樣子。
「拿鞭子抽它們,叫他們懶的不干活。」錢冬梅的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楮,烏黑的眼珠挺神氣地轉來轉去。
「我也打了也罵了。」老劉頭兒又嘆了口氣。「嗨,也把我踢了,就是不中用,就是不給我拉磨了,兩頭死 死 的驢子,拿它們沒辦法。」
錢冬梅咯咯地笑了。「你咋得罪它們了,它們罷工抗議了。」
「我哪得罪過他們啊!是二妮子她們得罪了它倆。」
「啊!還有這事!」
錢冬梅短而黑的眉毛下瓖嵌著一對機靈的大眼楮,總讓人感到是那樣的機靈、俏皮、活潑。如果她發現一件有趣的事,立刻發出一陣歡叫,那歡叫聲是那樣清脆、響亮。錢冬梅覺得好奇並納悶,這里還有劉冬寒的事情呢?不行,我得听听。「咋回事啊?劉頭兒。」
老劉頭兒索性坐到了石磨上,把剛才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講說了一遍,他就像講評書那樣說的津津有味,錢冬梅就像書迷一樣听的饒有興趣。老劉頭兒的評書故事講完了,錢冬梅也听明白了,心里暗笑著,劉冬寒啊劉冬寒,真有你的!咱姐妹可以打一壺酒喝了。我父親這種人,也只有你能整治的了他。說來,錢冬梅是最看不慣父親的一貫做法和為人了,但她又很無奈。她時常掛在在嘴邊的一句話說她的父親,我能有你這樣的父親,簡直就是我的無奈!
錢冬梅微微一笑說︰「好了,你的故事講完了,我也知道咋回事了,你接著拉磨吧!但有一件事情你搞混了,這兩頭小毛驢沒有生氣二妮子,他們罷工不干活也不是因為二妮子,相反,他們挺感激劉冬寒這兩鞭子的。」
「那是為啥?」老劉頭兒不明白。
錢冬梅微微一笑,特別是那雙長得比常人都大的眼楮,閃動著聰慧的光芒。「自己想去吧!但有一點我要告訴你,這半口袋糧食不是它們的份內所做的活兒,這是你該干的活兒,必須你自己完成的。好了,我也該走了。」錢冬梅說完轉身就走。
「你來有事啊?」
錢冬梅站住腳,回身說︰「有事啊!但听完你的故事我就知道了,也就不問你了。另外我要告訴你,我是個大夫,在你沒講故事之前,我看到你的腿肯定有傷,還想著給你檢查一下,給你回家拿點藥吃。當你講完故事,我的念頭打消了,決定先不給你治療了,等你把這份活兒干完了我在給你看病治療。」
「啥意思啊!」
「自己想去,我走了。」
錢冬梅轉身回到了家里,推開了趙樹山住的小屋的門。趙樹山海躺在炕上呼呼的睡大覺,腦袋露在棉被外面,有些又黑又瘦的臉上,滿是灰塵,頭發約有二寸多長,亂蓬蓬的,活像個喜鵲窩。錢冬梅強推硬拉的把他弄醒啦。趙樹山睡眼惺忪的喊著。「干嘛啊!嫂子,人家睡覺呢。」
「都幾點了,還睡覺,太陽都老高了。」
「起來干嘛。」
錢冬梅笑著說︰「起來洗洗頭,嫂子給你剪一下頭,看看你都把自己禍禍成什麼樣子了,過年咋去看老丈人啊!」
「哎呀!離年還有好幾天呢,趕趟的。」趙樹山懶懶的不想起來。
「那也得起來啊!起來啦!」錢冬梅就像趙樹山的一個調皮妹妹一樣拉扯著趙樹山起來。
「哎呀!起來干嘛,又沒有活干,起來也是沒意思,不如睡覺。」趙樹山嘟噥著。
錢冬梅笑了。「你怎麼滿腦子就知道活啊!沒有別的了。在這樣下去,你這兵營里走出來的漢子,可真的變成肺子了,這樣的話,不僅是爸媽失望了,就連嫂子也失望了。」
「你們失望什麼?」趙樹山不解的看著錢冬梅。
錢冬梅抿嘴一笑。「你說我們失望什麼,你比我更清楚,還要我給你上一課嘛。不要鬧了,起來吃飯,吃晚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