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濃密繁茂的樹葉遮擋得嚴嚴實實,投射到石磚路上的光影寥寥無幾。夏洛和朱比亞一前一後地走在江邊的小道上,從側面吹來的微風柔綿得就像是母親的溫暖的手掌。
夏洛走在前面,他盡情地享受著流動在他身邊的風。自從有了吸納之核的存在,他的身體里就一直流通著自然零散的魔力,因此他和自然也建立了一份在心靈上的聯系。
而朱比亞走在後面,卻是「鬼鬼祟祟、心懷鬼胎」。她在某些方面是位很不幸的少女,可是也因此對情感格外的敏感。幾乎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她就確定了自己對夏洛的感覺非比尋常。但是對方又是怎麼樣的呢?
這位惹人憐愛的少女在對待夏洛的時候,幾乎是小心翼翼的。這麼多年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什麼言行就永遠地失去他,那樣她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這些日子里,她偷偷地藏在樹干後面,觀察著在圖書館里的夏洛。等他離開後,她又會到圖書館里翻翻看他所看過的書,就算看不明白,起碼也能夠了解到夏洛的某些嗜好,這可見她又多麼地用心。
不過令她頗為失望的是,她並沒有發現夏洛的什麼能夠拿來充當把柄……不,應該是與他共同的秘密的東西,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在找著什麼內容的書,有時候,她都會忍不住想要進去幫他,但是又總是厚不下臉皮來。
而今天,夏洛終于還是發現了她。她心情有些復雜,既很激動,也很驚喜,尤其是在夏洛邀請她來江邊走一走的時候,她的心髒簡直都要跳了出來。
難、難道……他要向我……
朱比亞有些想當然地將自己的想法投諸于夏洛的身上了,她甚至還在想,自己要不要先下手為強,首先向對方告白呢?但是秉持著最後一絲女性的矜持,她還是打算先等一等,讓夏洛先開口,然後自己立即答應就可以了。
如果夏洛知道朱比亞在他身後,竟然在想著這些問題的話,他一定會大吃一驚的。他根本沒有發覺到朱比亞對他,和對妖精的尾巴里的其他魔導士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很多年前那一次驚天動地的告白,夏洛還歷歷在目。那時候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而且他還意外地跟麗莎娜建立男女關系,但是其余三位女生當時要找借口離開的場景還是刺激到了他,讓他覺得有些自卑。
盡管他知道一個男人,是不太可能同時獲得四個女人的喜歡,但是心理上明白是一回事,結果出來了,又是另一回事,那的確是一件很打擊人的事情,夏洛都幾乎以為這個世界上就只有麗莎娜是看得上自己的了。人的心理就是這麼的奇妙與奇怪。
夏洛這個時候,想著的是與朱比亞想的根本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他剛剛知曉了許多關于真正的水晶造型魔法的資料。于是,他的腦海里就多了一個念頭。
既然他在吸收「煉獄碎破」魔法陣之後,獲得了「吞噬」的屬性。那麼在之後與約瑟交戰,他同樣也使用了吸納之核,奪取了約瑟的部分魔力,那麼是否也獲得了相應的什麼屬性呢?
往回倒推,假設他的水晶造型魔法的儲存特性是在兩大公會開戰之前覺醒的,那麼覺醒的最可能的契機就是他在「巢魔之森」吸取了大量魔力的時候。如果在那之前,他就應該獲得了更多的屬性才是,可是他沒有。這就證明了這一假設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吞噬」了約瑟的部分魔力,按照書上的這個原理,他很可能又獲得了一個屬性才對,但是他並不知道這個屬性到底是什麼,也許很厲害,也許根本沒太大用處,也許很普遍,也許很冷門。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介于抽象與實質的東西在自己體內流動,如果那不是心理作用的話,想來就應該是新的屬性了。
到底應該怎麼確認自己的魔法屬性是什麼呢?夏洛有些苦惱地想著,他忽然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後的朱比亞,心想,也許這個屬性是需要在戰斗中覺醒的,與約瑟對戰的時候就是如此。既然朱比亞這位原「四元素」在這里,而且她現在又是自己的伙伴,如今可能沒有比她更適合的對手了。
于是他站住腳,回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朱比亞,想要醞釀著怎麼開口。可是這個舉動卻讓原本就胡思亂想的朱比亞誤會得更深了,軟軟的胸腔里小鹿亂撞,女敕紅的皮膚上甚至有了種神經麻痹感。
「朱比亞……」
「夏洛大人……」
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像極了現在流行的魔法師小說里頭的**場景。朱比亞羞答答地低下頭去,就在她做好馬上搶著回應夏洛的心意的準備的時候,夏洛卻說了一段讓她很失望的話︰
「朱比亞,今天我對自己的魔法又有了些領悟,但是需要通過戰斗來夯實,你可以幫幫我嗎?」
看著夏洛那期盼熱切的眼神,朱比亞忽而又歡快了起來,心里甜蜜地想道,就算不是表白,只是找人打架,可是他找的不是公會的人,反而是朱比亞,這不是代表著朱比亞在他心里很特殊嗎?朱比亞真高興!
她笑靨如花地回答說︰「好的,夏洛大人,朱比亞願意。」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在結婚禮堂里被牧師問到願不願意嫁給新郎的新娘一樣。
夏洛當然猜不到朱比亞在這麼短短的時間里轉過了這麼多的念頭,他也絲毫沒有去猜度她的心思的意思,因為他都將自己的智慧用在魔法上了。自從成為了一名魔導士,他就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生活豐富多彩了。
他們隔開一段距離站好,做好了戰斗的準備,當然,他們的戰斗只是點到為止,無論是夏洛,還是朱比亞,都不可能下重手。夏洛的手掌合在一起,兩道圓形的魔法陣就相互扣在一起一樣地出現了,那是夏洛在使用水晶造型魔法之前保持魔法平衡的必要步驟。
「水障!」
朱比亞幾乎是要在明面上故意輸給夏洛,因為她對夏洛使用過一次這個魔法招式,而且夏洛也完全能夠破解。她這樣就等于擺了一個魔法公式在夏洛面前,讓夏洛輕而易舉地去解決它一樣。
一道水簾像一面驟然升起的牆一樣阻斷在了夏洛和朱比亞之間。可是這一招剛使用出來,朱比亞就後悔了,因為這看起來不就是自己將夏洛和她分開來了嗎?真心相愛的人怎麼能夠分隔兩方呢?朱比亞不無臉紅地想著。
而夏洛這一方面進展也很順利。他在朱比亞使用了「水障」之後,戰意就悄然升起。而這股戰意仿佛挑動了他體內的那根多出來的弦,他突然對自己新得到的魔法屬性有了種明悟,就像是心靈感應一樣,他知道了他從約瑟身上得到了什麼。
他放棄了立即快攻的機會,而是站在原地,放肆地將自身的魔力爆發出來。霎時間,一股勁風從夏洛的腳底卷起,化作一股氣旋,魔力順著風勢洋溢在四周的空氣中。
那是在不借助吸納之核的情況下,夏洛所釋放出來的魔力,也就是他真實的魔力。他現在的魔力,已經超越了一般的級魔導士,但是距離「聖十大魔導」那種程度又有一定距離,就跟艾露莎的情況差不多。
這也意味著,他,或者艾露莎,一旦爆發,就有瞬間達到甚至超越「聖十」的可能性。
而在朱比亞的視角里,在黑夜陰暗的場景下,夏洛被一股湛藍色的光芒包裹著,黑發像是有生命般浮動起來,透著一種獨特的浪漫氣息。而當他閉上雙眸,然後再度睜開時,他的眼瞳里閃過一道亮光,仿佛多了些什麼一樣,炯炯有神,鋒芒畢露。
在夏洛的面前,不知什麼時候,漂浮著兩塊只有巴掌大的水晶。在藍色的背景光下,一顆透著陰暗的黑芒,上面篆刻著兩個顯眼的銀字「吞噬」,另一顆則是散發著暗金色的氣芒,四面體結構上的一個表層,上面也刻著銀字,那是「壓制」。
夏洛這次的收獲,就是「吞噬」與「壓制」兩種屬性。
「吞噬」他大概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就是不借助吸納之核,同樣可以去吸收別人的魔力,就像那個時候吸收了約瑟的魔力一樣。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地在腳下撿起了一塊石頭,準備試上一試。
他抓著石頭的那只手的表層很快就覆蓋上了一層水晶。他手指上稍稍用力,那塊石頭就像一團池塘底的淤泥一樣被輕易地捏開了,掰成兩半,一半在他手上,另一半則落到了地上。
夏洛暗暗吃驚,但是仔細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這塊石頭里只是夾雜著一絲絲簡直可以忽略的自然魔力,夏洛「吞噬」這些魔力的時候,石頭內部受到了極大的粉碎與破壞,以至于最後竟然像一團泥一樣。
這麼看來,這個「吞噬」屬性還真是有用。夏洛心想。
如果他這種想法讓馬卡洛夫他們知道的話,一定會被活活氣死,這樣像毒蛇蜘蛛一樣恐怖的能力屬性,在他眼里,竟然只是「有用」而已?
檢驗完了「吞噬」,就只剩下「壓制」了。他大概知道這個屬性是怎麼樣的,于是他打算在與朱比亞的對戰中試驗一番。
他伸手出去,手指輕點了一下「吞噬」水晶的表層,接著一道金色的光環將夏洛圈在中央,像太陽一樣。而那兩顆水晶則像是行星一般,在光環的軌道上繼續漂浮著。
夏洛的手指稍一用力,「吞噬」水晶就被他移開了,而「壓制」水晶則順勢兢兢業業地跟著軌道,滑到了夏洛的面前。
「朱比亞,」夏洛這時提醒說,「要開始了,準備好了吧?」
因為天黑,朱比亞剛才並沒有看到夏洛手上的那塊石頭是怎麼碎成兩半的。不過她也不在意這一點。听到夏洛的提醒後,她就精神抖擻了一番,心里暗想,贏了夏洛大人,說不定會有獎勵呢!
朱比亞要努力了!
于是朱比亞的氣勢和戰意也像火車提速一樣節節攀升了。
夏洛對著她習慣性地微笑一下,就用手指點了「壓制」水晶。接著,他醞釀起的魔力,就從他的腳下流動向朱比亞那邊。
在朱比亞還沒發覺的時候,她的前、後、左、右的地面突然隆起,接著四個巨大的水晶柱就從地底伸出,將她包圍起來。在四個水晶柱的頂端魔力還在不斷地爆發出來,然後四團魔力融合成了一團,像一面巨大的鏡子一樣堵住了上方。而四個水晶柱之間也被四面水晶鏡子連在一起,這樣一來,她就被徹底地包圍住了。
而朱比亞的「水障」幾乎沒有給他構成什麼阻礙的作用。
「新水晶造型•天球魔障!」
夏洛話音剛落,朱比亞就覺得渾身都遭受到來自上方的壓迫感,接著那些可見的魔力光團就從上方的水晶鏡子中射出,準確地擊中下方的鏡子上,接著回彈到另一面鏡子上,然後再反彈出去……
這些魔力光團是夏洛的魔力,每一次在鏡面上的反彈都營造出一股重力,這些重力層層疊加,一開始還沒什麼,可是幾次反彈之後,朱比亞就覺得整個身體像是沉重了一些,而且胸口也很氣悶……隨著反彈次數的增加,她所遭受的重力感就越來越強烈,到了最後,她不得不半蹲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正當她想要變成水,滲入地表時,卻驚訝地發現,地面不知什麼時候也變成了一塊水晶鏡面。這樣一來,她就完全處于一個水晶打造的密室囚牢之中。她有些氣惱起來,這樣一來她哪里還有地方逃出去呢?
「唔……」
正當朱比亞煩惱不已的時候,她身上的壓力感就完全消失了,而且這個水晶囚牢也碎裂開來,完全地露出了外面的夜色。她又重新站在了那條江邊小路上。
原來夏洛揣摩著里面的朱比亞可能會受不了,就主動解除了「天球魔障」的效果。
果然,朱比亞掙扎著站起身來時,腦袋突然一陣眩暈感,就要往前倒去。夏洛急忙接住了她,把她抱在懷里,帶有歉意地說︰「對不起啊,朱比亞,我……可能太過火了。」
朱比亞在他懷里慢慢清醒了一些,剛好听到他這句話,不禁滿臉嬌羞狀地對他說︰「夏洛大人竟然想要囚禁起朱比亞,夏洛大人你……你真大膽。」她一團漿糊的小腦瓜子里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麼,哧哧地笑了起來。