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問題。『**言*情**』不過千尋小姐,在告訴你如何自我保護之前,我想我必須得解釋清楚關于奧姆真理教和我們家之間的關系……」
小晴的父親——東久世家前家主跪坐在榻榻米上,手里舉著根細長而古的煙桿,從嘴里吐出的雲霧繚繞讓那張英俊上臉的表情看來有些模糊,「渡瀨真,他們的領,曾經是音社的學生之一。他後來搞出那個邪教組織之後,我們曾經試過去阻止他的行為——不過,這就是命運吧。如果遠叔父沒有鼓勵那個孩子去念念佛語平靜心神,也許後面就不會生那麼多事……」
蘭聲忍不住扭頭看東久世。她的朋友正咬著唇把手放在膝頭上,顫抖著握緊了拳——
「人!這……」
美麗的女人不由面露不忍。她的丈夫見此卻只是搖頭,舉手止住了妻子想要吐出口的話語,繼續堅定地以和緩的語速把事情娓娓道來……
一切,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那個時候音社並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收能交得起學費的正常學校學生。當時的東久世家主偶爾會招收一兩個雖然窮或身體殘缺、但是有志氣的孩子做學生,渡瀨真就是其中之一。這孩子出身貧苦,而且局部失明——但是他在讀書上非常用功,于是他就被推薦到了音社里,成為了那群頗有自傲感的學子中的一員。
然而東久世家的善心並沒有讓他接下來的人生一帆風順——
東大以他身有殘疾且成績不夠優秀為由把他拒之門外,渡瀨後來想參與政治也頻頻受人冷眼以失敗告終,十多年前更是因為制造假藥私自銷售而使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事業倒閉了。
這個時候,飽受挫折的渡瀨真覺得難以面對家人和現實,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恩師東久世遠。
「叔父對這個孩子後來走了歪路感到很失望,但他仍然希望渡瀨能振作起來,」男人微微一笑,嘴角浮起了淡淡的諷刺,「他建議渡瀨去研讀哲學與佛語,還介紹他去了自己下面一個醫師那里去當助手……結果這個小子騙叔父說他要去南極參加什麼科研項目,跑去建起了一個瑜伽班後就聲稱自己已經悟道,還洗了一大批普通百姓的腦大筆斂財——」
「我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全日本國有名的‘異能者’,‘先知者’,‘政治家’和‘理想家’了。一個帶著巨量軍火和瘋子信徒、宣稱世界即將進入末日,打算再次登上政壇的小丑……渡瀨打算毀滅這個社會的秩序再重建它,自己則變成君臨其上的——王!」
最後一個字從唇中吐出的剎那,男人手中煙槍與案相擊,玉石清越的聲音破碎般悲愴——
蘭聲和她的友人都被驚得猛地一顫。『**言*情**』
而愣神過後,有著綠色`貓眼的小女孩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為什麼以前沒告訴過我這些?」
她的嘴唇顫抖著,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父親,「為什麼又在這時告訴我……所以說會被誤當成社會的叛徒什麼的,完全是自找的,是想告訴我這就是‘命運’的輪回,是嗎?」
東久世刷地站了起來,把手拍在了桌子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小晴,冷靜點!別再說了……」蘭聲抱住了東久世的腰,對那兩個表情模糊的鬼魂做出了哀求的表情——小晴還只是個小孩子,她受不起這樣的刺激呀!
「可是千尋小姐,現在已經是不說不行的時候了。」
東久世的母親對蘭聲溫和地搖搖頭,飄到兩個孩子面前憐愛地看著她的小女兒,「晴海,以前是你還沒到承受的年齡,現在是等不及你長大啦。我們這次是借著‘運的寵兒’的機緣才能與你相見的,以後可就難了呢……對不起,讓你被迫過早地接觸這些事情。但是人總是要長大的,東久世家的傳承就拜托你了。」
「但……但……是,母親大人。」綠眼楮的小女孩掙扎片刻,臉上的表情終于從憤怒轉成了哀傷。她強忍住淚水點點頭……
必須堅強起來啊。東久世這樣對自己說。然而母親的下一句話擊倒了她——
「所以,不要恨啊,晴海。」
那個去世時太過年輕的母親努力著想要把女兒擁在懷里,半透明的手臂卻仍是穿透了女兒窄窄的肩,「荻野目桃果那個孩子初衷是好的,我們家會有那個下場歸根到底錯不在她。命運換乘的代價非常之大,很多時候事情根本容不得她仔細調查——必須在事情變糟之前就下決定。不過很快,就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生了……」
「所以不要恨,我最愛的,唯一的孩子……」
「不要恨……?」東久世的綠眼楮里淚水迅速滾了出來。這臉色刷白的小女孩低聲喃喃著,一眼望去,那雙眼已布滿了盲人才會有的失焦感——
「恨……」她身體緩緩滑落在地。
「小晴!」蘭聲見狀,忙焦急地搖晃起了朋友的肩,友人的父母卻叫住了她——
「先不要叫醒她,千尋小姐。」東久世的父親眼里有著淡淡的哀意。
他珍而重之地把一個光艷可鑒的紅隻果遞到了蘭聲的手里,「我們為了保護她選擇了死亡,所以從命運那里得到了果實。這個幫我先存著,等需要的時候——你會知道的——再轉交給她。而接下來的事,我們並不願意她看見……」
話音未落,兩個鬼魂已瞬間撲入了蘭聲的身體里!
「啊啊啊啊啊——!」
蘭聲慘叫著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她摳著喉嚨滾在草席上,因為疼痛而出的叫喊聲音嘶啞而慘烈,眼角大顆大顆滾落的透明液體迅速把榻榻米染成了大片的深色,有強烈的白茫從她身體中炸出……
種種雜亂的意識在她腦海中爭相訴說著,仿佛全世界的哭泣都在一瞬融入了她的身體——
•
「千尋,千尋?醒醒!別睡啦,太陽曬**啦!」
是東久世愉快的聲音響起。
「小晴?」蘭聲費力地睜開眼,手從沉甸甸的棉被里探出撐起了身體,她看見世界從一個小橄欖變得圓潤明亮起來,窗外是悅耳的鳥兒啼鳴聲,「啊……好困,咦,你家花園原來這麼漂亮!」
話一說完,蘭聲就忍不住從被窩里鑽出來找水喝。喉嚨好干,頭也好痛……
「那當然!」
東久世听見這句話很驕傲地揚起了下巴,雙眼也隨著蘭聲往外望去,「你看到那邊的楓樹了嗎?那是我出生那一年種下的,我小時候最喜歡往那兒鑽啦!對了,昨天晚上我爸媽教你的東西能告訴我點兒麼,我,我好像不小心暈過去了……」
白皮膚黑頭的小女孩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兩只指尖點了點,然後濕漉漉的綠眼楮一眨,蘭聲就覺得自己心都軟了。
「嗯嗯。」
這黑黑眼的小少女笑得眼楮全眯了起來,然後用力清了清嗓子——昨天晚上又喊啞啦,「他們告訴了我這個世界的最基本原則,還有如何規避鬼神和正確地使用靈力……」
——雖然,是用直接把記憶全塞進她腦海里這種粗暴的方法。
「哦哦哦,好棒!」
東久世微微鼓起了腮,愛嬌的模樣十分可愛,「他們以前總是覺得我還小沒到年齡學這個,現在終于可以啦!」語罷,這正在興頭上的大小姐就歡快地拉著蘭聲跑到了花園里——
她們嘰嘰喳喳地把頭湊到了一起,在春末的繁花與樹影中開始反復演練著從指尖抽取靈光,並且嘗試著抓起了那些花木中的小精靈,好奇地把他們捏來捏去,歡笑聲飄了滿園子……
沒人再去提及昨晚那個稱得上一個時代的傷痕與毒瘡的男人。
蘭聲和東久世都非常清楚,為了那樣一個人去把自己關在過去懲罰自己,畢竟是不值得的。她們都知道,關愛著自己的人總是希望愛著的人能堅定而勇敢地往前走去的,哪怕荊棘遍地,只要前路有光……
•
那之後沒過幾天,蘭聲就了整整三個日夜的低燒。
這嚇壞了荻野家父母。于是蘭聲不得不被灌了一肚子的苦藥,這使得那幾天她一看見忍足就忍不住各種調戲他——藥都是他家父母開的,苦死啦!不玩回本錢怎麼夠嘛>_&1t;
于是好人忍足同學在被調戲得臉皮迅速變厚並且懂得回嘴之後,他和蘭聲以及東久世的關系迅速好了起來,仨小家伙儼然成了道頓堀第二小的鐵三角……他們和家人朋友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是那麼溫馨而美好,就算是煩惱也滴著香甜的味道。
然而當日歷翻到五月的時候,東久世極少出現的管家來了電話。
他傳達的消息讓蘭聲手里的話筒瞬間掉落——
在東京的朋友家做客的時候,小晴被入室的歹徒刺傷了,背後三處傷口深可見骨。據說救護車趕到時,沙下雪白的小地毯已成了純然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