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很厲害,慕淵怔了半晌才明白她竟在跟他道歉,便有些小心的抬手拍著她的背︰「你沒有錯,是我做的不好。你如今懷有身孕,神經緊張情緒脆弱是正常的,況且又獨自承受了那麼多,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好害怕,我害怕你不要我了,阿淵,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你別不要我,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她手上用力緊緊纏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走開了。
「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慕淵不再跟她討論究竟是誰的錯,只是安撫性的抱緊她——她陡然間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難怪會患得患失,苦笑一下,慕淵抬手一下一下扶著她的背。
「你不騙我?」
「不騙你。」
「那……」無憂突然止住,有什麼話噎在喉嚨里不敢一下子說出來。
說出來他會怎麼樣呢?會怪自己要求太多吧?有些事縱使他現在哄著她答應了,日後也還是可以反悔的吧?
「怎麼了?」慕淵揉了揉她後腦勺,「說吧,不論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無憂往他懷里縮了縮,嘴角卻扯出一抹苦笑,搖著頭道︰「沒什麼,我困了。」
慕淵明知她有些話沒說,卻順著她道︰「好,困了就睡吧。」
「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吧?」無憂突然問道,慕淵微微一笑,柔聲道︰「放心睡吧,我保證你明天一睜開眼楮就能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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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慕絕早早等在慕淵帳前,他昨夜想了一夜,總覺得心里窩著一團火氣——倒不全是為夫人,還為了這麼多年他對將軍的敬仰和崇拜,好像一夕之間所有認知全都不對了。
那女人縱使不是來歷不明,將軍也該與她保持距離才對,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可昨夜將軍竟與她同睡,直到現在還沒起來,要知道將軍平日里可是習慣了早起的,怎麼會容許自己這麼憊怠?
不知是不是因為慕淵在,無憂這一夜睡的無比安心,雙手卻因為用力有些微微發酸。睜開眼果然看見慕淵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顏,無憂眨了眨眼楮,抬手點了點他鼻梁︰「阿淵。」
慕淵早醒了,因為被她抱著便繼續躺著陪她睡,如今見她醒了便起身坐起來捏了捏她臉頰︰「起床吧。」
「嗯。」帶著重重的鼻音,無憂側身坐起來,長發便從腦後散在一側,慕淵心中一動,道︰「我來為你綰發吧。」
「嗯。」只是簡單的音節,慕淵知道無憂剛起床不願意多說話,便不纏著她說話,等她換好了衣服拿起一旁自己平時用的梳子,為她梳理好及腰的長發。
手指偶爾會踫觸到她敏感的耳垂,無憂怔怔的望著鏡子里自己有些蒼白的容顏,突然呆呆地問道︰「我們會一直這樣嗎?」
慕淵手上一頓,忽然笑道︰「當然。」
無憂不再說話,屋里便又恢復安靜。
不一會兒,眼前的少女便又變成眉目清秀的少年。
慕淵站在無憂背後情不自禁俯身向前,吻上她柔軟的唇。
無憂怔了一怔順勢張開唇迎著他的方向回應起來,本來只是輕輕的一個早安吻,卻因為她的回應變得難以控制起來。
慕淵正吻得難以自持,帳外等得不耐煩的慕絕突然出聲喊道︰「將軍?時辰不早了。」
無憂聞言向後一躲,避開慕淵的唇舌,臉上已是酡紅,慕淵覺得好笑,揶揄的看她一眼,揚聲道︰「知道了。」
慕淵出來一看,慕絕臉色果然不太好,見慕淵出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將軍,慕絕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慕淵面色如常,似乎早料到他要說什麼。
「將軍,如今與高車決戰在即,將軍實在不應該如此懈怠。更何況昨天那個女人來歷不明……」
「哦?莫非你有什麼破敵良策?」慕淵打斷他對無憂的評論,好整以暇的將袖口束好,抬眸看他。
慕絕被他的態度弄得突然不自信起來——將軍似乎從來都是篤定的,這種篤定使他開始懷疑自己。
他也許不該輕易懷疑將軍,可是屋里那個女人……
帳子突然被掀開,無憂收拾妥當自帳中出來,迎著慕絕的方向眼角一彎︰「慕絕,是我使得將軍懈怠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那笑像是初夏里的朝陽,無憂新月一般的眉眼映入瞳孔,慕絕微微一怔,忽然失聲道︰「夫人?」
無憂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最近戰事緊張有很多事情要商討,阿淵,你們快去吧,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再像昨天那樣了。」
無憂模了模小月復,沖他乖巧一笑,慕淵便伸手捏捏她臉頰點點頭︰「一會而我讓人把早飯和藥給你送來,不要到處亂跑。」
「嗯。」無憂順從的點頭,慕絕方從失神中回過神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小聲道︰「原來是夫人啊,將軍,剛才……」
「還不快走,現在不覺得懈怠了?」慕淵好笑的覷他一眼,慕絕便臉紅著跟上去,方才堵在心里的失落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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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車太子傷勢大概是好了,沉默了幾日終于打開城門迎戰。慕淵原本以為他會一直閉城不出,一直耗到他們糧草消耗殆盡為止——這才是真正的狠毒的戰術,不戰而屈人之兵,理應是他們首選的上上之策。
不過,他上次既然能夠放了慕淵而不怕放虎歸山,便說明他的不屑于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手段贏他。
他想要在戰場上與他一較高下,他想要的是一場真正的勝利。
慕淵自上次便對他有所了解,對他如今的舉動倒也不算太過吃驚,不過,就算他肯打開城門迎戰,若是這一戰無法取勝,大胤軍隊也將面臨彈盡糧絕的絕境。
然而想要取勝談何容易,軍中糧藥俱缺,雖有紅鸞帶著將士到附近村寨征糧,然而漠北土地貧瘠,百姓焉有存糧?
這高車太子也是個做事果決狠辣的,幾番交手下來,他雖沒有吃什麼虧,但也著實沒討到什麼便宜,看來是遇到對手了。
不過迎戰還是要的,他既然要光明正大的挑戰他,他又怎麼會退縮。
三軍將士整裝待發,慕淵臨走之前將無憂安頓在軍醫那里,叮囑她沒事千萬不要到處亂跑,要乖乖等他回來。
無憂表現的很是緊張,攥著他的手不住的問︰「你會贏嗎?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慕淵捏緊她的手心,又吻了吻她額頭信誓旦旦道︰「放心吧,這次只許勝不許敗,為了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無憂這才猶豫著松開手,目送他們離去,上萬將士氣勢洶洶的朝鬼方城而去,一時間大地微微顫動。
無憂不住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們很快就會凱旋,鬼方城很快就會攻下來,到時候就可以跟他一起回鄴城,對,回鄴城,滅門之仇還沒報,他不會拋下她的!
然而每天前線都會有受傷的將士被送回來,無憂起初幫忙為他們清理傷口,直到後來終于忍不住胃中翻滾,趴在一旁吐了起來。
這時軍醫才發現無憂竟然懷有身孕——原來是個女子,怪不得一舉一動總顯得有些女氣,一開始他還總是看不慣呢,難怪將軍對她格外照顧,特意囑托他好好照顧她,只是她這肚子里的孩子……
軍醫心里犯起嘀咕,不過將軍的家事自己也不好過問,既然是將軍的女人,而且已經懷了身孕,也就不好再讓她見這些血腥的東西——萬一動了胎氣將軍只怕不會輕易饒了他。
于是軍醫三兩句話將無憂打發到了藥房,每日只是幫忙將藥物分類研碎,藥房里人手不少,倒也累不著無憂,只是藥房似乎是余青瑤出沒的高發地段,這才兩天,她居然來了有四五回,無憂有意避開她,因此二人倒也沒有見面,況且自己如今是男裝打扮,若是真的打了照面,也不一定會認出她來。
無憂夜里睡不安穩,只好坐在榻上絮絮的與肚子里的小人兒說話,說著說著便覺得有些困意,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無憂恍惚中竟看見有個人站在帳外,身影在明亮的月光下映在帳子上,無憂心下一緊,困意頓時消了大半,低聲問道︰「誰在那里?」
沒有人回答,無憂猶豫了一下,知道躲是躲不過了,終于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帳外走去,隔著一層帳子,無憂又道︰「你是誰?」
還是沒有回答,無憂眉頭微微一皺,正欲掀開帳門眼前陡然一黑,接著便失去意識,軟軟倒下去。
再醒來是在一間昏暗的房間里面,無憂躺在鋪著錦被的床上,雙手被人用白綾牢牢縛在身後,後頸酸脹的痛意提醒她昨夜的一切不是一場夢,她定是被人劫持了。
房內擺設簡單,卻透著隱隱的異國風情,與鄴城的房間構造自是不大相同。無憂眼珠轉了轉,心道,難不成被人劫持到了城里?若真是被人劫持,那人定是要用她來威脅慕淵,因此現在還不會對她造成傷害,更何況她現在懷有身孕,不管那人提什麼要求她都只有先答應下來,免得他傷害她月復中胎兒。
可是知道她在這里的人少之又少,莫非是軍中出了奸細?
無憂正暗自猜測,雕花的暗紅色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無憂警惕的從床上翻身下來,在看向來人的一剎那微微一怔。
緊接著便是咬牙切齒的怒意︰「百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