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明天就要入場,大家都忙著溫習功課,這時候高學信和高以直爺倆卻拉起肚子來,連著跑了七八趟茅廁,腿都酸軟得跟面條似的,兀自頭暈惡心,胃里頭抽搐,大腸小腸擱肚子里仿佛打了結,擰勁那麼疼,爺兩個臉色慘白慘白的,趴在床上哼唧哎喲。
羅九郎不住聲地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弄得啊,吃了什麼髒東西了麼?」
高學信哭喪著臉︰「我們何成吃過什麼髒東西了。」
高以直皺著眉,陰狠狠地說︰「肯定是下午那些麻辣串有問題,吃完那個就開始來動,三郎那小子,我說他怎麼上趕著來獻殷勤,果然是沒安好心,啊喲,疼死我了!」
高以正說︰「你別胡說,那麻辣串我們都吃了,怎麼就你們倆有事?」
高以直恨恨地說︰「那你說,我這是怎麼弄得?哎喲,這可讓我明天怎麼入場啊,羅九,剛才那個郎中開的藥不管用,你再去幫我請一個來,要請望城縣里最好的!」
羅九郎見高學信不拿錢出來,知道若是自己真去請了,他要是不肯出診資,就得自己拿了,便不動腳步,只在原地跟高以直扯皮,忽然客棧的小伙計進來︰「門外有人趕著馬車過來,找高二公子,說是夏公子有請。」
高以直听完一個機靈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是說夏公子找我?」
小伙計被他嚇了一跳︰「來的人是那麼說的。」
高以直听完,樂得趕緊下地穿鞋,又整理了衣裳,就往外走,高學信也要追出去,結果肚子又絞痛起來,不得不跑去茅廁,等出來之後到客棧門口去找,人家早就走了。
坐在馬車上,高以直興奮得發抖,自從去年小年那天,夏琦來跟他討債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他主動登門,人家也不見他,高以直一面恨得咬牙切齒,一面又暗自懊惱,以後可是沾不得便宜了,也只得罷了,現如今這個時候夏琦主動派人來接,他登時心情大好,想著讓夏琦幫他請個好點的大夫再瞧一瞧,明兒一起入場考試。
他貪慕夏琦的銀錢,尋思著苦了一個正月,這回多少得弄出個十兩八兩來,只是不知道夏琦現在是個什麼態度,待會見了面,自己是該假裝氣惱,欲拒還迎?還是主動認錯,溫柔服軟?
他在車里做著美夢,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出了南城,眼看越走越荒涼,他方起疑心︰「玉書到底在哪里等我?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趕車的伙計笑道︰「咱們夏家在城南有莊子,公子爺怕你住不慣客棧,便讓小的把你接出來,今天晚上在莊上住一宿,明天早上一同坐了馬車出來,保證耽誤不了入場的!」
高以直听他這麼說,才稍稍放心,又行了一會,天已經擦黑,車子停在一間破廟邊上,高以直正自納悶,早被一直大手伸進來,抓著衣領扯出去,先在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他又驚又惱︰「你們要干什麼?」
「干什麼?」那趕車的大漢嘿嘿冷笑,「你小子天良喪盡,我們公子爺看不過眼,要替天行道,讓我們來教訓教訓你!」說完又來揪他。
高以直這時候才發覺不好,趕緊連滾帶爬想要逃走,口中大喊︰「救命啊……殺人啦!」
破廟里這時候又跑出三個來,一樣的身強體壯,滿手老繭,抱腿的抱腿,捂嘴的捂嘴,把他抬進廟里,高以直用力掙扎,怎奈他拉了一下午,身子早虛,更別說本來就是個四體不勤的書生,哪里 得過這樣四個莽漢。
四人把他按在供桌上,抽出腰帶捆了雙手,扯下襪子塞了嘴巴,高以直又急又怕,褲子被拉扯下來,情急之下,一股稀屎直噴出來,弄了那趕車的一手。
趕車的氣得過來把屎抹在他的臉上,連眼楮都糊上了,然後用他的衣裳褲子擦了,嘿嘿地笑︰「小公子有交代,今天是必要做夠數才行的,雖然你這惡心了點,但拿人錢財,□□,那也說不得了!」
高以直像一只上了岸的蝦米,瘋狂扭動掙扎,卻被其他三個漢子牢牢按住,一絲也動彈不得,他嘴巴被堵住,也發不出聲,只是嗚嗚地悶哭,到最後連氣息也微弱下來。
直過了三個時辰,四人方才收工,那趕車把他手上的腰帶解開,揪著他的發髻說︰「你小子忒陰毒,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以後說話做事,把良心放正!」又一起在他身上撒了泡尿,然後就帶著其余三人除了破廟,趕起馬車,揚長而去。
高以直幾乎痛死過去,尤其是下半截,兩條大腿上面,黃的、白的、紅的流得到處都是,每挪動一下腿,都仿佛千萬根針扎地一樣疼,他自己把嘴里的襪子拿出來,放聲痛哭,一邊哭一邊罵夏琦不是人,早晚遭雷劈,連哭帶罵,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起身把衣裳簡單地整理一番,一步一步挪出破廟,現在是二月里,天氣雖不甚冷,卻也不能容人在外面過夜,他畏畏縮縮,走一段路便要停下來歇一會,經常疼得忍不住自己叫出聲來。
好容易挪到縣城,已經是半夜了,城門緊閉,自然不會為了他打開,只得窩在城門洞里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城門開啟,外面送柴送貨的進城,他才跟著一起進來,又因為沒有入城費,跪在地上求那看門的捕快,大聲哭求,只說遭了賊人,被洗劫一空,又說自己姓高,是這次準備入場的,還有父兄住在高升客棧,捕快分出一個人來到高升客棧找人,高學信還躺在床上不肯起來,他也是折騰了一夜,正虛得厲害,下地都費勁,只高學成和高以正過來,交兩文錢把高以直接進來。
高以直本就食物中毒,上吐下瀉,被人折騰作踐一番之後,又在城門洞里貓了一宿,回到客棧不久,便發起熱來,他渾身騷臭,屎尿淋灕,也沒人肯管他,只胡亂擦抹了一番就置于床上,不一會又開始說起胡話來,大罵夏琦不是人,罵一陣,哭一陣,又睡一陣。
眼看著入場時間就要到了,高學信從床上爬起來,交給伙計一串錢,讓他給高以直請大夫,然後便跟高學成、高以正等一起入場,參加考試。
高學信昨晚不停地往茅廁跑,也是折騰了一宿,又兩頓飯沒吃東西,入場之後,拿著筆的手都在發抖,渾身冒冷汗,滿眼飛金星,勉強到了中午,便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直接昏死在號里,被人抬出龍門,送回客棧。
當天下午,高以純又來送麻辣串,高以直屋子昏昏沉沉,忽然嗅到麻辣串的味道,頓時胃里一陣抽搐,把中午喝的湯藥全都吐出來,睜開眼楮,惡狠狠地瞪著高以純︰「是不是你害的我!你在麻辣串里頭下了藥!害我們父子!」
高學信也在床上哭罵︰「三郎啊,你沒良心啊,下藥害你大伯和你哥,要遭天打雷劈啊!」
高以純一听頓時就急了︰「我好心好意給你們送東西,倒說我下藥害你們!這可真讓我冤死了!這東西也不是只有你們吃,小叔和大哥也吃呢,羅九哥也吃呢,他們怎麼沒事?偏你們有事就說是我下藥害的!」他只覺委屈萬分,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也不顧高學成和高以正的勸阻,拿著串就跑了出去。
店里店外有不少人認得他的,便問︰「高家小哥兒,怎地要哭了?」
高以純哽咽地說︰「我大伯小叔還有哥哥們來趕考,我好心好意用工錢折扣了麻辣串,天天來給他們送,偏昨天大伯和二哥就壞了肚子,就說是我故意害他們,往這里頭下藥!諸位你們說說,我這些天賣的這些東西,可有一樣是壞了的麼?這里怎麼就有藥了呢!」他拿過一個豆腐皮的,咬下一口用力咀嚼,「這都吃得好好怎麼就成了毒藥了!下毒害大伯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啊!」
不少人紛紛接口︰「你那麻辣串我吃過,是極好的,況且這些天多少人吃過,誰也沒吃壞過肚子,我們自然是信得過的。」
高以純哭著把剩下的二十多根麻辣串全部分給大家,這些人即有白來的東西吃,自然向著高以純這邊說話,又有人忽然想起來︰「你們這個高家,可是悅然茶樓雲翼小先生說的,在上清河村的那個高家?」
高以純哭著點頭︰「自然就是那個高家了。」
那人一拍大腿︰「我說這幾天怎麼總看見雲翼小先生在你那店里頭呢,你就是高以純吧?當初是你把小先生撿回來的?」見高以純點頭確認,他更是眉飛色舞起來,「怪不得呢!我听小先生說過呢,要說起這個高家啊,在他們村里也是有數的無賴同堂,混子世家,要說比誰更混賬,頭一個,當屬他們家老四,大名叫做高學證的,那真是一個頭上長瘡,腳底下流膿,頂風臭出八百里的那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