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不許出宮的阿蘅很無奈,她只覺得自己曾經以為得到一個新的人生,如今卻重新踩了滿腳的泥濘,自己軟弱不堪,拖泥帶水,連自己都嫌惡自己。
獨孤晟卻在計劃著江南巡視的事情,和崔華辰的交鋒讓他心領神會的確定了一件事情。段英那小毛孩子他才不放在心上,他吃味的不過是他能接近阿蘅而已,至于愛他?打死他都不信,阿蘅愛的只能是他,只會是他,段英不過是個幌子而已,顧曠那小孩也不是對手,唯一的大患只有崔華辰,這家伙撫養崔華儀長大,又對她影響至深,崔華儀一定是因為他才放棄了說出真相,這老狐狸需要自己打起精神來對付。
他有信心重溫故地,走一走當年征戰過的地方,她會不心軟?他太了解華瀾了,外表瀟灑,內心細膩,從前就喜歡說什麼春夜里花苞綻放、冬晨雪落,秋日木香,夏之水汽,一肚子的風花雪月,堅硬的外殼和貌似瀟灑的舉止下是軟得一塌糊涂的心,以及在感情上出奇的笨拙。
南巡的事情確定,阿蘅知道自己也要去的時候,臉上愕然之極,隆福太後卻是開心道︰「甚好甚好,你哥哥能想著你今後嫁人了就出去少了,你能出去解解悶也好。」
阿蘅自那天鬧翻後就沒見過獨孤晟,如今莫名其妙,只得去見了獨孤晟。
獨孤晟心情甚好︰「你那天不是答應朕一起去了麼?」
阿蘅無語︰「我當時不是說再考慮麼?」
獨孤晟耍賴皮︰「哦?那是朕記錯了吧,不過如今都定下來了……」
阿蘅懷疑地看著獨孤晟︰「皇兄你不計較段英的事情了?」最近怎麼怪怪的。
獨孤晟點頭道︰「哦哦,等抓到他再說,皇妹知道他去哪里了麼?」一邊翻著折子,做出一副日理萬機的樣子。
阿蘅轉頭回去,有一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
顧微卻悄悄給她遞了消息,大哥病重。
她吃了一驚,夜里悄悄出了宮。
崔華辰嘴唇紫黑,面色憔悴,見到她只是安慰道︰「沒事,只是嘗試個新方子治腿的,有一味藥沒有把握好用量,毒性大了些,過幾日待毒性排出,便好了。」
阿蘅心如針扎,親手服侍他吃了藥,又叮囑了一番鐵辛,崔華辰卻問她那日臨時回去的情況,听完後臉上有些嚴峻,過了一會兒又問她︰「獨孤蘅不是獨孤晟的親妹妹?」
阿蘅吃了一驚問他︰「你怎麼知道?」
崔華辰臉色沉了沉︰「為什麼沒和我說過。」
阿蘅訝然道︰「這事情不重要吧,之前也只有我和獨孤晟知道而已,因為要瞞著隆福太後,她當時生下個死胎……」一邊將十五年前的往事說了一遍。
崔華辰不說話,半晌才道︰「獨孤晟有問題,他似乎在覬覦作為獨孤蘅的你。」
阿蘅大驚失色,崔華辰冷冷道︰「他把獨孤蘅當成崔華儀的替身了,他那天說你和皇後相似,鐵辛也听到了,便是李昉也听到了。」
阿蘅臉上一變再變,崔華辰淡淡道︰「你留在宮中太危險了,蘭兒,你再仔細想想,和我走吧,獨孤晟此人薄情寡義,假惺惺地,如今又在獨孤蘅身上找你的影子,他是皇帝,將來你難免會被當成禁臠,你們名義上還是兄妹,皇室中雖然丑聞不斷,難道你冰清玉潔的一個人,竟想涉足其中?」
阿蘅心亂如麻︰「大哥……您會不會看錯了……」
崔華辰冷哼了聲,心里卻盤算著不管獨孤晟到底看沒看出來蘭兒就是阿蘅,這屎(*)盆子他扣定了,就不信這一次還爭不過他這個二愣子,但是自己這個妹子不能逼得太緊,你逼得她緊了,她也不會叫你稱心如意,反而會做出傻事來,這是有前車之鑒的,獨孤晟那邊正搞什麼南巡,他不使出這苦肉計,還真爭不過那棒槌,可以肯定的是他還沒有和蘭兒捅破窗戶紙,那自己就有可趁之機。
崔華辰溫聲道︰「如今也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只是你心里必須得清楚,獨孤晟在做什麼打算……我不信你還當真想做自己的替身,當他把你當成替身的時候,你們當年的情誼,都完全變了質。」
阿蘅臉上發白,低如蚊吶地應了聲,崔華辰點到為止,不再繼續挑撥,只又叮囑了幾句,才催她趕緊回宮。
露華宮里黑漆漆的,阿蘅一貫不讓人守夜,今夜又要出門,她更是早早便說要休息摒退了人。
然而才從窗口潛入房內,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反手一拔,一把亮如霜雪的短匕已現在手中,正警戒中,一個聲音響起︰「皇妹這麼晚去哪里了?」
阿蘅臉色微變,房間里陰暗的角落里,獨孤晟慢條斯理的坐在那里,窗外微微月光射入,在他臉上斜打下陰影,勾勒出高鼻薄唇的鮮明輪廓。
阿蘅不說話,獨孤晟緩緩道︰「听說國舅爺身體抱微恙,朕也十分擔心呀。」
阿蘅反將一軍︰「這麼晚了,皇兄來我屋里做什麼?」大哥才說的話又浮上她心頭,她臉上更是難看起來。
獨孤晟對這問題置之不理,只淡淡道︰「你翻身進屋的姿勢太熟悉了……我是該叫你華瀾呢,還是該叫你皇後?」
阿蘅頭上宛如驚雷劈下,獨孤晟在黑暗中沉默了一會兒,看阿蘅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緩緩道︰「我早該發現的,你和華瀾頗多相似之處,一些小動作,笑的樣子……只是之前只想著華瀾是男的……萬萬沒想到這上頭……」
阿蘅滿嘴苦澀,負隅頑抗道︰「皇兄在胡說八道什麼?」
獨孤晟低低笑了聲︰「阿瀾,我們相交這麼多年,雖然這鬼神之說太過縹緲……但是一旦起疑,要確認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阿蘅垂下睫毛,手上的匕首收了回去,獨孤晟淡淡道︰「你大哥又搗鬼吧,定是為了不讓你和我去巡視,搞了什麼苦肉計……」
阿蘅斷喝道︰「不許詆毀大哥!」
獨孤晟數日患得患失的懷疑在這一句話中得到證實,心中壓抑的狂怒委屈卻涌了上來,霍然站了起來逼近阿蘅︰「我詆毀他?我比你還要了解他崔華瀾!你的最親親的大哥,無所不用其極,燕子磯那次又何嘗沒有他在推波助瀾?就因為我現在是活著的,而你大哥的腿廢了,你就決定站在他那邊,你對我公平麼?你為了他,親手將我推入地獄……你對我公平麼!」
阿蘅後退幾步,冷冷道︰「那又怎麼樣!」
獨孤晟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大力將她往後一推到牆上,將她牢牢禁錮在牆上,低頭直視她的眼楮,夜色里她的雙眼深邃漆黑,他惡狠狠道︰「崔華瀾!你不能這樣!誰弱一些你就站在誰這邊,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就忍心看著我這樣,自己卻袖手旁觀,和大哥相認相親相愛,站在一旁準備嫁給別人,你怎麼就能狠心如此,你把我當猴子耍麼?」
阿蘅被他眼楮里閃動的怒氣所懾,略微瑟縮了一下,心中那股委屈卻又重新涌了上來,手上使上了內力,一甩將獨孤晟甩開,冷冷道︰「陛下,你真的愛我麼?」
獨孤晟呆了呆,怒道︰「你現在還在懷疑這個?我為了你做了第一個遣散六宮出家的皇帝……」
阿蘅截斷他的話道︰「崔華瀾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崔華儀是為你奉獻了一切但是被冷落了的皇後,當你發現了真相,你愧疚,你憐憫,你想彌補,想懺悔,所以你告訴你自己你愛崔華儀!但是那些都不是愛!獨孤晟!你愛上的不過是一個你自己重新根據你所知道的事實彌補出來的崔皇後而已!你不過是為了求得心靈上的平靜,獨孤晟,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前十年你把我當兄弟,後三年你把我當對手,你從來就沒有愛上過我!」
獨孤晟瞪大雙目,阿蘅冷冷道︰「如今你知道我過得很好,已經重新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你的心里應該能得到平靜了……獨孤晟,我們……各自開始各自的人生吧,從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獨孤晟喃喃道︰「都已經過去了?」
阿蘅淡淡道︰「是……我,已經不愛你了,我想重新開始。」
獨孤晟握緊拳頭︰「你不愛我了?」
阿蘅平靜地和他對視︰「愛你太累了……我已經用盡了上一世把那個埋葬了。」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建議听听黃耀明或王菲的《暗涌》。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